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是猎物
“今晚回老宅吃饭,七点。”
“人在哪儿?让孟彰去接你。”
电话里,男人冷漠且带着疏离感的嗓音沉沉的传来。
时绾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傅琮凛的电话了,上次见他还是在一个月以前。
不,也不其然。
一个小时前的翡语餐厅。
时绾看见了出差在外一个月,不知何时回来的傅琮凛。
那时她和文情谈天论地聊得正开心,突然就被餐厅门口进来的两个人吸引住了视线。
起先只以为是外形条件格外优秀的俊男靓女,抬眼看得仔细了,才认出那身姿颀长的男人是她一月未见的丈夫,傅琮凛。
而他身边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时绾不认识,却隐隐觉得两人的关系并不匪浅。
“绾绾,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归娱乐圈呀?不会真的当傅太太当上瘾了吧!”
闺蜜的突如其来的问话拉回了时绾的注意力,时绾眨了眨眼,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睑,轻笑了声,“你说呢?”
文情皱了皱鼻子,不太乐意的神情。
时绾复又抬起头,视线不自觉的在餐厅中寻找着那对宛若璧人的身影。
也是恰巧,傅琮凛和女人落座在时绾的对面。
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和木制盆栽花束,倒是给了时绾藏身的地方,却让她看得更仔细了些。
她宛若偷偷窥视不能见人的阴暗者,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时绾看见傅琮凛招来了服侍生,为那女人送了一束杏黄色的花,遥遥看去都觉得十分娇艳欲滴。
时绾认真辨认着,依稀觉得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来在公馆的后花园里,正栽种了一大片这样的花,是以觉得眼熟。
公馆里的佣人称其为“夏洛特夫人”。
在时绾入住公馆后,得知这片花丛是傅琮凛为他的白月光——宋半夏种下的。
现下想来,坐在傅琮凛对面的那个女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宋半夏了。
一月未见,时绾打量着傅琮凛。
男人身着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干净利落的大背头,侧脸轮廓深邃,眉目冷清锋利,薄唇微扬,挽着一抹赏心悦目的弧度,气质矜贵斐然绝佳。
是她所熟悉的脸庞,他的神色却令时绾感到陌生。
他从来不会这么对着她笑。
更多的是冷笑、嘲笑。
时绾心里泛起丝丝酸意和苦涩,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挪放在宋半夏身上。
女人纯白长裙裹身,领口缀着一绺碎花,精致的锁骨,白皙的皮肤,灯光的映衬下,她温婉似花,巧笑嫣然一颦一蹙令人心动不已。
两人相对坐着,款款而谈,不时四目对上,从两人眸眼里流露出的柔情,叫人不禁羡艳喟叹,这好一对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眷侣。
“绾绾?”
时绾看得太认真,文情在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见,引起了她的疑惑,顺着时绾的视线看过去,霎时瞪大了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
“…嗯?”
时绾这时也回过神,对上文情惊诧怒意的双眼。
她立马伸手捂住文情的嘴,让她的惊呼憋回去,冲着她摇了摇头。
文情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看着她,示意自己不会大呼小叫。
终于可以说话了,文情压低了声,愤愤道:“你不是说傅琮凛出差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绾咬了咬唇,视线移到面前的精致餐具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出差刚回来吧……”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从头顶洒落下来,折映到光滑精致的餐具和玻璃桌面,原本应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此时此刻却异常刺眼。
时绾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面色惨白,压着裙摆搁在膝盖处的手指狠狠掐进手心。
“你还帮他说话!他要是先回来了为什么不跟你说?跑到这种地方来跟别的女人吃饭!你老实跟我说,他是不是出轨了!”
文情说着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又倏地压下来。
时绾默不作声。
掐着手心用力到整个人都忍不住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绾绾,你没事儿吧……”文情看着她这般,不由得担心出声。
“我没事。”
时绾淡淡的摇了摇头,唇瓣被她咬得发白,手心刺痛不断。
说没事都是骗她自己的,尽管知道傅琮凛有多不喜欢她,可是看见他对别的女人温柔,她还是会嫉妒会难过。
对面两人像是讲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低头笑起来,气氛融洽愉悦,而后抬起头时,又情不自禁的凝眸在一处。
“绾绾,我们走吧。”
文情也看见了,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扑上去撕了这对狗男女。
“好。”
时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攥的手松开了,满手的青紫,用指腹轻轻摩挲片刻,印子就消散了。
紧紧皱着的眉因为痕迹消散而微微松开了,像是对什么执迷不悟的事情终于放下,拨云见雾般的没了什么执念。
……
“时绾?”
男人迟迟得不到回应,叫了她的名字。
两个简单的字眼从他的唇舌滚过,令时绾从回忆中挣出来。
“你回来了吗?”她柔声问道。
男人却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反而说道:“怎么,想我了?”
