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作者:日常輯

采訪實錄:

李月仙:我師父實際上教了我就是一個《觀陣》,一個《殺府·走邊》一個《舍飯》還教過個《走山》。

王京:《走山》。

李月仙:這是正兒八經我師父一下一下教的。剩下在劇團裡面就是看上人家,人家哪一個。我大姐那會兒經常鬧病,鬧病不能演了就。

王京:您頂上。

李月仙:哦。去叫我那小徒弟演去吧。就那樣頂上。平時也看得差不多了。完了以後師父再告一告。是以這樣一般劇團的那些戲,過去咱們傳統戲,都是這樣演會的。是以那個時候就叫亦步亦趨吧。就是人家老師們怎麼演,我怎麼演。就那個時候自己老有個感覺,老不想跟人家别說是,人家這樣地演麼,你就不能變個樣樣。就有那麼個想法,你比如說是跟我大姐演這個《蘆花》。《蘆花》上演的闵子骞,但是闵子骞呢,我就跟人家他們演得不一樣。人家他們演吧,就是普普通通,配角的配角吧。唱完就行了。我了就想,這個闵子骞就不應該是這樣的。他肯定是在家裡,老是看人的眼色。看人家繼母的眼色,看人家高興不高興。是吧。他是這樣在家裡生存的。是以他每每遇到這個時候呢,他又覺得說是不能把這個家庭毀了,娃娃小了,十三歲麼,闵子骞當時才十三歲。是以這個就能不能把心裡面的這種痛苦,有時候也要壓抑的爆發爆發。對哇,雖然不願意,還爆發出來,把這個家庭更鬧得吵吵鬧鬧,不可開交了。但是他也是,雖然小娃娃,也有點兒受氣,也是有種壓抑感覺。是以我那個唱腔裡面我就,有高的有這個壓抑的東西,唱出來。哎,觀衆還挺歡迎。您說一個闵子骞,别人唱闵子骞不可能叫好,但是我唱闵子骞,起碼有兩個到三個地方能叫了好。這嘗試了以後,自己嘗試了以後,覺得這也,觀衆人家喜歡看這個。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王京:就敢于去再去嘗試。

李月仙:感覺觀衆喜歡,你能根據人物的心裡面你能唱出來,是以這樣觀衆是喜歡的,是以随後接着就又排《生死牌》。

王京:李老師我還是想,剛才您看說了這麼多。小小的看戲。其實雖然您平常可能從小,由于這個家庭的環境,或者說是這個成長的環境,不敢多說話,但是其實您内心是在琢磨事的,包括當時在看老藝人在演這些戲的時候,您當時就有想法,想把當中的一些,您看到的一些,所謂的能改變的,甚至不合理的地方,想自己去變成另外一種唱法,這樣可能更符合人物。

李月仙:對。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王京:剛才說到這個《蘆花》中的闵子骞,本來這個人物在整個劇當中,他不是一個主要角色,但是您通過您自己的想法,把它改變了唱腔之後,唱法之後,

李月仙:完了人們還印象還挺深的。

王京:還挺深的。但是您剛才說這麼多,我的這個思維當中是空洞的,包括看我們節目的人也是空洞的。您能不能就在這兒給我唱兩句。當時您改編過的這個闵子骞的唱。

李月仙:當時吧,您好比說,跟現在的詞不一樣。好比原來是“闵損庭前 用目觀,舉家人為我作了難”這是小生的。

王京:舉家人為我作了難。

李月仙:但是我就是把那一句給它壓低了。把第一句提高了。“闵損庭前用目觀,舉家人為我作了難”一高一低觀衆給你鼓掌。我當時說,這又不是唱得高亢,這就是觀衆喜歡你這種進人物的感情。

王京:對。更能表達當時他,人物的心情。

李月仙:嗯,是了。是以這樣唱就啟發自己,到了後面唱吧就是,後面唱法上,慢慢自己在琢磨。嗓子也不好。就琢磨。

王京:您老說您嗓子不好。其實從我們所謂的外行人聽,聽着您嗓子一點問題都沒有。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李月仙:你聽得是現在的。我給自己就是在唱法上,總結了一套我的唱法規律,起碼我就是,您比如說是,我要後面想慢了,就是先快。欲快先慢。欲慢先快。它是要啥了,要它兩個的反差。

