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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将军罗星汉”的结局

作者:仅此一生

缅甸军方以奈温将军为首的军人集团发动政变夺取政权后,奉行亲苏的政策,国家名称也改为缅甸社会主义共和国。亲苏的结果是苏联的援助源源而至,援缅的专家、技术人员、学者等纷至沓来,于是缅甸各大中城市的街头上,就多出了一道奇特的风景:高大的苏联人和矮小的缅甸人亲密交谈,一方俯身说话,一方仰身说话,令人忍俊不禁。

在今天的泼水节上,万民欢腾,象脚鼓拍得如醉如痴,脚铃舞跳得人眼花缭乱,互相追逐着的泼水更是把欢乐推向高潮,所以当一支五十多人的队伍经过人群时,没人特别认真地看一眼。

这支部队走到第多保区时便散开来,或三五成列在街道上巡逻,或两个一组在街口站岗,使人感到这或许是在保卫什么大人物的安全。第多保是高级住宅区,政府官员、外交使节、援缅专家多住在这里,这里花木扶疏,清幽整洁,令人觉得好像到了仙境。

带队的军官有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他见人便彬彬有礼地点头微笑。他带着两个部下在每幢豪华住宅前都驻足辨认门牌号码,他们走到苏联专家住宅区后,便不再东张西望,而是悠闲地散步。

他们看到有一幢房屋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高大的苏联人。两人一边走一边叽里咕噜地讨论什么问题,这位军官便带着两个士兵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领头的军官用俄语对两位苏联客人说:“对不起,我们奉东北军区司令之命,请二位走一趟。”

两位苏联人听了以后,有些不解地说:“我们跟贵国的军队没有关系,请原谅,我们有紧急事需要立即去办。”

苏联人根本就不把这个跟娃娃一样的小军官放在眼里。

那军官见状,用眼一瞟,两个士兵闪电般地抽出枪来,顶在苏联人的后腰上。

军官一脸严肃地郑重说道:“请原谅,我们在执行任务,如果你不配合的话,就会出现很不愉快的后果。”

两个苏联人商量了一下说:“好吧,我们跟你走。”

军官领着苏联人来到第多保区尽头的一堵围墙边,这里停着一辆苏制吉普,军官押着苏联人钻进了吉普,汽车立即向城外驶去,那支警戒的武装也消失了。

在城外哨卡,值班军官看到吉普里面坐的是苏联人,连问都没问,连忙放行。

这两位苏联人是两位医生,一位是解剖专家格列平,一位是内科主任道斯诺夫。

毫无疑问,绑架是张苏泉精心策划的,但他也没想到绑架会这么顺利。

自从击败罗星汉后,张家军就把营救坤沙作为第一件大事来办。

张苏泉为此召开了两天的会议。

会上,情报官把打听坤沙下落的努力介绍了一番。为了找到坤沙的被关押地点,情报官员曾带着重金拜访了每一个“关系户”,这些人都是政府机构里的达官显要。但这些人都坦言相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坤沙的下落。军政府知道坤沙贩毒集团的背景,所以坤沙的关押地点列为国家机密,除了军内极少数高级将领,无人知晓。

情报官员的话使与会者认识到,解救坤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

会议上,有人提出抓几个政府高级官员做人质,以人质换取坤沙的被释放。一些人主张派几支敢死队到各大中城市烧杀一番,让政府害怕,然后逼他们放出坤沙。

两派意见争执不下。当然,所有人都心中有数,他们最终都要按参谋长的意见办,而参谋长肯定早就想好了锦囊妙计。

会议中,张苏泉一直耐心地听取每一个人的发言,自己不置一词。直到最后,大家话都说完了,争也争完了,眼睛就齐齐地盯在张苏泉身上。

张秉禹说:“参谋长,快说说你的意见吧,我知道你早就想好了主意。”

张苏泉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用那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上的每一个人。立刻,会场便静得连每个人的心跳都能听得清楚,这便是张苏泉的魅力所在。