这个回答让时绾一怔,有什么东西就卡在她的喉咙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有些回忆要涌出来,又被她强制压下去,些许苦涩道:“我只是……”
“嘟嘟……”
话还未说完。
男人便无情挂断,结束通话。
她只是关心他。
这句话没能说出。
时绾却明白,傅琮凛说的想他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身体的想罢了。
也是,在傅琮凛的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满肚子算计和坏水的女人。
唯一令他满意的,估计就是她这副合衬他的身子。
时绾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窗帘,阴沉沉的天,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忽而想起今天是家宴日,也难怪傅琮凛特地打电话提醒她,今晚要回老宅。
还交代了叫孟彰来接她。
前往老宅的路上,车行驶到一个酒店前停下。
时绾隔着车窗看见傅琮凛,深灰色的西装,举着一柄黑伞,身材高大挺拔,气质冷沉的站在路边。
缓缓朝车身这边走过来,打开了时绾这边的车门。
男人低下头颅,时绾猝不及防的撞进眸色漆黑的双目中,像是一潭幽深古井,笼罩着薄薄的烟雾,疏离感极重。
又深邃似藏匿的捕食者,善于伪装、冷静沉着,等着猎物主动送上门来,待其厮杀。
而此时此刻时绾就是他眼中猎物。
第2章 你配不上
时绾霎时僵直了背脊,强烈的压迫感骤升。
她忍不住的毛骨悚然,绷紧了全身,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移开视线。
“往里坐。”
经男人一提醒,时绾才反应过来,愣愣的往旁边挪了位置,动作颇有些滑稽。
傅琮凛收伞坐进车中。
带进了一股寒凉潮湿的腥气。
骨节分明的手将黑伞立在挂伞的专用位置。
随后男人紧抿着唇,从旁边拿出消毒液和酒精,还有一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
车厢内弥漫着酒精的气味。
时绾屏了屏呼吸,渐渐放松了自己。
她刚才坐得急,离傅琮凛并没有多远的距离,隐隐从他的身上嗅到一股属于女人的香气。
她分神的想,约莫就是那个宋半夏的吧。
心底划过一丝酸意,时绾飞快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一月未见,夫妻俩并没有过多的话语。
冷冷淡淡的。
一路沉默到老宅。
家宴日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长辈小辈坐在一起吃顿饭,谈及近况。
傅老爷子点名了傅琮凛,问起夫妻俩关于生小孩的事情。
男人口吻淡淡:“忙。”
便抵了回去,当着众人的面,老爷子忍下了,晚餐结束后,单独把傅琮凛叫进了书房。
家宴日,时绾和傅琮凛歇在老宅。
时绾小心翼翼的看着傅琮凛的脸色,不知道爷爷和他说了什么,男人从回到卧室,神情一直处于冷沉的状态。
关灯入睡前,听见傅琮凛凉凉的交代:“我对生孩子没什么想法,你最好也不要有。”
时绾不敢反驳,低低的“嗯”了一声。
男人得到满意的回答,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时绾看着漆黑的房间,默默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嗅到属于他的气息,不知贪婪的呼吸着。
相安无事过一晚。
翌日,傅琮凛和时绾早早便离开了老宅。
他要去公司。
时绾则被孟彰送回了公馆。
回到公馆的时绾无事可做,想到文情的生日快到了,便打算替她挑选一件心仪的生日礼物。
这次出门,不是孟彰接送。
孟彰是傅琮凛的专属司机,平素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时绾跟孟彰都是打不着照面的。
她先去看了衣服,虽然知道文情不缺衣服穿,但女人爱逛街似乎是天性,总是喜欢新颖美好的事物。
然后是鞋和首饰。
“麻烦把这个拿……”她看中了一条项链,指着对店员说着,还没等她把话说完。
旁边插入一道娇俏的声音抢在她前面,“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时绾蹙眉回头,正对上一张明媚精致的脸,浓妆淡抹的也相得益彰。
那张脸在看见她时,瞬息变了,从娇纵得意变成了轻蔑鄙夷,“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也敢跟我抢东西,原来是你呀时绾。”
时绾抿了抿唇,“这是我先看中的。”
女人笑得讽刺,“那又怎样?你有钱买吗,别以为挥霍着三哥的钱财,当上了傅太太,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眼前这个女人叫赵云姒,江城赫赫有名的豪门望族,赵家的小公主。
向来娇纵无理,尤其对时绾不喜欢。
赵云姒轻飘飘的扫了眼时绾,随后高傲的扬起下巴,“快点包起来,听见没有?”
赵云姒是这家店的贵宾人物,店员自然认得,忙不迭的替她包好项链,恭恭敬敬的递到她面前。
赵云姒接过,在手里掂量了几番,与时绾擦肩而过。
随后又似想起什么,突地转身,不怀好意的看着时绾,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夏姐姐回来了,你马上就会从傅太太这个位置摔下来!彻底离开三哥!”
赵云姒口中三哥就是指傅琮凛,他上面有两个姐姐,便有傅三的称号,熟悉的人便道一声三哥。
说完赵云姒直起身,打量着时绾的脸色,忽而提醒道:“你不会连我夏姐姐是谁都不知道吧?不过也不能怪你,就你这样的人自然接触不到我们这类人,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赵云姒盯着时绾,勾起唇角恶劣的笑着,一字一顿,“宋—半—夏,三哥的青梅竹马,他深爱的人,你比起夏姐姐,连她的脚趾头都碰不上,懂了吗?”
女人字字尖锐,冷嘲热讽。
时绾静静的听着,等她说完,淡淡抬起眼,“说完了吗?”
赵云姒一愣,“什么?”
时绾:“我问你的话说完了吗?”
