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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越南兵有首歌:“越南炮一响,中国炮成王!”

作者:大肥肥文史

作者:丁隆炎(执笔)、马夫可、苏应奎

在猫耳洞最难受的是思念---王迤南(炮旅参谋长)

  1979年作战,我弟兄三人,一个姐夫都上了前线,在主力部队。我父亲是老八路,他说:机会难得!一个国家的兴旺决定于它的经济实力,但没有战争,就培养不起有民族意识、坚韧不拔的新一代!

但母亲受不了啦,在我们出征之后,她就成了个泪人,安眠药也不能使她入睡。我到了前线,最担心的是母亲能否挺过来。

  但我们几个人都安全回来了。

  从那时起,我一直在边境作战。1980年在河口方向,次年打扣林山,以后老山作战,从连长到现职,加起来好几年蹲在猫耳洞里。我也跑遍了所有属我指挥的炮阵地,所有山头的观察哨,我没有觉得受不了的苦累,只有当我在猫耳洞躺下来,上级没有下达什么任务,我们的炮火沉寂下来时,我就感到日子太难受了,对亲人的思念扰得我白天心烦意乱,晚上常常通宵不眠。

  我身边有个参谋,一个通讯员,他们以为我不会休息,脑子里不停地围着我们当时指挥的几个炮营和几个观察所转。我要对他们说,我想妈妈呀!他们准会以为我开玩笑,可这是真话呀!最恼火的是不能写信,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我就希望电话响,拿起来一听说有任务,就什么都忘了。

  有一回地方同志转来一封家书,我不知看了多少遍。不说焚香拜读,但看前我尽力把手在胸前擦净,点燃一根烟,一字一字品味,每次读,心里都怦怦地跳。

  老山作战期间,我的孩子出生,因为爱人日夜牵挂我,也是吃睡不宁,孩子早产。我又多了两倍的思念。

  因为思念,我在猫耳洞蹲不住。总想找个什么地方走动一下,或转移到另一处,说来很巧,至少有两次我都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烦躁离开猫耳洞而逃脱了挨炮,说不定是脱离了死亡。

  仅这次次作战我在前线足足待了一年。

  由于我自己对亲人思念之深,我也能理解战士们这种情感。一个新战士常常哭泣,班长批评他:“尿泡”。

我说:思念是人们最高尚的感情,他思念但他战斗表现一点不含糊就是两个高尚,如果他战斗表示突出就是三个高尚。这个新战士表现果然越来越好。

  一个老战士辗转接到家里的信,未婚妻到了他家侍奉老人,他围着阵地跑了几十圈,过后激动得哭起来。别人对我说,他好像疯了。

我叫他来我的猫耳洞里,说:“恭喜你,先敬你三壶盖酒!”

他喝下酒,抱着我:“参谋长,你是个好大哥,你最知心知意。”

后来战地搞了邮箱,能和家里通讯了。他家里给他寄来了烟,他给了我两盒,说是家里人的心意:回敬你们参谋长大哥三杯祝贺酒!

  一个战士少年白头,家里给他寄来了染发剂。他说现在没时间染发,把它寄放在我那里。不久,他牺牲了。我把染发剂放到了他的墓前。

  我们家寄来的是我的孩子哇哇哭、格格笑的录音带。没事,我就放这录音,一遍又一遍听,这是我最大的安慰,最悦耳的乐曲。当然都是在猫耳洞无别人时才播放,我不能叫战士们看出我这个参谋长有副婆婆妈妈的心肠、也怕触发他们的思乡之情。

  有一次半夜两点,电话响了,我拿起听筒:我是XX号,请讲。

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当我听出是我爱人,心都快跳出喉尖了:“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妈妈好么?孩子好么?”

她笑起来,说:“我认识军区总机的一个人,想找你,她说试试,还真找着你了,什么事也没,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正要说话,敌人打炮了!她在电话里听到了炮声,又喊又叫:“你说话呀,说话呀!”