张苏泉缓缓地说:“副司令说得好,营救司令的主意我确实早已想出来了,但却不敢实施,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我们内忧外患,实力不够。现在,我们打垮了罗家军,领地扩大了三倍,那些各路小诸侯都纷纷靠拢我们,我们已经在金三角地区成了霸主,我们已经壮大起来,武装力量已扩展到六千多人,该是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司令的时候了。

“刚才两种意见我都不同意。一种意见是到处杀人放火,制造混乱,让政府害怕,这不可取。杀人放火,杀的是老百姓,烧的是老百姓,让所有的老百姓都恨死我们,军政府是不会害怕的,我们便成了全国人民讨厌、痛恨的魔鬼,这样的魔鬼我劝大家都别做。”

提这种办法的一派脸红了。

“绑架政府大员的办法我也不赞成。政府大员都怕死,每个人都有几十个卫兵严加防范,而且他们都住在缅族人居住区,我们掸邦各族人在缅族人居住区很难活动,一动就被发现了,因此,我们派人到缅族人居住区去抓政府高官说不定会造成我们自己的重大伤亡,同时还会引起缅族人对我们的仇恨和政府对我们更大规模的报复,这个办法也不可取。

“我的办法是,绑架苏联人。苏联人是缅甸人的太上皇,抓了他们,苏联政府便会向缅甸政府要人,缅甸政府定会屈服于苏联人的压力派人跟我们谈判,我们就可以提出释放司令来交换苏联人。”

与会者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都无条件地绝对信服参谋长,他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他是那么完美无缺,既不贪财,又不好色,而且也没有野心,仿佛是上天派来帮助他们逢凶化吉的“活菩萨”。只要他开了口,绝对没有办不成的事。

结果一切如愿,只是比预想得更顺利。张苏泉亲自给两个苏联人松绑,告诉他们,绝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生活上也会尽量照顾,只要他们好好合作,就会成为一次终生难忘的旅行。苏联人终于放下心来,大吃热带水果,听候张家军安排。

苏联人失踪之后,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有关方面甚至认为这两个人到山区旅游去了,直到张家军送去了“公文”,缅甸军政府才知道苏联人被绑架了。

“公文”是这么写的——

缅甸中央政府:

张奇夫先生是我掸邦革命军首领,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奋斗的一生。他的家庭是一个为缅甸民族解放献身的家庭,为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他二叔张秉舜曾浴血战斗在沙场,并为推翻英国殖民主义的统治而惨遭杀害。张奇夫一向忠心为国,曾配合政府平息了缅东地区多股反政府的武装。近几年来却因奸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务请中央政府能查明真相,给予昭雪。

两位苏联医生,一位是外科大夫格利平,一位是内科大夫道斯诺夫,已被我掸邦革命军绑架,请你们放出张奇夫先生,我们以人质交换,否则,将会不利于苏缅邦交。敬请中央政府三思。

缅甸掸邦革命军总司令部

1973年4月18日

无法无天的毒枭竟然绑架苏联人,要挟政府,这惊天动地之举震撼了军政府。

奈温总统立即召集总理、外长、国防部长、总参谋长、情报局长等紧急磋商对策,东北部军区司令也乘专机飞来汇报坤沙贩毒集团的情况。

最高当局经过反复讨论后,决定全力剿灭贩毒集团。对于贩毒集团的绑架要挟决不能宽容姑息,此风不刹,国无宁日,只有快刀斩乱麻,杀鸡用牛刀,调集全国精锐部队一举荡平毒穴才能正本清源。在歼灭贩毒武装前,对坤沙暂不处决,待扫平毒匪后再予处决。对于被绑架之人质,暂不告诉苏联方面,待营救出人质后再说,万一人质被处决,也可以以毒匪残忍杀害人质为理由,取得苏联政府更大规模的援助。

决策定下后,军方火速秘密调集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开赴缅东北军区集合。

政府为了掩饰其动武的企图,给张家军的回话是:“政府正在积极研究你们的公文。”给张家军以有回旋余地的假象,连张苏泉也被蒙蔽住了。他以为政府确实在认真考虑交换人质。因为他防了政府一手,在把“公文”给政府的同时,也邮了一份给苏联驻缅大使馆。只是因为邮件在路上走了几天,到苏联驻缅大使馆临时代办手中晚了几天。