王京:欲抑先揚,欲揚先抑。

李月仙:對。就是把這個辯證法,就是這樣運用,你要後面想慢,你比如說我們唱那個“分明是,做繼母你心懷不正,分明是”前面挺快,前面是快夾闆,夾闆是四二的,一下就轉成了慢跺闆。跺闆是四一的。這樣的話兩家的反差挺大。“分明是做繼母你心懷不正,分明是,對前房懷有歹心”。您看兩家的節奏反差就大。這樣反差大的結果,觀衆的反映他是比較強烈的。

王京:他就會始終跟着您的唱腔的感覺,在走在看。

李月仙:它就把您這個觀衆一下就

王京:能抓住。

李月仙:一下就抓住了。不叫你觀衆走掉。這就是從這個節奏上的一種,你比如有時候的一個唱腔,我就分析了好多,人們可能,人家嗓子好也用不着分析,我就分析得多。一句唱腔裡,它都要有快有慢,它不是一個節奏,就像咱們說話你看,有的就要快,有的它就要慢一點兒。它是根據你的感情發出來的語言,它這也是一種節奏。唱腔同樣是,由于人物的感情出來以後,它在唱腔裡面它就需要,有快有慢,

王京:有輕有重。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李月仙:你比如說《三關點帥》“八千歲”你看快的。慢了。它從旋律上,就是音的高低上也控制了,它聲音也控制了,節奏它也快慢結合了。這樣唱出來人們就聽見比較好聽。你要是“...”

王京:太普通了。

李月仙:就平了。

王京:其實您知道嗎,李老師。剛才我聽您講這段兒話,特别有感覺。您剛才講的是戲曲當中,唱腔當中,您所謂的有快有慢,有輕有重。其實在我們語言當中,這個叫語言技巧,我覺得這個,您總結的這套,也應該是戲曲唱腔上的技巧。我們說,其實唱腔也好,語言也好,沒有技巧的表達,一定不是一種高水準的表達,是以我就覺得在您的唱腔,整個您自己的思路上,包括您的研究上,無形當中形成了一種有技巧的唱腔,這樣可以更抓住觀衆的内心,讓他跟着您的唱腔去走。

王京:其實在咱們之前的聊天當中,我也能覺得李老師,雖然可能平常話不多,但是您非常用心。據您的這個語言當中說,我唱的每一個戲我都要讓觀衆記住,特别要記住我唱腔當中的哪幾句。

李月仙:是了。

王京:這是您給自己的要求。事實上,您也做到了。您看這麼多年的舞台生涯,我知道您好多的代表劇目,比如說這個《殺驿》,比如說這個《三關點帥》,再比如說這個《卧虎令》,再比如說這個。

李月仙:《齊王拉馬》。

王京:對,《齊王拉馬》。就這麼多戲,其實人家其他演員也在演,但是好多的觀衆、包括業内的專家,對您演的這些戲記憶猶新。可能在這些記憶猶新,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您設計過,您在您的唱腔、在表演上,專門地設計過,您在唱的時候心裡是有底的。

李月仙:我是一般要拿到劇本吧,咱們這個一般拿到劇本,創造這個人物的時候,導演是給你能說過度走戲。你到哪個部位,是吧。你這個應該在哪個部位,但是具體你怎麼個到了這個部位,到了這個部位是要幹啥了,你是什麼心理到了這個部位,那是演員的事情。

王京:對。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李月仙:演員的事情。演員那麼你就是說,創造角色同樣是這樣的。唱念做都在你這個創作裡面,比如說我要是排這個《三關點帥》,《三關點帥》你看前面打了不少,拿着槍杆子,這個打那個打,打上多多少,它的這個戲的特性是唱。是唱,唱是第一位的。它是唱功戲,不屬于是什麼身段兒戲,武打戲,不屬于,它屬于唱功戲。那麼唱功戲,你就要把唱,唱好。不能說唱功戲我武打得很好。

