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信部数据显示，当前大陆电动自行车保有量已超3.5亿辆，近5年产量年均增速为12%。电动自行车已成为群众短途出行的重要交通工具。引导电动自行车户外充电，是消除安全隐患、保障用电安全的重要措施。但目前部分地区充电收费行为不规范、充电费用偏高，影响了群众户外充电积极性。
日前，国家发展改革委办公厅、市场监管总局办公厅发布了关于规范电动自行车充电收费行为的通知，引导充电服务收费标准合理形成，推动降低群众充电负担。电动自行车如何告别“充电刺客”？目前北京有哪些探索经验？两部门要求价费分离、明码标价的政策如何落地？
从市场自主定价到价费分离
李大爷正在扫码充电/记者拍摄
家住朝阳区垡头街道祈东家园的李大爷正在家楼下的电动自行车棚给车充电，他向记者展示手机小程序上前一天的充电收费记录：充电2.9小时，收费4毛钱。计费标准为充电费0.51元每度电，加服务费0.5元每度电。他说，这是去年4月调整后的资费。“最早我这车直接楼上（回家）充电，后来有了这一套（充电桩）了就不上楼了。刚一安装充电桩的时候，它的价格是比较高的，按小时收，俩钟头1块钱，最多他们有人充6~8个钟头4块钱，有时候我充2个钟头零10分钟，就这10分钟也要交1个小时的钱，我就觉得不合理，找（社区）书记反映去了，很快就给解决了这个收费问题，现在最多不到1块钱就能充满一次电。”
李大爷展示充电计费标注及前一天充电收费记录/记者拍摄
小区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运营商之一北京绿星小绿人科技有限公司朝阳区主管王日红说，2017年公司开始开展充电桩、充电柜业务的阶段，收费完全自主定价。当时的收费就是公司跟物业沟通好，商定好，在合同上就自己定的，只要是价格觉得老百姓能适应了，能来这儿充电，就这样定的价格了，当时的充电柜的充电费0.4元/小时，服务费0.2元/小时，充电桩是1块钱3个小时，一度电下来的话是3块钱左右。
祈东家园电动自行车充电棚/记者拍摄
以小时为单位打包收取费用是不少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运营商的做法。他指出，物业电费价格本身较高也导致收费居高不下。由于这样的价格远远高出了居民家中用电费，王日红说当时充电桩使用率仅30%左右。居民还是拿回楼里边充电，造成一定安全隐患。2020年政府开始下文，开始给公司约谈，让把资费降下来，区里边让公司与供电局直接对接，像那种没有民电的，直接报装电表。另一部分就是跟物业沟通整改线路。
居民小区内的都变成了充电费0.5103元每度电，服务费0.5元每度电，整体都实现是在去年。因为这一块的主要成本是建设成本，在施工的时候就减少施工成本，布线的话争取能在30米之内，如果超了100米就不做铺装了。后期运维成本的话是占到0.27元，现在这个成本是可以维持，只不过是公司现在不怎么挣钱了。
北京市发改委 《关于规范本市居民住宅小区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 收费标准等有关事项的通知》/市发改委官网截图
2022年，北京市发改委发布《关于规范本市居民住宅小区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收费标准等有关事项的通知》指出，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收费分为电费和充电服务费，电费实行政府定价，充电服务费实行市场调节价。居民住宅小区内设置的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用电，纳入“居民生活用电”类别，执行政府定价，按照北京市“执行居民价格的非居民用户”电价水平执行。电价标准为0.5103元/千瓦时（不满1千伏）。这一通知2022年4月1日起执行。
祈东家园2023年调整前后充电费对比/受访者供图
垡头街道平安建设办副主任郭荣斌说，从2022年开始，街道就投入了700多万元建设这些充电棚子，安装充电设施，目前有300处左右覆盖到所有的社区。建起来以后，居民普遍反映价格都比较贵，有的可能充一次电三四块钱，建起来的充电桩没人用，所以去年3月17号，就召集物业、运营单位，还有社区代表、职能部门一块开了一个协调会，要求他们按照北京市的政策“电费+服务费”的模式收取充电费用。
翠城地区有6个社区，相当于高压自管户，光电的成本就是一度电0.6元，物业公司就主动让利，辖区的充电费用都降下来了，降到了0.51元每度电。当时平房区飞线充电特别严重，街道就自个投资买的充电设施抵了服务费，所以现在居民充电就是光收一个电费，0.51元每度电。
垡头街道翠城馨园小区电动自行车充电柜/记者拍摄
朝阳区城管委能源科科长吴佳钊表示，目前全区的电动自行车的充电设施大部分已满足电费、服务费价费分离，居住小区内电动自行车的收费电费达到0.5103元每度电的基本要求。朝阳区城管委组织供电公司、物业企业找到高压自管户内部的居民配套的配电箱、电力设施，实现直接从享受居民电价的配电箱上引电，降低电费的成本，离这个配电箱近，它的引电成本就低，它的服务费可以更低一点。