苏临时代办接到“公文”当然吃了一惊,忙将此事汇报给外交部办公室。对于两个医生被绑架,外交部不当什么大事,只是让驻缅大使馆临时代办与缅政府外交部交涉。临时代办见上面并不怎么看重此事,也就只对缅外长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无非是想法营救人质、妥善处理等套话。

缅外长开始还紧张得头上直冒汗,待听到临时代办如此温和地交涉才松了口气。回去向奈温总统一汇报,奈温总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军事行动定名为“营救人质行动”。

“鸦片将军罗星汉”的结局

张苏泉对正向他挥来的利剑毫无预感,他太相信自己的智慧了。他这几天心情特别好,他估计缅甸政府正在扭扭捏捏地想点什么保全政府的法子好体面地下台阶,他和他的部下这些天都是喜笑颜开,欢声笑语,等待他们的司令凯旋。

这天,张苏泉正悠闲地在指挥部门口喝茶,忽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电台机要员送来了紧急电报。

这是莱莫山区前沿阵地张正荣师长发来的十万火急电报:

我部于今晨8时30分遭到缅军十几架战斗轰炸机的突然袭击,各阵地同时遭到陆军强大兵力的突袭,各部损失惨重,现局势正急剧恶化,我们被全面包围,请支援。

张苏泉感到自己手脚冰凉,几乎不能自持,他扶住桌子,晃了晃脑袋,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哑着嗓子让传令兵立即通知各师长官前来开会。待左右离开,他一屁股瘫坐在藤椅上,心里涌上了一股强烈的自责:“嗨!太轻敌,太骄傲!太自信,你怎么没想到你面对的是一个堂堂的国家政府,现在大祸临头,你可得慎之又慎,几千人的性命都握在你手里啊!”

会上,人人一副沮丧的面孔。是啊,谁会想到政府会来这么一手,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军官们骤然被泼了一桶凉水,人人都从头凉到脚。

张苏泉仍强作镇定,他立即发布几条紧急命令:命令张正荣师立即向东突围,命令各师立即转移到泰国边境,妥善照顾好人质,保护好人质,绝对保护他们的安全。

张正荣在接到突围的电令后,立刻到前沿阵地了解战况。张正荣是一名跟随张苏泉多年的战将,指挥能力很强,他看到部队已陷在敌人炮火下,相互胶着在一起,很难撤出来,敌人的飞机不断地向前沿阵地投弹扫射,部队伤亡骤增,前沿阵地看来即将崩溃。但他又发现敌人进攻前沿的陆军似乎很不得力,这样好的机会,一个集团冲锋就解决问题,但敌方并没这么做,只是用少量兵力动作缓慢地前进。张正荣的心头一亮,急问前沿指挥官,当面之敌是谁。当得知正面之敌是缅军89师286团,他立即踏实了,这个团他已经打过几次交道,深知该团团长是个谨慎胆小、不善带兵的人,他决定,就从这里突围,这是敌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张正荣调集所有的重型武器于这一线,并从其他阵地悄悄撤下大部分兵力。一切准备就绪,一声令下,所有的重机枪、迫击炮、步兵炮同时向缅军开火,缅军冲锋集结地毫无防备,当即死伤几百人。缅军被突如其来的猛烈炮火打晕了头,团长莫奇更是惊恐万状,原以为要全军覆没的张家军,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后备力量,他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张正荣乘缅军军心动摇之际,组织部队猛扑过去。张正荣师残存的几百官兵呐喊着冲向敌阵,缅军的飞机见敌我混在一起也不敢扫射。缅军溃退了,二百人的部队被几百人冲得稀里哗啦,四散奔逃。

