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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學問的三種病症

作者:為天地立文心
做學問的三種病症

自近代以來,中國的學術發展,就出現了危機,主要表現在,在思想深度上,落後于西方世界;在觀念創新上,不及他者的思維創新。閉關鎖國,缺乏交流,拒絕現代文明,最終導緻學術上的滞後。但是,我們又無法否決,抗戰時期的西南聯大,其學術在世界範疇都是有所貢獻的,但其模式如今又無法複制。1949年以後,以馬克思主義作為學術指導的研究方式,把學術帶入了另外一個境地當中。而新中國的學術,特别是對西方的學術接納和學習,主要集中在翻譯西方學術作品上,以嚴複等人對“群學”的引入就是典型。這樣的一種學問做法,在1978年改革開放以後,尤為興盛,主要還是在于那會大家都感受到了學術的滞後性與嚴重性,故而介紹西方作品到中國為之必要。延續至今,包括譯林出版社,中央編譯出版社等依然再從事着“介紹思想”方面的作品,并且日益漸多。在面對西方的态勢上,國内學界從以往的接納和學習,開始進行反思如何本土化的問題。也就是說,“西學—本土化”以後,才可能有适合本土邏輯的概念、架構等能夠解決和解釋國内的社會問題。西方的學術,在這點上,并未因為本土化而遭受瓶頸,因為這一學術自覺本身并不是要把西學拒之門外。

前文提到,翻譯國外的作品到國内,以此作為學術的一種方式,在當初是非常興盛的,從嚴複到如今的一些大學教員,大多數都在思考,如何把國内的問題用西方的學問來化解,如何更深入地了解問題的本質及其解決方式。然而,面對學問本身的時候,學界似乎又因為學術環境的不佳,而日益走向了“迷途”,一方面,做學問的方法依然居于三種,第一,介紹和翻譯西方作品;第二,用西方的學問解釋中國的問題;第三,将西方的學問本土化以後加以解決中國的問題。另外一方面,總是重複的研究和論證一個問題(這是學術腐敗的一種表現)。還有就是,總是跟着他者做學問,而無自我的學術創新能力和思維批判力,這更多的是教育的目的和方式出了問題。無論是玩弄概念,還是不停的提出架構,在學問和事實的解決上出現斷裂的情況将下,學問陷入了“膏肓”的地步。這是它自我的危機存在。

學術自我的生存危機給我們所帶來的并非僅僅是“學術不自信”的狀态,還有更加可怕的東西。筆者認為,就學問本身而言,如果放在“如何做好學問”而不是“做不做學問”的層面來說,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問題:第一,關心的問題太小;第二,把問題過于複雜化;第三,沒有曆史感。下面就目前中國學術的三種病症來一一闡述。

首先,關心的問題太小。學界對于一個問題的把握,似乎有意或者無意的避開本質問題,比如說,研究的問題于現實而言,作用似乎不大。以點切入的方式,固然重要,但是,最後的落腳點卻總是在點而不是面上,這是目前做好學問的一個通病。比如說,著名漢學家史景遷的《王氏之死》這部作品,選擇的人物(研究對象)是王氏,但是最後所要說的卻不是王氏是怎麼死的,死了以後有什麼後果,而是從一個小人物的命運遭遇來反觀社會結構,社會制度等問題,就好比孔飛力的《叫魂》一樣,“剪辮子”所要折射出的不是“頭發剪了沒有”,“頭發怎麼剪”的問題,而是反思社會結構,特别是政治結構問題,謠言為什麼可以流傳,本質問題是什麼?這裡的兩個例子,都意在說明,如何從“點對點”走出,到“點對面”,“以小見大”的研究方法固然重要(曆史學常用),但是更重要的是,要通過一個事實,或者一些事實和問題,來思考整個社會的問題。又因為這些問題,是整個社會中非常重要的,故而,選擇“不疼不癢”的主題研究,就陷入了“選擇的問題本身太不重要”的困境當中,自然研究出來的結果,社會問題的解決程度,都不及“選擇大問題”,“選擇本質問題”而重要。在筆者來看,中國的很多問題,都非常可能是政治所帶來的,故而選擇問題之初,就應該大緻的了解問題的本質,而不是遊離在問題的表面去設計和琢磨如何研究問題。