赵云姒猛地瞪她。
时绾不为所动,依然淡然:“如果你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刚走两步,时绾停下回过头,“我对你说的什么夏姐姐秋姐姐不感兴趣,她有那个能耐,就把傅太太的位置抢过去——”
“另外,傅琮凛再爱她又如何,最后他还不是娶了我。”
赵云姒彻底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时绾对她说的话,等她反应过来要找她算账时,时绾早就不见了踪影。
气得她在原地直跺脚,刚买的项链,看也不看,扬手摔在地面,瞬间支离破碎。
时绾换了一家店,另外挑选了一条项链,才回去。
晚上傅琮凛没回来吃饭。
时绾也没什么胃口,独自坐在偌大的餐桌前,浅浅尝了几口,便下桌离开。
凌晨半,时绾从梦中苏醒,下意识的往旁边靠去,却扑了个空,身侧的床单冰凉一片。
昭示着傅琮凛还没有回来。
时绾撑着坐起来,发了会儿呆,随后掀开被子下床。
近来江城总是阴雨连绵。
三月初,夜晚的雨下得如烟如雾,裹挟着凉凉寒意。
时绾从楼上下来,漆黑一片,开了灯才赤着脚到中岛台给自己倒了杯水。
四周安静,显得清冷孤寂,从而她的呼吸声格外的沉重。
她穿着浅灰色浴袍,领口微微敞开,昏黄的灯光下,隐约可见的白皙皮肤。
晃了晃水杯,才浅浅抿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彻骨的冷,便听见门铃声响。
时绾动作一顿,红唇紧抿,喉咙滚动,片刻后才起身走到门边。
甫一打开门,一股酒气混着凉意扑面而来。
孟彰对着时绾和气恭敬的笑笑:“时小姐,傅先生今晚喝醉了。”
时绾垂眸,又嗅到那股陌生的女人香气。
她掩下眸中翻滚的情绪,站在一旁,嗓音轻柔:“进来吧。”
孟彰扶着傅琮凛往里走,将人放在沙发上,随后对着时绾礼貌的告别。
第3章 欲擒故纵
男人瘫倒在沙发上,无骨似的,灯光落在他俊逸的五官上,轮廓显得更为深邃立体。
时绾静静看了他两秒,认命似的走到中岛台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盯着他的睡颜,紧紧蹙起的眉宇,时绾拍了拍傅琮凛的肩膀,“琮凛,你先起来喝点热水。”
被叫的男人,眉头忽而紧皱,随后睁开眼,黝黑幽深的眸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时绾的视线,带了几分混浊的酒意。
“时绾?”
男人嗓音低哑模糊。
时绾沉静的嗯了一声,扶着他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是我。”
傅琮凛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自己坐好,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时绾紧了紧手指,抓着浴袍,片刻后把茶几上的温水递过去,“先对付着喝一点吧,我放了蜂蜜,待会儿给你煮醒酒汤……”
“不用。”
男人出声打断。
时绾举着水杯的水还停在半空,指甲抠着杯壁,泛着青白。
傅琮凛缓了两秒,这才抬眸看向她。
女人洗过澡后,头发披散着,身上带着股淡淡的清香,她长的不差,相反很美,是那种清冷淡然型的美,十分惹人怜爱。
可惜这张脸,偏生不入他的眼。
眉眼间渐渐染上一层不耐烦的燥意,傅琮凛抬手抚上领口,几经拉扯,领口大敞,露出根节分明的锁骨。
时绾把水杯重新放回茶几上,自己缓缓站起来,撩了撩发丝,顺在耳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强撑着的柔和笑意来,“那…你先休息吧,我煮好了醒酒汤叫你。”
她眼中无神的说着,视线没有聚焦,声音有点飘忽,说完便转身离开,因为太急,脚尖不小心磕到茶几,疼得她抽气一声,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她微微躬身,不想让自己在傅琮凛面前暴露出难堪,强忍着想要站直身体。
脚趾又麻又疼,还有膝盖,那种痛楚传遍每一处神经,令时绾紧紧咬着唇,攥紧了拳头。
硬撑着走了两步,时绾整个人都疼得发颤,脚下突地打滑,狠狠往后栽去。
下一秒,修长有力的手臂猛地圈住她的腰肢,将她蛮横的拉进怀里。
时绾扑上去,被熟悉清冽的冷杉气息混着酒意包裹,鼻子忍不住发酸,傅琮凛没客气,抬起她的下巴,滚烫的唇就落了下来。
傅琮凛自上而下的低着头攫她的唇,目的性极强的,舌尖探进去,撬开她的齿关,扫荡她口腔的各个角落。
时绾呼吸重起来,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他的肩膀。
男人的肩膀温热而厚实有力,皮肤下的肌肉紧绷,时绾掌心蹭到一处凉凉的水意,动作微顿。
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隐约还能嗅到一股不属于他的,来自女人的淡淡香水味,是很陌生的,却来势汹汹。
时绾避而不及,下巴被他捏着发疼。
眸眼里不时氤氲着浓浓的雾气。
傅琮凛紧闭着眼,冷冽的气息没收敛半分,睫羽狭长,张扬且显得眉目刻薄。
他缠着她左右闪躲的舌,蓦地指尖感受到一点凉意,随之口中传来淡淡的苦涩。
睁开眼,女人泪水涟涟的一幕就明晃晃的落在他的眼前。
傅琮凛松开她,两人拉开一些距离,呼吸咫尺,女人无声落泪。
他的目光似乎有些缱绻,指腹带着她的泪水剐蹭着她的脸颊,“哭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嗯?”
说出的话很温柔却让人觉得难过。
时绾的心涩涩的疼起来。
她委屈。
男人也大约看出她的所想,懒懒勾起唇角,仍然握着她的脸,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细下打量,“觉得委屈了?你委屈什么啊时绾。”
他凑近她,靠在她的耳边,低语似情人间的呢喃:“欲擒故纵的把戏你到底要玩多少次才会腻啊?”