张正荣及时收拢部队向东突围,在总部派来增援的309团接应下,一举突破了缅军的封锁线,钻进了茫茫的热带丛林。

缅军向张家军其他各部的突击也都扑了个空,望着空空荡荡的村寨,缅军恼羞成怒,将张家军盘踞过的村寨统统烧抢一空。

缅军把进攻的矛头又指向罗星汉,这是罗星汉做梦也想不到的。

本来,罗星汉看到政府军大举进攻张家军欣喜若狂,如果政府军把张家军消灭,他在金三角就又可以称王称霸了。他自认为他是政府军的盟友,是政府军一手把他扶植上去的,怎么可能向他进攻呢?但不可能的事偏偏发生了,五六千政府军,七八架飞机,向他的根据地杨家大寨发起了毁灭性的进攻。罗家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泰山压顶的一击,罗家军被打得溃不成军,仓皇而逃。

罗星汉急急如丧家之犬,领着残余的千把人遁入深山老林,仗着地形熟悉,与缅军周旋。缅军在直升机的支援下以小部队钻山入林,追捕罗家军,罗家军此时毫无还手的能力,重武器早已丧失殆尽,弹药给养又消耗一空,人都饿着肚子,真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

罗星汉意识到,再这么兜圈子兜下去,弹尽粮绝的罗家军就会全军覆没,他召集高级指挥官商讨对策。

罗星汉说:“我们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决定把部队带到泰国境内,躲躲风头。”

韩鑫参谋长愁眉不展地说:“泰北是我们老对头张苏泉的地盘,我们到那里还不是自投罗网。”

罗星汉摇了摇头,颇自信地说:“我对张苏泉比你们了解得透,他不会把事做绝,前些日子他抢我们鸦片那一仗,明明可以把我们统统消灭,可他却给我们留了一条路,这个人胆量大得很,现在我们都遭到老缅的打击,他不会再增加一个对头。”

大家认为罗星汉说得有理,可谁去与张家军接头呢?这也是个难题,似乎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罗星汉说:“还是我去吧,只有我去才能体现我方的诚意。现在,政府军的主要矛头是对准张苏泉,他们也想和各派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政府军。所以只要我们的部队在,张家军决不会杀我,大家放心。”

罗星汉仅带十二名随从,翻山越岭进入了张家军的防区。他径直来到第一师的哨所,哨兵问他是什么人,他回答是罗星汉时,哨兵惊得嘴巴半天合不拢。哨兵把罗星汉一行人押到师部,师部再把罗星汉一行押到总部。

罗星汉想不到他会受到如此盛大的欢迎。张家军方面的所有首脑人物张苏泉、张秉禹、副参谋长通猜、3师师长梁中应、2师师长王立魁,全部走出来迎接,迎面横幅赫然写着“欢迎罗星汉司令光临我军”,路两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在高级军官的簇拥下,张苏泉大步走向罗星汉,握着他的手说:“欢迎,欢迎!我们是老朋友了!”

罗星汉第一次不是演戏,而是真正发自内心地感动了,他双手紧握着张苏泉伸出的手,激动得泪水涟涟,哽咽着说:“谢谢,谢谢老朋友!”

这一对明枪暗箭、你死我活争斗了十五六年的生死对头,现在见面了,而且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见的面,这次见面在“贩毒界”被称为历史性的会面。无论是罗星汉还是张苏泉事前事后做过什么,单就这次会面双方的勇气、肚量和智慧来说,都为“贩毒界”人士一致称道。

张苏泉向罗星汉一一介绍本军的高级将领,罗星汉握着这些仰慕已久却从未谋面的敌方悍将,感慨万千。张苏泉热情地陪同罗星汉参观他们的军营和练兵场,看到张家军那井然有序的军容、精良的美式装备,罗星汉心中自愧不如。张家军有张苏泉这位孔明军师,他罗星汉是甘拜下风啊。

“鸦片将军罗星汉”的结局

罗星汉走到哪里,哪里的部队便列队向罗星汉敬礼,并在值星官的带领下高呼“欢迎罗司令”。一路走去,“欢迎罗司令”的口号不绝于耳,罗星汉一路向士兵拱手致意,心中翻腾不已。