我说:“没时间了。”

上级指挥部的电话响了,我只好把她的电话压下。

可供选择的炮阵地生活镜头---座谈会记录

  陈副团长:

  写打仗的电影、电视炮兵的镜头很少,至多就是一个字“放”!有个电视剧说有炮兵镜头,我们赵团长好高兴,大早端个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等。

一放,他气吹了……他一直在说,要找一些人把我们阵地生活凑一凑,编个电视剧,我们自己演,他演自己,演团长。可惜,他今天不在家。难得有作家来,我们就来凑凑镜头,供作家选择参考。大家谈时要真,不要艺术加工,那是作家的事……

 

 石朝强(副连长):

  我说一个镜头。为了安全隐蔽接敌、突然开火,根据最后一段开进路狭窄弯曲泥泞,我们把炮体放在车子上,炮管朝前,固定好,伪装好,趁黑夜大雾弥漫时闭灯缓缓前行。

每边车踏板上站一个人,打着蒙布的手电筒用微光照着路边……大炮不直接拉到阵地,先在山梁背后隐蔽好,等把阵地挖好了,到炮击前夕才推炮入阵地,人手不够,动员全村的青壮年来帮忙,结果全村男女老少都来了,我们给大家说好,不许出声,不许有亮,谁暴露了要追究责任。

老天不帮忙,头晚上下过大雨,这晚上还是淅淅沥沥。推炮要先上坡,再下坎,梁子上是包谷地,几步地就陷进去了,又拴上绳,手抬、肩顶,往前推挪,包谷地踩成了大泥潭,可它还是往下陷。

老百姓真好,铺板、门板、新旧木板都扛来了,朝炮轮下塞了一块又一块,再抠出来往前垫。大家都成了泥包蛋,分不清军民,也分不清男女老少。

从晚七时推到午夜三时,炮就位了……两个多小时后开始向敌全线炮击……

 

 陈副团长:

  头天晚上,前面两个观察所报告,敌清水河方向有拖拉机声,次晨,两个观察所又报告,我阵地前方出现敌一个大土包。

赵团长判断:是坦克!命令四连打出一发,四营报偏左,团炮群报偏右,两家互相指责:“扯球蛋!”

团长说:“你们别吵,再仔细观察。”四连又打了一发,“土包”上伪装网烧起来了,果然是一辆坦克,接连又是三发,把它击毁了。

四营这才发现,他们发现的是另一辆,立即开火将它打掉了。

这时,又有两个“土包”轰隆隆动起来了,步兵团的炮火又打中了一辆,一辆逃脱。

过后几家争吵不休,都说是自己打的。

易副师长说:“都是我们师打的,争什么?”

直到现在,三辆坦克还摆在原地,地雷多,没法把它拉回来。

 

 姜桂武(炮团政治处主任):

  赵团长指挥“鬼”点子多。有一天,九连刚撤出阵地,敌炮火急袭过来,把工事翻了个面,联络中断。

赵团长急得直跳:“完了,我的九连完了!”

炮袭过后,九连报告:“无一伤亡!”

团长高兴了:“你们别动!还在老地方待着!”

九连不放心,问团长说:“团长,敌人可是发现了这个地方呵!”

赵团长还是那个话:“待着,别动!”

以后多少天,不论炮战多激烈,他就是不给九连任务,让它沉默。敌人也真不往那儿打炮。到关键时刻,九连突然开火,给哪个目标哪个目标完蛋!打出了一个“老山英雄炮连”。

 

 陈副团长:

  老赵和步兵团长张又侠在一张地图上指挥。他们对地形熟。敌人进攻步兵二连阵地,已经突破前沿到了主阵地下100公尺处。

  ---老赵,快打呀!

  ---太近了,不能打!

  ---你打,我叫第一道堑壕隐蔽,第二堑壕给你看着。

  老赵当时穿短背心,只裤腰上捌个烟盒纸,方位、坐标全在纸片上,直接给炮连下达口令,炮火正好覆盖在二连阵前敌人头上!

打完了,二连大喊:“炮兵万岁!”

老赵在额上刮下一溜溜的汗水:“妈哟,好悬吔!”

  7.12打敌人大反扑,上级指示了射击区域,但炮火该集中砸在哪一点上呢?

赵团长问张又侠:“假若你是敌人,你在哪?”

“在这!”

“好,我就打这!”结果正打在敌人进攻隐蔽地!

  炮火一响,老赵就打开他的录音匣子,录炮声,碰巧还能录上敌人的喊叫声。

  赵团长叫赵寇斌,30多岁,河北人,大个,方脸盘,叫他演电视电影,还真能行。

 

 李勇(炮连指导员):

  敌人炮击,战士王天民钻进了猫耳洞,又一发炮弹把他的棚棚---弹药箱上头盖牛毛毡的歇凉地(猫耳洞闷热,那里多多少少要凉快些)---炸飞了,他要出去,我一把拉住他:“你不要命啦!”