她嗓音低哑:“我没有……”
傅琮凛却没多少耐心听她解释,刚才的温柔转眼间消散,推开她站起来,抚了抚肩膀。
正是时绾用手抓过的那处,他像是有什么细菌沾染,嫌恶的佛了佛。
时绾看得眼睛刺痛,她别开脸,整理着浴袍让自己坐好。
自尊心不允许她再落泪,于是抬手擦干净眼泪。
目光直直的盯着茶几上纹丝不动的水杯,像是要看出个什么究竟。
在翡语餐厅傅琮凛和宋半夏之间的一幕幕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有他体贴给宋半夏倒酒水、递纸巾;招来服侍生给宋半夏点甜品、逗她笑;为她切好牛排,送她一束娇艳欲滴的花……
这些,身为他的妻子,他的与耐心体贴,时绾却没享受到一丝一毫。
时绾不敢问,怕得到的是一句她活该,是傅琮凛的冷淡犹如看陌生人的清冷眸眼。
“以后端茶倒水这种事就不劳烦傅太太了,我承受不起。”
傅琮凛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冷冷淡淡的砸下一句话,转身往楼上走。
时绾坐在冷清的客厅,任由夜色将她包裹。
落地窗的窗帘还没拉上,时绾抬眸就看见窗外漆黑的夜景,雨滴滴答答湿了一地。
她的手心有层薄薄的水汽,像是之前抓着傅琮凛肩膀蹭到的那丝凉意,从手掌蔓延至她的心底,密密麻麻的泛着寒。
怪谁呢。
谁也不怪,这是她自作自受强求的结果罢了。
傅琮凛一进卧室就脱了被雨水打湿的外套,肩膀处湿了大片,里面的衬衣也是湿的,粘腻得有些难受。
有洁癖的他紧紧的皱着眉,将西装外套和衬衣都褪下扔在沙发上,男人身形颀长,宽肩窄腰,腹部肌肉线条分明结实,抬脚朝浴室走去。
十分钟后,傅琮凛裹着浴巾,赤着上半身,裹挟着一身温热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酒意散去,他整个人都清明十分。
一只手拿起毛巾随意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发丝乖顺的捋在脑后,另只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
从床头柜到衣帽间再到时绾的梳妆台,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眉心皱得很紧,神色有点发冷,已然不悦。
擦着头发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带了点力度。
半个小时后。
时绾一瘸一拐的走进卧室,就看见傅琮凛面色不霁的坐在沙发上。
时绾扶着门框,停下脚步。
片刻后站直了身体,慢吞吞的朝床边走过去。
经过傅琮凛时,留下一阵苦涩刺鼻的药水的气味,他却浑然不觉,只视线冷冰冰的盯着时绾娇小的身影。
“房间里的东西,你用了能不能归还在原处?”
他突地开口,时绾微怔,僵硬的立在原地。
傅琮凛却像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别过脸,语气冷漠问道:“吹风机在哪里?”
时绾动了动唇,她看着他还有些湿意的头发,喏喏的回答:“就在浴室里,墙上置物台的柜子底下。”
傅琮凛抿唇,硬生硬气:“我没找到。”
第4章 慈善晚宴
时绾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脚下一深一浅的朝浴室走过去。
片刻后,她拿着黑色吹风机出现在他眼前。
傅琮凛站起来,脸色难看到极致,他要去书房,离开前冷声刺了她一番:“我已经不需要了,之前是挂在墙上的,下次请你用了不要藏起来,没人会偷抢。”
时绾拿着吹风机,咬着唇站在那里,难堪围绕着她,她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叫傅琮凛看了心浮气躁,直直出了卧室,留下时绾一个人待在卧室。
“嘭!”
门关上。
一室寂静。
时绾憋红了眼,片刻后仰起头,不让眼泪顺着往下掉。
傅琮凛不在,她也可以不用强撑着,单脚跳着,像是个滑稽的小丑,依傅琮凛的言,去了浴室将吹风机挂在了墙壁上。
位置醒目。
好让傅琮凛下次找不到吹风机,也不会对她出言讽刺了。
时绾看着柔软的床铺,原本应是紧紧挨着的两个枕头,却像是隔了一个银河系,分开得远远的。
时绾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了一盏灯光温柔昏黄的壁灯,她躺在床上,在属于她的那一侧蜷缩着身体。
片刻后,她忍不住翻了个身,朝着床的另一边伸过去手,头埋进被窝里,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是,傅琮凛的气息。
后半夜,傅琮凛回到卧室。
看见房间还亮着的壁灯,他抿了抿唇,掀开被子躺上去。
时绾睡得很熟,却像是有所感触似的,他刚一进来,她就缠过来,埋在他的胸膛,乖巧的像只兔子。
傅琮凛皱着眉推了推她。
没推动。
最后也没管了。
翌日一早。
时绾醒来时,傅琮凛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偏头看了眼墙壁上的闹钟,时间指向清晨七点半。
傅琮凛的作息一向很好,不论什么时候,雷打不动的早上七点起床,晨跑半小时,然后洗澡吃早餐,紧接着去公司。
时绾下床去浴室洗漱,随后坐到梳妆台,看着镜中的自己。
黑茶色的波浪卷,发丝肆意披散,五官精致却略显苍白,眼底乌青一片,瞳孔黯淡无光。
昨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好,梦里都是这两年的光景,宋半夏的盈盈笑意的脸总是出现,夹杂着其他人的嘲讽。
而更多的是傅琮凛的冷声斥责与嫌恶,充斥着她的脑海,整晚梦魇似的缠着她。
时绾麻木且有条不紊的进行护肤的过程,然后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气色明显提升,看起来精神多了。
这是对她自己的负责,于傅琮凛,大概也只有她这张脸还有点用处,尽管或许在他眼里看起来厌恶不已,然而傅琮凛的爷爷,傅老爷子却是极喜爱的。
她下楼时,傅琮凛已经在餐桌前矜贵得体的用餐了。
“时小姐早上好。”
听见佣人的招呼声、她的脚步声,男人头也不抬,漠不关心的视而不见。
时绾浅浅回以一笑,餐桌上的早餐已经放了好一会儿了,三月初的时节,大厅内并非恒温,时绾喝了一口牛奶,已经有些凉了。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细嚼慢咽,丝毫不曾打扰到傅琮凛。
她坐下来不过两分钟,傅琮凛已经用完餐,优雅矜持的擦了擦手指,随后站起来。
离开之际,冷冷淡淡的丢下一句话:“今晚八点,丰朗慈善晚会,孟彰来接你。”
没给时绾应声的机会,他已经迈步离开。
时绾咬了一口水饺,一时味如嚼蜡。
四下的佣人个个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对傅琮凛给时绾的难堪已经习以为常。
昨晚下雨,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
上午十点来钟,时绾在二楼阳台处看书,她坐在白色镂空的鸟巢吊椅上,膝盖上搁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籍,名字是《空的空间》,一本关系戏剧理论的经典书籍。
她除了是傅琮凛的妻子外,更是一名演员。
可惜她在大热时息影,从此依附着他生活。
光影透过吊椅,丝丝缕缕的落在她的脸上,放眼望去,花园内绿意盎然,高低枝桠上还有不知名的鸟鸣,悦耳动听。
时绾看了一会儿就被阳光晒得睡意绵绵,靠着抱枕,偏头闭上眼睡过去。
不远处的月季花丛边,修剪绿植的几个佣人聚集在一起,偷偷的抬头看向阳台上的时绾,见她睡着了,不由得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今天先生又是冷脸离开的,你们说这时小姐到底怎么得罪了先生,怎么每次先生看见她都高兴?”