参观完毕,一行人陪罗星汉到司令部坐下。刚坐定,罗星汉即令手下抬上带来的那口大皮箱,罗星汉亲手打开皮箱,里面是满箱的美钞。

罗星汉拱手道:“败军亡将,走得匆忙,没有什么给老朋友做见面礼,这50万美金,聊表心意,供贵军营救司令上下打点之用,也算我一点赔罪的意思,千万笑纳。”

张苏泉落落大方地说:“罗司令这一片心意我收下。”但他接着又慷慨地表示,“罗司令此次遭缅军袭击损失必当不小,可能缺乏一些军用物资,我想送给贵军M16步枪三百支、子弹一万发、手榴弹三十箱、机枪十挺、粮食五百担、西药一批,也请贵军收下。”

按当时金三角的武器行情,50万美金也只能买到这些物品。

罗星汉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拟送50万美元,意为送礼赔罪,再乘机开口求和,进一步请求让自己率队到张家地界暂避几日,可现在,人家一张口便还了礼,这些物资对于弹尽粮绝的罗家军简直是沙漠里的甘露,真令他感激涕零。

罗星汉慌忙起身,拱手一揖到底,千恩万谢,张苏泉和张秉禹忙拉他坐下。

罗星汉谢过后心里还有一丝遗憾,人家已经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借地安身的话再也不好开口了。

不料,张苏泉竟代他开口了:“张副司令,缅军现在还在清剿罗司令的部队,罗司令的部队可以到泰国来避一避风头,如果到这边来,一时可能还难找到安身之所,我们张掖山区还有几个寨子闲着,让罗司令的部队到那里歇息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张苏泉平日决断从不征求别人意见,我行我素,独断专行,这次给足了张秉禹面子,张秉禹当然会顺着杆子爬。

张秉禹应和着:“当然可以,只是那几个寨子条件不大好,罗司令可要多多原谅。”

罗星汉真是喜不自禁,没想到此一行,竟功德圆满,满载而归。他霍地起身向二张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泪流满面道:“我罗星汉今后如再做对不起各位的事,必遭天灭!”

第二天送走罗星汉后,张秉禹埋怨张苏泉:“你送枪送弹就可以了,还让他跑到我们的眼皮底下安身,他如果反叛起来,我们可要吃大亏啊。罗星汉这人我知道,娘老子都敢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张苏泉笑道:“别担心,那几个山寨又穷又瘦,没有什么油水。”

张秉禹说:“等他缓过气来,就难说了。”

张苏泉断然回答道:“罗星汉此次气数已尽,过去,他有自己的根据地和他在缅甸军政上层买通的关系,所以几起几落,靠这两根支柱总能起死回生,这次,他暂住这里,我们可以亲眼看到他的败亡。首先,他那几个寨子被国军的地盘及我们的地盘夹着,他既无法发展又无法就地取财。像罗星汉那样享惯了福的人,在这穷寨刚躲几天是满意的,没有子弹的威胁了,但多待几天他就受不了,他心高气傲,既不敢跟我们和国军争夺地盘,又不甘心困居此地,必定会远走南洋或图谋打回缅甸老家,但他的实力与他的愿望相距甚远,轻举妄动必遭灭亡,我估计他的彻底败亡已指日可待了。”

一番话使张秉禹听呆了,再一联想,连他也意识到下一步张家军是坐收渔利的时候了。

“怪不得你给他们几个穷寨子和一批物资,原来是放长线钓大鱼,待罗星汉树倒猢狲散时,他的那些官兵和贩毒人才统统都会来投奔我们。”

张苏泉拍手笑道:“好好好!我们的副司令现在也算计精深了,这实在是我掸邦革命军之大幸!”