他哭着喊:“我箱子里还有50块钱!”

那天很险,敌炮削下了半边山崖,我们连留在洞外的东西荡然无存。王天民50元钱只找到两块拇指大的碎片,一排长一块表剩下一块铁皮,二排长一床毛毯成了一堆黑绒,好多人只剩下身上的一件短裤,我们都认为那天完了,幸好,敌人轰了一阵,就没后劲了。它越南不行,炮弹不够,不像我们看准了一个地方就干净彻底收拾它。

听说越南兵有首歌:“越南炮一响,中国炮成王!”

  姜桂武:

  一连指导员正指挥射击,敌人一发炮弹打来,气浪把他推出几公尺,掀到土坎下。排长见他耳鼻冒血,怎么也推搡不醒,大喊:“为指导员报仇!”

全连都应合着大喊:“为指导员报仇,放!”炮弹发狂一般向敌人射击。

指导员醒过来突然出现在排长背后:“报什么仇!我没死哩!”

从排长手上接过小旗继续指挥:“大家注意,节约炮弹!别乱球打……”

  李勇:

  打老山,我们的炮阵地在著名的死亡线---三转弯一带,比较暴露,用望远镜看敌人占据的老山主峰,662.6高地就像在我们头顶上方,伸手能抓到似的,我对团长说:“我们能回去一半的人炮就不错了。”

在这种情况下,团里除了采取绝对隐蔽性措施,保证我炮火一响就叫敌人无还手之力的优势外,就是在加固阵地工事上下功夫:我们连连续挖了三晚上,用弹药箱垒石筑地下墙,上头盖木头、沙袋。

这种工事如果打几天就撤是可以的,但我们住了几个月,真够人受呀!下雨时头上滴水,下方成河,太阳一晒,里面成了蒸汽锅,有时温度高达四十以上,气都喘不过来。雨天不能穿雨衣,它防雨但不透汗不透气,能把人捂臭了;晴天大汗如洗,衣服裤子能拧出水来,所以大家都只穿一条短裤,晚上只能睡在两根木棒上。久了,一个个都睡白了,面无血色,弯腰驼背,没一个人不病的……

  石朝强:

  总攻炮击准备期间,大家又紧张又兴奋,喘气都不敢大声,好象喘重了敌人会听得到。有晚上,一条胳膊粗的大蛇从上方木头缝里向我们隐蔽的工事垂下了头,在我们头上摆来荡去,谁也没动,不敢喊,更不敢跑出去,有个战士很勇敢,一把逮住蛇脖子“嗖”地一刀削去了蛇头,解了危。

  炮击后,一个河北藉小战士肩部负伤,排长把他推进洞里歇息,又给他包扎,他一直说没事没事,一点儿不痛。

排长刚转身,他大哭大叫起来,排长问:“咋了!”他掏出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给排长。

排长这才知信上说他父亲死了,排长问:“你咋才想起哭?”

他说前几天接到这封信一直没功夫看,刚才才想起来拆看。

排长抱住他,比他还哭得凶。

 

 姜桂武:

  我处宣传干事陆仕佼,一心要复习功课,争取大学函授毕业文凭,他什么都丢了,但《文学概论》《政治经济学》什么的却带到了猫耳洞,洞时潮湿,每本书都成了半尺厚几斤重的“砖头”,他照样学,工作也肯干,写了很多阵地通讯。

战后,他果然考上了,且门门成绩优良。他说:考试作文题叫“教训”,他写的就是他自己在十年文革中成天喊口号荒废了学业的教训。他称自己是“愚味的一代”。

我说,你是“奋起的一代!”“猛醒的一代”!“大有希望的一代!”

 

 李勇:

  炮兵最怕的还不是敌炮轰轰,而是蚊子嗡嗡,夜来蚊子真多,猫耳洞的炮弹箱墙面上一片片污血,是战士们打死的蚊子擦在上面的。

炮阵地上流行一首歌:“猫耳洞的夜静悄悄,大群的蚊子嗡嗡叫,年轻的战士头枕着炮弹,睡梦中发出唉哟哟的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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