“谁知道啊,反正我来这里的时候,她和先生的关系就不好,叫她就是时小姐,照理说她和先生是夫妻,我们叫句太太夫人也不为过。”
“嘿…”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的女佣低声道:“可千万别!之前有个新来的不懂事,以为攀了时小姐能得什么好处,一嘴一个太太,被傅先生听见了,立马被开除了!”
几人唏嘘,看向时绾的视线不免带了点可怜的意味,随后又低头继续做事。
这些有钱人的事情她们还是少议论的好,不然哪天走人的就是她们。
这里工资高,工作又轻松,谁都不愿意离开。
下午三点半时,佣人来跟时绾说,有傅先生送回来的包裹,交代是今晚参加慈善晚会的礼服。
时绾不明所以,接过包裹一看,是一家名牌的礼服。
她有些动容。
她衣帽间的衣服数不胜数,却没有哪一件比得上此时此刻傅琮凛送给她的礼服。
这是傅琮凛第一次主动送她东西。
时绾喜不自禁的捧着礼盒,欢快的上楼站在落地镜前,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礼盒。
一条火焰红的流苏礼服映入她的眼帘。
时绾眼里闪过一抹惊喜,拿出礼服迅速的换上。
片刻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吊带款式的高定流苏礼服,长度及脚踝,火焰的红色衬得她肤色白皙,气质美央,极为修身的裹着她姣好的身形,很美,时绾自己看得都有些呆了。
她抬手抚上暴露在外的锁骨和肩颈,不由得轻轻的皱眉,随即微微转身,镜中的她背脊露出大片,好看是好看,就是衣衫单薄,且露太多。
真的要这么穿吗…
时绾有些疑惑,随即想到这是傅琮凛送她的,又弯唇笑起来。
既然是他想看到的,她肯定会穿给他看。
第5章 安分守己
晚上七点整,孟彰准时抵达公馆。
他见到时绾惊讶的愣了愣,随即称赞道:“时小姐,您今晚真美。”
时绾穿着高跟鞋,手提着裙摆,微微弯起眼眸,唇边绽放出浅浅的梨涡来,“谢谢。”
随即钻进车内,瞬间被温暖包围。
她理了理裙摆,坐直了身躯,手却不由自主的搭着手臂,汲取一丝暖意。
裸在外面的皮肤泛起层层鸡皮疙瘩,三月夜晚温差大,她穿着薄薄的流苏礼服,不免被风吹得发寒。
孟彰见此,开了车内的空调。
夜晚时分,华灯初上,璀璨之际熠熠生辉。
由丰朗集团筹办的慈善晚会,在江城繁华的盛大国际中心举行。
到场的人不仅有相继赴宴的明星、著名歌者导演、还有高层上流人士和闻名的作家与慈善家。
声势浩大,红毯从外到里长长延伸,四周花团锦簇,记者媒体一批又一批,闪光灯应接不暇。
场外经过的豪华车辆令人眼花缭乱,来此的人或西装革履精神抖擞,或精致礼服得体惹眼。
抵达盛大国际中心,时绾深深地吸了口气。
孟彰率先下车,恭敬的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微微躬身对时绾做了个请的动作。
时绾扯了扯唇,让自己笑起来不那么僵硬。
“谢谢。”
言罢,时绾拎着裙摆下车,高跟鞋底落地,闪光灯骤然炸开。
时绾不适应的微微眯起眼,垂下眸。
孟彰在一旁低声告知:“傅先生就在入场口等您。”
时绾微微颔首,在一众媒体镜头前昂首挺胸,优雅自信的迈步向前走。
不多时,她看见被人众星捧月围着的傅琮凛。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高定昂贵西装,肩宽挺拔的站在那里,身形颀长而骄矜,大背头梳得流畅线条分明,面无表情却叫人避及三分,眉眼锋利深邃,一举一动间流露出贵公子的气派。
似觉察到时绾的视线,傅琮凛微微偏头,狭长的眸眼直直扫过去,猛地攫住她打量的眸眼。
犀利而冷冽。
时绾霎时僵硬在原地。
短暂的对视后傅琮凛率先收回视线,神色与之从前,更为冷漠阴沉,漆黑的眸眼飞快地闪过一抹深色阴鸷。
时绾踟蹰不前,以她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因为看见她了吗……
时绾心下微颤,有些讽刺的扬起唇角。
一路走过来快门声和闪光灯接连不断,镜头记录着所有。
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时绾重新迈步,脸上的笑意更甜美,四周响起不前抽气音,为她的美色为之称赞。
她朝着傅琮凛走去,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巧笑嫣然的挽上他的手臂,熟悉的冷杉气息瞬时萦绕在她鼻息间。
“琮凛。”她的嗓音温柔。
与傅琮凛攀谈的人纷纷把目光放在时绾身上,眼底划过明显的惊诧与贪婪。
却在对上傅琮凛冷寒的眸眼时,顿时歇了气,讪讪笑着,“傅总,这位是……?”
