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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筆記:《安娜·卡列尼娜》列夫·托爾斯泰

作者:漫遊在雲海的鲸魚
【原創】求知若渴,虛心若愚。 【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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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内容梗概

正文

【我的書評】

《安娜·卡列尼娜》缺少那種青春的火焰,那種朝氣蓬勃——那是《戰争與和平》的巨翼。托爾斯泰已經不再有同樣的創作激情了。新婚燕爾的暫時甯靜已經消失。在托爾斯泰伯爵夫人為他創造的愛情和藝術的歡快氛圍中,精神煩惱又開始悄悄滲入了。該著作中稍稍帶有這悲慘經曆與那幻滅熱情的痕迹。這本書中的愛情有着一種尖刻的、肉欲的、專橫的特點。

在這受愛情煎熬、被上帝律令壓迫的靈魂悲劇——是作者一氣呵成、深刻痛徹的一幅畫——周圍,托爾斯泰如同在《戰争與和平》中那樣,還安插了另外幾個生命的故事。遺憾的是,這些平行的故事轉換得有點牽強附會,生硬造作,沒有達到《戰争與和平》的那種交響曲般的有機統一。我們還可以看到某些場面的完全的寫實——彼得堡的貴族圈子及其海闊天空的交談——有時毫無用處。總之,托爾斯泰比在《戰争與和平》中更加直露地把他的精神人格和哲學思想并置于人生景觀之中。不過,作品并未是以而減少其富麗壯觀。同《戰争與和平》一樣,人物衆多,且各具特色。我覺得對男子的描寫更棋高一籌。