张秉禹仰望着张苏泉,心悦诚服。

罗星汉的结局被张苏泉预料得分毫不差。刚开始,罗家军死里逃生来到这安全之所时,确实个个兴高采烈,庆幸大难不死,对张苏泉危难中相救的“仁义”感激不尽。久居之后,才感到这里山穷水瘦,鸦片产量极低,本地山民尚难果腹,何况要养这么一支大部队。罗星汉旧愁才了又添新愁,实在不甘心窝窝囊囊待在这个穷山窝里,派人打回老家他也试了,但派出的几批人都有去无回,这条路不通。在本地扩展绝无可能,“国军”和张家军都不好惹。思来想去,只有与东南亚几伙贩毒集团合股在泰国丰颂市郊筹办建立海洛因提炼厂。

在泰国内地搞海洛因提炼厂需要警方的合作,他亲自潜往泰国内地面见拟合作的警察郎罗,商谈合作的有关事宜。他之所以亲自为了这桩小事出山,一个主要原因是他在张掖山区待得实在太憋闷,想到外面花花世界来放松一下,那种享乐的欲望像犯毒瘾一样使他坐卧不安。

他到丰颂市,首先便来到市里最豪华的夜总会找几个高级妓女鬼混了一番,然后他才在当地代理人四旺的引领下去会见警察郎罗。

坐在汽车里,也许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有点不对头,他突然叫停车。他对四旺说:“我改了主意,你把郎罗带到丽喜酒楼的门口,我在那里等你们。”

罗星汉说完便带着贴身卫士下了车。他让他的卫队长和几名卫士随四旺同去。

罗星汉并非不相信四旺,四旺是他过去的随从,曾跟他六年,这个人精明机灵,善解人意,对罗星汉一个手势一个眼色都心领神会,因此他才派四旺单独出来办差。今晚,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或是他这种人天生的多疑,使他突然改变行动计划。

丽喜酒楼位于湄公河边,是一座中国式的建筑,他选择在丽喜酒楼门口见面是因为他可以在暗处观察灯火灿烂的门楼前的情形。

罗星汉带着贴身卫士蹲在离丽喜酒楼约20米的一棵椰树下静观风景。夜晚湄公河上的景观令人迷醉。罗星汉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仍没见四旺及郎罗的到来,又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四旺一个人匆匆忙忙走到门楼前。罗星汉感到奇怪,怎么只有四旺一个人,便派卫士上前跟他联络。他再仔细辨认四旺周围是否有密探和警察,但找不到形迹可疑的人。卫士把四旺引到罗星汉身边,四旺一见到罗星汉,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声大哭:“司令我对不起你,我没把事办好,你枪毙我吧!”

罗星汉忙问出了什么事,四旺说:“没想到郎罗是警察派来做诱饵的,我们到会面地点,还没来得及交谈就被警察团团围住,卫队长和那几个弟兄都被抓走了,我是乘警察不备从三楼撞破玻璃跳下来逃走的。”

“那警察是不是盯上你了?”

“没有,我绕了几个大圈,甩掉了警察才跑到这里来通知你们,不然不会搞这么久。”

罗星汉这才发现四旺脸上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罗星汉此刻对四旺是信疑参半,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不依靠四旺依靠谁呢?

他问四旺:“我们现在该到哪里去?”

四旺说:“我把你们送回去吧!我准备了一条船,我们就坐船吧。”

四旺领着罗星汉刚穿过一条街巷,就在巷口处被埋伏在那里的十几名警察抓住了。原来,四旺早已被国际缉毒组织收买过去了。

金三角毒王罗星汉将军被捕的消息立即成了泰国乃至世界各国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他在监狱里微笑的相片使世界憎恨贩毒的人士不寒而栗。不久,又爆出了一个震惊世界的新闻:被捕入狱的“鸦片将军”罗星汉从戒备森严的监狱脱逃了。

“鸦片将军”能从监狱逃出,充分说明泰国警察队伍的腐败,世界舆论纷纷对泰国警察司法当局进行指责使,泰国警察头目接连落马。

不过,罗星汉似乎气数已尽,他再没有从前两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判断力和思维力都远不如从前。他脱离军队和根据地的做法使他再一次在马来西亚被捕,这一次,他再也无法挣脱锁链而去。报上经常刊登《罗星汉会再度从狱中脱逃吗?》的讨论文章,使囚禁他的警察当局百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