时绾挽着傅琮凛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她掐着自己的指尖,脸上仍旧笑着,心里却打着突。
傅琮凛鲜少带她出来应酬,如果不是傅爷爷要求,在外人的眼里,时绾是不会出现在他身边的。
是以他们不认识时绾也很正常。
时绾没想过傅琮凛会如何介绍自己,但心底隐隐有些期待,如果是傅爷爷的面子,那么她是他妻子的身份有极大可能会被当众承认。
不由得,时绾嘴角的笑意更浓。
“失陪。”
然而冷冰冰的两个字,无情砸下来,将时绾的美好期盼砸得粉碎。
没给时绾反应的时间,傅琮凛拉着她大步走向会场,步伐匆忙急促,手上的力度大得瞬间让时绾吃疼皱眉。
“琮凛……”她低低的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祈求:“走慢一点好不好?”
她穿着高跟鞋,之前磕在茶几上的膝盖和脚趾还隐隐作痛,眼下傅琮凛对她的祈求置之不理,拖着她,时绾几次三番差点摔倒,都被男人无情带走。
“我脚疼……”
话音刚落,经过一处转角,傅琮凛猛地将时绾甩过去,时绾忙不迭扶着墙壁站直了身。
四下环顾,这里背对着绿植,左右是墙壁,算是个隐蔽的死角。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不明白他为何这样。
“我是带你来做慈善的,不是让你来卖弄风騒的。”冷声斥责迎头砸下,男人语气带刻薄。
傅琮凛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肤,狠狠地绷紧了下颔,随后抬手抓住她的肩膀,勾弄着她身上可怜的衣衫,“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的身份?”
傅琮凛只要一想到她这一身让别人瞧了去就火冒三丈,眼底暴戾升腾。
时绾听着他的奚落嘲讽,唇颤了颤,“我以为你喜欢,这是你送——”
“我会喜欢你?”傅琮凛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嗓音低沉像淬了寒霜,“别做梦了,时绾,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说罢他狠狠丢开她,像她是什么脏东西,嫌弃不已。
时绾靠着墙,呼吸沉重起来,低垂着头,眸中雾气氤氲。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心却仍然像是被一刀刀的割开,在上面撒了一层又一层的盐,叫她痛得撕心裂肺。
见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傅琮凛面色厌恶分明,别过脸,冷然警告道:“我劝你安分守己点,我不想给你难堪。”
时绾低垂着头,尽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恰逢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交谈声。
傅琮凛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时绾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强忍着脚和膝盖上的伤痛,逢人时,温婉又柔美的笑意浮现。
脸上像是挂了僵硬的面具,提线木偶般任人随之操控。
她乖巧的站在傅琮凛身边,陪着他左右逢源,甘愿做他的绿叶陪衬,男人举止绅士,言辞冷然,气质成熟稳重。
她微微仰起头,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颔,性感的弧度,眼里浮现出点点星光,然后愈来愈浓烈,快要掩藏不住的爱意低微到尘埃里。
后来时绾的脚实在站得有些费力,便轻轻告知傅琮凛,她退到一旁休息。
这时慈善晚会的拍卖会已经步入尾声,四下都是款款而谈的交流声。
时绾歇了一会儿,迈步穿过落地窗,从旋转门处走出去,到了会场的后花园。
她走得慢,稍稍拎着裙摆,没了逼人的空间,令她些许松了口气,放眼张望了片刻后,顺着一处现代简约风的休闲长廊走去。
第6章 动手推人
廊坊左边一条长而宽的喷泉水池,水波荡漾,灯影下,波光粼粼,对面修筑着层峦叠嶂的假山,一眼望去,流水景观便映入眼帘。
右边是半露天式的花园,虽然是外景,光源却充足,上方搭建着纯白色的弧形透明阳光棚,底下堆砌了五光十色的酒塔,觥筹交错,糕点鲜花围绕,簇拥着人群。
时绾心不在焉的欣赏着景色,室内不比室外,她稍稍拢了拢手臂,有些寒凉。
前方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她微微顿住脚步,而后抬眸,眼前出现了一道窈窕身影。
时绾定睛看去,目光触及那张脸时,霎时怔在原地。
来人步伐优雅迤逦,脸上带着盈盈清雅的笑意,看见时绾,眸中闪过讶异,随后笑意更盛,上前两步主动打招呼:“时小姐,你好。”
时绾手指紧紧收着裙摆,指尖陷进手心,她扯了扯嘴角,很想自然的回应却无法做到,最后动了动唇,有气无力道:“你好。”
此人不是谁,正是她的丈夫傅琮凛,朝思暮念的白月光——宋半夏。
时绾勉强的笑了下,“你认识我吗?”