商住两用的、纯公寓的，只要这个小区内能够找到民电的取电点，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有些街乡会把车棚跟引电成本都拉到街乡的治理资金里，帮企业完成这一部分的资金投入，这样企业的成本就会小，它的服务费标准就可以更低一点，更多地让利于民，让老百姓下楼充电。
各方合作推动降低充电服务费
国家发展改革委办公厅、市场监管总局办公厅发布 关于规范电动自行车充电收费行为的通知/国家发改委官网截图
这次《通知》也明确提出，推动降低充电服务费，具备运营能力的街道办、居（村）委会、小区产权单位、业主委员会以及由其委托的物业服务企业，可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自建充电设施，并从低确定充电服务费。对第三方建设运营的充电设施，倡导小区产权单位、业主委员会、物业服务企业等不收或少收场地租赁费用、不参与或降低收入分成，将让利空间用于降低充电服务费。
郎辛庄村电动车集中充电存放处/记者拍摄
朝阳区黑庄户乡郎辛庄村，南北两个电动自行车集中充电存放处共有约700个充电接口，早8点到下午6点收费0.3元每度电，下午6点到早8点仅0.1元每度电。黑庄户乡副乡长杨冬说，全乡16个村已经普及这一收费标准，集中充电的居民从过去的40~50%提升到了95%以上。
之前乡里出场地，很多的充电桩企业实行免费装，通过收取服务费来营利，近几年来他们也在营利的过程当中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收回成本了。在后续的工作当中，乡里会从集体资金出一部分给他们，从维护的费用上来讲，财政资金承担一部分补齐，把这个实惠真真正正给到老百姓。
郎辛庄村电动车集中充电存放处内景/记者拍摄
居民区的充电，现在黑庄户乡采取的是服务费的收取不能高于指导费用，新装充电桩的时候由乡政府来装，后续的服务费和运营成本，由财政的基础费用来承担，这样的话企业也有主动性跟积极性。
市民在郎辛庄村电动车集中充电存放处充电 并展示充电收费记录/记者拍摄
西城区大栅栏街道从今年5月起，针对辖区内所有由街道牵头建设的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试点取消充电服务费。街道分析了设施运营成本，将平台费、流量费等固定成本纳入街道年度财政支出，与运营单位签订合同；将非固定、频次较低的运维成本单独列入财政支出。西城区大栅栏街道城市管理办公室副科长李旭耀介绍，当时充电有的是打包收费，有的是1块钱能充2个小时，整体都比较贵，居民反映集中。
西城区大栅栏街道电动自行车充电棚/记者拍摄
街道今年一直在规范自行车充电收费，第一项工作是推进价费分离，4家服务单位对应大概5个充电柜、30个充电桩全部调成了价费分离的状态。第二部分持续推进服务费降费的工作，价费分离之后，所有的单位基本都是按照政府定的上限标准来去设置服务费标准，每度点0.5元，后来发现5个充电柜前期是由区消防支队投资建设的，相当于政府已经承担了前期的建设成本，所以街道当时也约谈这家充电服务企业，服务费由每度0.5元变成了每度0.3元。第三个工作就是试点取消充电服务费，街道前期牵头建设的充电桩和充电柜都实现了服务费清零，居民只需要出电费每度0.5103元，跟在家里面充电的费用是一样的，居民使用积极性就明显比之前大很多，也消除了居民飞线充电或者是入户充电的安全隐患。
居民院外安装的单仓充电盒/记者拍摄
此外，目前大栅栏街道还在推进在居民院内外安装单仓充电盒/柜，自带漏电保护功能或灭火球，方便居民安全充电。
63岁的王素兰是西城区大栅栏街道的老街坊，2010年就骑上了电动自行车，她回忆。“我以前没在外面充过，听他们说挺贵的，电费是电费，服务费是服务费，我们都是在屋里充，因为家里充电便宜。但是今年过了“五一”之后，服务费这一部分钱政府出了。咱们老百姓又受益了，又便宜了，又安全了，让我们特别放心，跟在我们家用的电费是一样的，一次1块钱就够我充满，特别好。”
王素兰给电动自行车充电并展示充电计费界面/记者拍摄
西城区城市管理委员会科技信息科科长白羽介绍，全区充电桩建设分别由200多个品牌服务企业运营，采用打包收费、平价电费加服务费、电费加服务费等十几种收费方式。充电收费价格不亲民。4月份数据统计显示，打包收费、包月计费等占所有收费方式近70%。符合规范计费标准（0.51电费+0.5元服务费及标准以下），占比仅有30%。
西城区大栅栏街道张贴着禁止电动车 在室内、通道、出口停放及充电的宣传标识/记者拍摄
白羽说，从今年的5月份，西城区就开始规范电价这项工作了，对于一些收费方式、价格不合规的以行政指导、行政约谈、行政告诫这种手段，让服务厂家规范收费标准，电费和服务费要分别计价，服务费不能超过电费，像一些街道很多自主产权的充电桩，设备安装时间比较早，没有分别计费功能，目前已经陆续开始更换计价模组，更换后的设备都能够实现电费和服务费分别收取，目前西城区已经规范了2万余处接口，现在合规的已经到了70%。我们也在研究更好的办法，尤其是对这些接入商电，关于像大栅栏这种免除服务费的模式，西城区也在研究如何更好的推广，尽可能地让老百姓享受合规充电的费用。