其次,把問題過度複雜化。上文我們談到,問題應該選擇觸及本質的,而不是“不疼不癢”的,而把一個明明很簡單的問題複雜的處理,那就是“瞎操心”。比如說,關于女性地位的問題,如果放在第一類——“是否是本質問題”,“重要的問題”當中來看,就是“女權的興起對于家庭穩定是否有破壞的作用”。因為這設計到西方與中國傳統文化之間的關系發生(這點還可以參見《紅雨:一個中國縣域七個世紀的暴力史》一書),或者說後者對于前者的包容程度。但是,有的研究不僅不觸及這個問題的本質,轉而從女性自我的性别角色認知去思考對家庭破壞是否存在,實在是讓人莫名其妙。這就是把問題複雜化,去本質化,去重要性的一種表現。是以,解決一個問題的辦法,其實很多時候學界都已經給出,但是除了論證來論證去,最後得出的方法都差不多不說,還亂了陣腳,誤導他者,此為做學問的不真實。且,把問題過度複雜化的一個很大原因在于為了所謂的學術創新,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概念或者架構,把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最後複雜了,得不償失。反過來,這就是為什麼《農民自殺研究》能夠得到褒獎的原因之一,它在處理問題的時候,簡單明了,而不是一大堆所謂的學術概念和架構,直接把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用簡單的學術語言,老百姓都能看得懂的方法處理,可謂珍貴。依我看,學術有時候也是需要走群衆路線的,而不是應該像“玄學”一般。

再者,沒有曆史感。前文我們回溯了學術的從近代以來的演變邏輯。而本文所需要解決的問題,并非是把學術自近代以來的遭遇說清楚。是以,面對做學問如何做好,有曆史感,是本文的一個命題。沒有曆史感的學術作品,首先是一個深度的問題沒法解決,作品最終的立論是“懸浮”的狀态。并且脫離曆史感的學術,往往會遇到“不知自己從哪裡來”,“到何處去”的難題。近些年,學界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加之跨學科的研究态勢日益增加,相對來說,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還遠遠不夠。以曆史社會學為例來說,研究土地改革,文革,或者三反五反,四清運動等等,都涉及到如何把曆史的素材用社會學的語境去了解的問題。當然,這是一個跨學科的“曆史感自帶”,但是再如戶籍制度改革,一些研究就不去尋找戶籍問題的來源了,在現在既有的戶籍制度上做文章,永遠都不知道該如何正确的了解。同時,其還可能涉及到我們在第一部分所說的“重要性問題”,即“政治問題”。另外,如果沒有曆史感,不僅不知道“為何這樣”,不僅缺乏基本的問題梳理,還可能缺乏一個古今語境的“比較視野”缺乏比較。

在我們一味強調以學術數量和等級去衡量學術機構好壞的時候,我們不僅在破壞學術本身,而且還不能夠“閑暇”為好的作品提供條件,特别是人文社科領域,需要一個“相對閑暇”的空間。退一步說,即便是基于現在的學術機制來看,在“問題過度複雜化”、“去重要性”和“沒有曆史感”的三種病症下,恐怕做出來的學問及其作品,也很難說有上乘之作,更别說有多少經典的作品流傳下去。首先的一個問題是,學術内在的邏輯就沒有弄清。同時,當我們在面對上述提到的三個當今中國做學問如何做好的問題時,在面對着三個不好的學術偏向和病态時,我們要像本土化一樣,去及時的達到自覺的狀态,無論是選題,還是叙事,還是切入方法,還是化解問題的不過度複雜化(不是說否定複雜性),都應注意,否則,如果放在我們開篇所說的“做學問”如何做好的問題當中,就是枉然。并且,1949年以後的翻譯學術,用今天的話說,那不是做學問。真正的做學問,應該是把問題弄清楚,或還提出精确的對策,把問題的重要性認識到位,等等。這需要研究人員自我去閱讀,反思和領悟。至此,仁者見仁,不再叙述。但是,希望注意這三個方面的問題,因為它對于如何做好學問非常關鍵,特别是對于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人員而言。

文/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