宋半夏莞尔,“你是琮凛的妻子,我自然认识。”
顿了顿,又道:“你恐怕还不认识我吧?怪我唐突了,时小姐,我叫宋半夏,是琮凛的朋友。”
要如何来形容时绾对宋半夏的感受。
是害怕。
没错,她怕宋半夏。
她清楚知道宋半夏对傅琮凛的意义。
在她听过的传闻中,傅琮凛和宋半天两人算得是青梅竹马,尽管一个是富家之子,一个是佣人的女儿,却仍能叫两人暗生情意。
虽然没有点明,但两人只要待在一起,行为举止和眼中的情愫无不叫人明了,被傅爷爷发现后,立马制止了傅琮凛和宋半夏的接触。
之后,宋半夏因病去国外治疗。
时绾和傅琮凛结婚。
这其中少不了时绾的推波助澜,更多的是在傅爷爷的强势命令下。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耍点手段又如何。
所以她爬上了傅琮凛的床。
天真的以为只要和他结了婚,得到了他的人,得到他的心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傅琮凛却教会她什么是痴心妄想!
他的心就像千万年寒冰,时绾捂不热暖不化,强硬的碰上去,受伤的只会是自己,被凛冽寒意弄得遍体鳞伤。
宋半夏没出现之前,时绾还觉得她可以自欺欺人,得过且过。
在翡语餐厅看见她的那一刻,到如今,时绾就知道,危机来了,且她没有一丝胜算。
“时小姐你也是来参加慈善晚会的吗?”女人温柔的询问,态度十分平和。
“是。”
“真好,是和琮凛一起来的吗?”
时绾咬紧唇瓣,听见“琮凛”两个字,极其刺耳和扎心。
傅琮凛是不喜欢她叫这两个字的。
结婚最初,她满心欢喜和爱意的叫他的名字,被傅琮凛冷脸呵止,于是她改口只叫一句傅先生。
后来被傅爷爷听见,觉得夫妻两人太过生疏,命令时绾叫他琮凛或者三哥。
时绾思量,还是决定叫他为琮凛,碍于傅爷爷的面子,他没有明面上的抵触,每当她叫一次,他的脸色就会冷一次。
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揣测着他的态度,生怕惹得他不高兴的称呼,在宋半夏口中,却是随意又熟稔的喊出。
时绾尽力弯了弯唇,“对。”
宋半夏清灵的笑了两声,嗓音愉悦,她走近时绾,亲切的抓住她的手,“时小姐不用这般拘谨,琮凛也算是我哥哥,你是他妻子,自然就是我嫂嫂。”
时绾避之不及她的靠近,挣了挣手,“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宋半夏却忽而盯着她的流苏礼服轻笑道:“你的礼服真好看。”
时绾微顿,抬眸看她。
宋半夏柔柔的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她挽唇在她耳边低语,似危险将近:“我眼光还不错吧——”
说完,时绾骤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拉力,她眼中的震惊还没褪下去,忽然听闻耳边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她被狠狠带倒,摔在地上,膝盖狠狠磕地,同时“噗通”的巨大水声赫然炸开!
身后传来高低不平的惊呼声。
时绾狼狈回头,蓦然看见被人簇拥在前的傅琮凛。
突地,她呼吸一滞。
他目光森寒,脸色阴沉,眸眼漆黑如阴隼,紧紧的盯着她,仿若要将她生吞活剥。
时绾吓得人颤抖,无助的摇了摇头,“不、不是我……”
她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她想解释,却在这么多人的狐疑目光下,在傅琮凛的冷冽睥睨下,瞬间失了声。
有人掉进了水池里,水池说深也不浅,近距离的人在看热闹,急急叫来服侍生下去捞人。
傅琮凛脚步飞快地绕过长廊跑下去,避开其他人伸过来的手,自己跳进水池中。
眼疾手快的拉过宋半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全身上下都被打湿,衣物贴身,姣好身姿外露无疑,傅琮凛脱了西装外套给她裹上。
宋半夏睁开眼,脸色苍白,她抓着傅琮凛的衣领,哆嗦着唇:“琮凛,琮凛我脚疼……”
傅琮凛抱着她往岸上走,嗓音低沉安抚道:“没事,我带你上去看看。”
宋半夏呛了水在不停的咳嗽,毫无生气似的闭着眼,“好,我不要紧,不怪时小姐,是我没站稳摔了……”
闻言,傅琮凛神色巨变,脸上黑云压城,雾霭深深。
丰朗集团的太子爷张沐也闻声匆匆赶来,他认得傅琮凛也认得他怀中的女人宋半夏,一瞧眼皮猛地一跳,忙招来了人带宋半夏去更衣。
傅琮凛冷声交代:“叫个医生来看看,她说脚疼。”
张沐忙不迭点头应下。
傅琮凛克制的拍了拍宋半夏的头,低声轻抚:“你先去,我把这里处理了就来。”
宋半夏一把拉住他的手,眸眼通红,一副病美人的姿态,轻言细语道:“你别生气,我真的没关系,时小姐不是故意的。”
傅琮凛微微颔首。
目送着她离开,半点温柔瞬时收敛,转身看到躲在人群中担惊受怕的时绾,阔步迈向她。
猛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走到僻静的假山后。
傅琮凛咬牙切齿般的疾言厉色:“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叫你安分守己点!”
第7章 脏了眼睛
时绾被他一路拖拽,拉扯得趔趄,傅琮凛却置之不理,脸色阴沉,眸光阴鸷的攫住她。
“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你怎么敢的?!”
时绾本就脚疼,被宋半夏刚才那一带动磕在长廊上,膝盖着地,伤痛无疑是雪上加霜,然而此时此刻傅琮凛对她却没有丝毫的怜惜。
看着她,仿佛什么仇深似海的敌人。
傅琮凛危险冷漠的语气和腿上的痛楚,令时绾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没忘记之前宋半夏对她说的话。
她身上的流苏礼服!
不是傅琮凛送的,是宋半夏打着他的名义送的!
为什么!