西城区大栅栏街道居民在家门口的充电柜充电/记者拍摄
充电柜内部/记者拍摄
依法加强监管与鼓励市场竞争并重
本市部分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上并没有明码标价/记者拍摄
这次两部门发布的《通知》指出，电动自行车户外充电设施充电费用主要包括充电电费和服务费，充电电费和服务费应分别标示、分别计价。对暂不具备电量单独计量条件的充电设施，各地发展改革部门要会同相关部门结合实际明确升级改造时间节点，要求充电设施运营单位原则上自2025年1月1日起全面实现充电电量单独计量。充电设施运营单位应按照明码标价有关规定，在充电场所、手机应用程序、微信公众号等醒目位置分别标示充电电价、服务费项目与收费标准，不得收取任何未予标明的费用。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目前北京仍存在部分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运营商收费行为不规范、充电费用偏高等问题。例如，北京得康雷风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在北京多个区都布设了充电设施。但不同位置收费标准却不尽相同，有些是按照充电费加服务费价费分离、明码标价，符合标准收取，但也有不少仍按小时打包收费，不同功率价格还存在差价。如，该公司位于某小区的充电站点0~300w每小时0.5元，301~600w每小时1元，600~800w每小时1.2元。记者打电话给该公司咨询具体情况，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北京得康雷风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充电小程序显示 部分充电桩价格仍打包收费/记者拍摄
对此，朝阳区城管委能源科科长吴佳钊表示，如果发现有电动自行车充电收费不符合标准，比如说电费服务费未分离，居住小区内价格未公示，电费没有按照市级国家的这个要求来执行的，会组织属地市场监管部门等相关单位共同督促企业规范他的收费标准，查处这种不规范收费行为。如果企业拒不整改的，由市场监管部门根据相关的法律法规要求对他进行处罚。
北京市居民生活用电电价表/来自网络
《通知》也指出，各地要依法加强监管。值得注意的是，《通知》明确，居民住宅小区内的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用电，电网企业向充电设施运营单位、充电设施运营单位向用户，均应按居民合表用户电价计收充电电费。居民住宅小区以外的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用电，按其所在场所电价政策执行。按照国网北京电力发布的北京市居民生活用电电价表显示，目前居民合表用户电价（城镇合表用户）为0.4733元每度电。
电动自行车已成为群众短途出行的重要交通工具/记者拍摄
国家高端智库可持续交通创新中心、北京交通大学北京综合交通发展研究院李红昌研究员指出，第一，在2025年初确保具备电力收费和服务收费进行分开计价的规则，需要技术上的支撑。
第二，需要进一步明确地方政府在电动自行车收费降低过程当中相关的补贴、引导等措施。
第三，对于公共用地、准公共用地、准公共投入方面，如何与企业的行为相衔接，规范企业的标准行为，都是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的。
第四，对于目前收费方式不透明、不公开的情况进行梳理、规范，应有落实的时间节点和处罚措施。地方政府需要因地制宜，在政府能够进行有效补贴、发挥国有企业作用的领域，有效降低电动自行车充电收费标准，更好地服务民生。
他建议，完善行业准入、退出机制。对于规范这一的市场准入和市场竞争行为，需要有相应的管制标准，也就是说准入、退出是有相应的规则需要进行制定的。政府的相关部门应当出台相应的制度、标准、办法，使得既有法可依，又可加以保障。
朝阳区平房乡一电动自行车充电棚/记者拍摄
在充电费用实行价费分离，严格明码标价，推动降低充电服务费的同时，《通知》也明确充电服务费实行市场调节，各地应鼓励市场竞争，不得以行政手段指定充电设施运营单位。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国土开发与地区经济研究所副所长谢雨蓉指出，一方面，是通过政策的指导希望把价格降下来；另一方面，对于运营企业来讲的话，这种市场化的竞争也是一种多元化的竞争，不光是价格要透明，服务的内容要透明，优质也可以优价。比如，企业提供的服务内容有更多的增值服务，可能有相应的这种增值服务的价格，也可以拓展这个运营企业多元化的市场竞争，通过优质优价保证它一定的生存能力、盈利水平，用户会享受到更好的服务，居民还是有差异化的，可以自己去选。
记 者 | 朱艳婷
编 辑 | 朱艳婷
主 编 | 程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