王京:那就喧賓奪主了。

李月仙:這個就不對了。那麼要唱好,你就要在唱上下功夫。這個導演給你下不了這個功夫。演員自己下功夫。那麼你唱這一句的感情,你應該怎麼唱,你的節奏怎麼處理。一本戲裡面哪個地方是重點,哪個地方的重點你應該怎麼唱,重點唱段應該怎麼發揮,怎麼唱,那就是演員,你像我在《三關點帥》吧,很簡單的兩句夾闆,但是我也費了好大的辛苦。很簡單的夾闆,因為甚很簡單,它是過去都唱,咱們過去是“夢兒裡與千歲一處争論,為宗保失去我君臣情”這是普通還魂唱法。我們叫還魂唱法,夾闆節奏。但是我唱這兩句,詞兒是變了,但它感情随着也要變,我就唱成啥了,“眼前落下金彩鳳”它把六郎這種内心裡面,請賢成功的這種喜悅唱出來,“滿帳生輝耀眼明”這個從節奏上動了一下,咱們一般唱“耀眼明”,我不這樣唱,我就動了它一下,為什麼動一下,就是高興地,心裡面沾沾自喜的那一種心情。給觀衆這樣的一種這樣的感覺。完了以後就是“暫掩喜悅來相問,穆小姐”換了語氣了,前面是自己心裡的東西。心裡面沾沾自喜,請賢成功,我這個計策好,總算把她請來了。對自己請賢成功的滿足和喜悅,而下來以後就是問,他假裝我不知道你來幹啥來了。裝的一副元帥的樣子,咱們兩個是不相識的人。是吧,穆桂英你來我這裡幹啥來了。“穆小姐來此為何情”你看這兒用了兩個地方的動,它動的含義不一樣。這樣就普普通通,就咱們山西梆子的普通夾闆唱法,通過你用這個氣息,通過用這個抑揚頓挫的手法,你處理它一下,你就有一個新的感覺。有新意的感覺。是以在這個點帥上,都是傳統唱法,基本上新唱法就一兩點兒,沒有多少。但是都是經過這個節奏處理的。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王京:李老師像當時您,經過這個節奏處理之後,快慢也好,節奏上有變化的時候,樂隊能跟得上嗎?

李月仙:你看,演員口裡有預令了。

王京:嗯,對。

李月仙:咱們說抑揚頓挫也好,山西梆子叫吹鼓法。它有預令,它不是說是,你想動就能動住。對不對。“穆小姐來此為何情”

王京:就是在這個之前。

李月仙:前面有一個不太一樣的那個,他就是告樂隊了,我這兒要動一下了。

王京:之前就要溝通一下吧,還是說這唱的時候,樂隊就能跟着這個感覺走。

李月仙:這個一般要是樂隊懂吹動法的人,就不需要溝通。

王京:哦。

李月仙:他就知道你這兒,你好比說,前面的“分明是做繼母你心懷”這是預令,告他呀,我動呀,“心懷不真,分明是”前面那個就告了他了,那個就叫預令,打闆的學過這個,懂得這個的,他就知道這個演員後面要動了。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

王京:那我覺得您這種唱腔,李老師,不光是觀衆看着帶勁兒,一直抓着觀衆,樂隊也得跟着您這個節奏,一絲都不能放松。

李月仙:對,樂隊的我們打闆的,張步昌拉胡胡的,要出幾身汗,有時候他能把這個弦能拉斷。他就要跟上,要快的節奏快的,要慢的有慢的。

王京:完了你們之間交流過沒有,是不是樂隊的跟着您這種唱法,也特别帶勁兒,交流過嗎?

李月仙:他覺得,這實際上呀,這是山西梆子的一種催動法。

王京:催動法。

李月仙:催動法就是,換成那個官話就是抑揚頓挫。就是頓挫。就是這個法則,這是一條法則。

王京:法則。

李月仙:就是無論到什麼地步,我是要快的了,我錄下是什麼的,這是要慢過門,這樂隊他學的時候應該學這東西。

李月仙采訪實錄:唱功戲你就把唱弄好,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