就为了要她在傅琮凛跟前出糗,得他的冷眼,现在还要设计陷害她!
她时绾是疯是狂是爱傅琮凛如痴如迷,可她不傻!
宋半夏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没道理坐以待毙。
尽管头顶是傅琮凛毫无掩饰的怒火,时绾却冷静下来,替自己解释申冤:“我说了不是我,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你还在狡辩。”他勃然大怒,擒住时绾的手犹如铁钳,似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平时你怎样我也忍了,你竟然敢对她动手,谁给你的胆子!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时绾眨了眨眼,极力忍着委屈,嗓音颤抖:“我说了不是我,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你以为我想穿这身衣服来丢你脸吗?都是宋半夏陷害的!也是她自己摔进水池的,你到底要我解释多少遍,你是不是听不懂!”
“时绾!”
傅琮凛压低了声怒呵。
时绾用力的挣开他的钳制,脑海中浮现出翡语餐厅傅琮凛和宋半夏的温情互动,又想到傅琮凛现在的冷漠讥讽态度。
明明是宋半夏在陷害她,而他却一心顾着宋半夏!不听她半点解释。
时绾虽然性子软,但不代表没脾气,相反,她的脾气还尤其乖张。
她一股怒火冲上头脑,将攒了许久的怨气发泄出来:“你吼我!我才是你的妻子,你为了外人冤枉我,就算她是我推的又怎样?我就是不喜欢她!我讨厌她恨她!恨不得她立马去死——”
话音一落,眼泪终究忍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傅琮凛眸色沉沉,眼底席卷着来势汹汹的风暴,他猛地扬起手,夹带着一股冷厉的掌风!
“傅琮凛!”
时绾闭着眼大叫一声他的名字,随后睁开眼,眸中的星光已经碎得稀烂,她梗着脖颈,倔犟而隐忍,看着他,高声道:“你打!你今天这巴掌要是落下来,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
她的嗓音带着凄厉和决绝,听了不免叫人心惊。
傅琮凛高高举起手的晃了晃,他怒视着她,随后放下来指着她,狠厉开口:“你要想死,我不拦你,请你死远点儿!我不想脏了自己的眼。”
“呵……”
时绾颓然一笑,连连后退,摔在地上,她看着傅琮凛追着宋半夏的方向离去,置她于不顾。
她犹坠冰窟,深陷泥泞沼泽。
时绾红着眼盯着傅琮凛背影,不甘心的猛地爬起来,不顾腿伤的痛楚,似癫狂的冲上去,一把推开他,不听他的斥责,谁也不看直直往前跑。
从后花园到宴厅一路抵达大门外。
经过红毯,闪光灯扑面而来,她也视而不见。
步伐急促,心跳如雷,风急急呼啸而过,慌乱间听见一道惊呼,随即时绾猛地回头,瞳孔紧缩,鸣笛在耳边炸响!
“时小姐——!!”
一道嘶吼的男音骤然响起,与此同时,一股凶猛的力度急急的带着时绾天旋地转。
时绾闭着眼,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跟着倒下!
“嘭——”
“哧——”
车轮碾压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随后撞上旁边的花坛。
一时间,惊呼尖叫声四起,拍照声音疯狂不断,议论纷纷涌来。
孟彰带着时绾摔在地上,狠狠地滚了两圈,随后他着急半蹲起来,抓住时绾的肩膀:“时小姐,您没事吧?!”
时绾已经被吓傻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极速下坠,越掉越多,她通红着眼,小脸惨白而布满了泪水,神色凄楚,人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那辆黑色豪车走下来一个花臂男人,凶神恶煞的瞪着时绾,一副气急又心有余悸的神色,指着时绾怒骂道:“妈的,你眼瞎啊!把老子吓死了!疯女人,真晦气!”
对男人的破口大骂,时绾置若罔闻。
她紧紧的抓着孟彰的衣袖,开始人憋着,后面便呜咽出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四周都将视线聚焦在这里,孟彰抬头扫过去,立马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时绾披上,“得罪了,时小姐。”
而后,他一把抱起时绾,匆匆朝车的方向走过去。
身后跟着一片媒体记者,光影不断闪烁,孟彰将时绾放到车内,关上门,冷着脸:“别拍了!都别拍了!”
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威慑力,这可算是大新闻,他们怎么可能不拍。
孟彰拨开人群,步伐急促的往会场里走。
这件事,必须得及时通知傅先生才行。
那怒骂的男人,当着一众媒体记者也不敢多言,气得踹了两脚自己的车轮,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而另一边,跟着宋半夏送她到更衣室的傅琮凛怒火难消,宋半夏看着他的脸色,轻柔的宽慰:“琮凛,我真的没事,你别生气。”
傅琮凛下颌紧绷,漆黑的眸眼看着她:“你发烧住院才养好身体,这才出院就落水,以后你少和时绾来往。”
宋半夏摇了摇头,唇色发白虚弱道:“她人很好,是我没站稳,我记得她好像也摔了,没事吧?”
傅琮凛只要一想到刚才时绾说的那些话就气得胸口发闷。
威胁他,她要去死?
傅琮凛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算计和威胁他。
时绾占了个齐全。
等医生来看过之后,确认没什么大碍只是脚踝轻微扭伤,傅琮凛才离开了休息室。
丰朗集团太子爷张沐正拎着新的衣服往这边走,随后看见了傅琮凛,脚步微一顿,便匆匆走过去。
“傅三少——”他叫的抑扬顿挫,脸上带了点谄媚的笑,“我正找你呢,浑身都是湿的别着凉了才是,那我可就是薄待你了。”
说着把手上密封的袋子递过去,解释道:“D家的,您喜欢的款式。”
傅琮凛伸手接过,淡然自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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