一 奧勃朗斯基夫妻吵架

二 吵架後奧勃朗斯基的處境

三 奧勃朗斯基早晨去官廳以前。接見加裡甯上尉遺孀

四 奧勃朗斯基同妻子和解失敗

五 奧勃朗斯基的官職。奧勃朗斯基在官廳裡。列文來訪

六 列文和謝爾巴茨基家。列文對吉娣的戀愛

七 列文探望哥哥柯茲尼雪夫。列文參與柯茲尼雪夫同哈爾科夫來的教授談話

八 柯茲尼雪夫同列文談論地方自治會和兄弟尼古拉

九 列文和吉娣在動物園溜冰。列文和奧勃朗斯基去飯店午餐

十至十一 奧勃朗斯基和列文在英國飯店;午餐;談到吉娣和伏倫斯基。奧勃朗斯基同列文争論愛情和女人問題

十二 謝爾巴茨基一家。謝爾巴茨基公爵夫人為吉娣婚事操心

十三 列文向吉娣求婚遭到拒絕

十四 謝爾巴茨基家晚會。列文同伏倫斯基見面

十五 晚會結束後。吉娣父母吵嘴

十六 伏倫斯基對吉娣的态度

十七 伏倫斯基和奧勃朗斯基在莫斯科車站等候伏倫斯基伯爵夫人和安娜·卡列尼娜

十八 安娜·卡列尼娜抵達莫斯科。她同伏倫斯基在車廂裡相遇。看道工死于火車輪下。他的死給安娜·卡列尼娜的印象

十九 安娜和陶麗見面。她們談論奧勃朗斯基的變心

二十 安娜同吉娣相遇

二十一 奧勃朗斯基夫妻言歸于好。伏倫斯基的夜訪

二十二 吉娣和安娜在舞會上

二十三 安娜的成功和吉娣的悲傷

二十四至二十五 列文赴旅館探望尼古拉哥哥

二十六 列文回到自己的莊園

二十七 列文對家庭生活的幻想

二十八 安娜同陶麗話别。安娜回彼得堡

二十九 安娜在火車上。閱讀英國小說。一個夢

三十 安娜途中遇伏倫斯基。抵達彼得堡。在車站上遇丈夫

三十一 伏倫斯基遇見安娜後的心情。伏倫斯基同卡列甯在彼得堡車站相遇

三十二 安娜回到家裡,見到兒子謝遼查。李迪雅伯爵夫人和安娜另一女友的來訪。安娜的心情

三十三 安娜回來後第一天在家

三十四 彼得堡伏倫斯基寓所

一 謝爾巴茨基家替吉娣會診。決定出國

二 吉娣心緒惡劣引起全家不安

三 陶麗在吉娣房裡。吉娣向陶麗訴說心事,情緒激動

四 安娜在彼得堡上流社會的圈子。伏倫斯基同培特西公爵夫人在歌劇院相遇

五 伏倫斯基給培特西講九品文官以及他兩個同僚鬧事的經過

六 歌劇結束後在培特西家。衆人對卡列甯夫婦的诽謗

七 安娜在培特西家。伏倫斯基向安娜表白愛情

八 卡列甯決定同妻子談她在培特西家的行為

九 卡列甯同安娜談話

十 談話後夫妻關系

十一 伏倫斯基同安娜發生關系。安娜内心的痛苦

十二 列文在鄉下。春天到了

十三 列文在自己的領地

十四 奧勃朗斯基來訪列文。準備打獵

十五 列文和奧勃朗斯基狩獵。列文從奧勃朗斯基嘴裡知道吉娣的病

十六 奧勃朗斯基向商人梁比甯出售樹林

十七 列文同奧勃朗斯基在打獵後談心

十八 伏倫斯基的生活;他的社交關系和團裡的利益。嗜馬成癖

十九 伏倫斯基在團的公共食堂

二十 伏倫斯基在紅村營地木屋

二十一 伏倫斯基在賽馬馬房。弗魯——弗魯。伏倫斯基要到彼得高夫看望安娜

二十二 賽馬前伏倫斯基在安娜處。安娜告訴他懷孕

二十三 伏倫斯基從目前處境中找出路

二十四 伏倫斯基去賽馬場路過勃良斯基家。在馬房裡和賽馬場亭子旁。同哥哥和奧勃朗斯基相遇。比賽開始前的軍官們

二十五 賽馬;四裡障礙賽。起賽。伏倫斯基同馬霍京角逐。伏倫斯基賽馬失利

二十六 卡列甯同妻子談話後夫婦之間的關系。賽馬那天卡列甯的活動

二十七 卡列甯和妻子在彼得高夫别墅

二十八 卡列甯在賽馬場上。安娜的心情

二十九 伏倫斯基落馬時安娜的激動。卡列甯對她的責備。安娜向丈夫承認自己同伏倫斯基的關系

三十 謝爾巴茨基一家在國外溫泉療養。俄國來的旅客。華侖加

三十一 吉娣同華侖加認識

三十二 華侖加在謝爾巴茨基公爵夫人的晚會上

三十三 吉娣認識華侖加後精神上的變化

三十四 謝爾巴茨基公爵赴卡爾斯巴德旅行回來。他同施塔爾夫人、華侖加和畫家彼得羅夫認識

三十五 父親回來後吉娣心情轉變。謝爾巴茨基一家回到俄國

一 柯茲尼雪夫在鄉下列文家。兩兄弟在看待老百姓上意見分歧。列文關心農活

二 柯茲尼雪夫在列文伴同下前去釣魚

三 兩兄弟為地方自治會的事争吵

四 列文清晨割草

五 早飯以後。割草人的午餐。在馬施金高地割草

六 列文割草後歸家。奧勃朗斯基來信。兩兄弟打算去葉爾古沙伏看望陶麗

七 陶麗和孩子們的鄉村生活

八 陶麗帶孩子們受聖餐。采蘑菇和洗澡

九 列文在陶麗鄉下的家

十 列文同陶麗談論吉娣。列文辭别陶麗

十一 列文在姐姐鄉下養蜂場一個老頭兒朋友家。列文同農民分草。伊凡·巴孟諾夫夫婦

十二 列文欣賞農家生活。他決定開始過新生活。吉娣乘車去葉爾古沙伏陶麗家,途中邂逅列文

十三 在妻子說出私情後,卡列甯從彼得高夫到彼得堡途中沉思。他決定表面上維持原來的關系

十四 卡列甯寫信給妻子要她在避暑季節結束後回彼得堡。卡列甯官場糾紛。“六月二日委員會”。卡列甯要求成立新的委員會

十五 安娜向丈夫坦白後的心情。謝遼查做錯事以後。安娜寫信給丈夫,決定去莫斯科

十六 安娜對卡列甯來信的反應。她想沖破“謊言的羅網”

十七 安娜走訪培特西,希望見到伏倫斯基。培特西同安娜談論上流社會

十八 槌球小組成員;薩福·施多茨、華西卡、卡魯日斯基公爵、麗莎·梅爾卡洛娃、斯特列莫夫和“貴客”

十九 伏倫斯基理财

二十 伏倫斯基的生活原則。他為自己同安娜的關系躊躇

二十一 團長設宴歡迎謝普霍夫斯科依公爵。謝普霍夫斯科依同伏倫斯基談話。謝普霍夫斯科依企圖拉伏倫斯基進官場任職

二十二 伏倫斯基同安娜在傅列達别墅花園裡相見。他們談論卡列甯來信

二十三 “六月二日委員會”會議。卡列甯做報告,獲得成功。安娜回到彼得堡,同丈夫交談

二十四 列文經營的農業;他同農民之間的激烈鬥争。農業上的失敗。喪失興緻。列文内心的苦悶。決定去史維亞日斯基家打獵

二十五 去史維亞日斯基家途中:在富裕的農民家逗留。老農家幸福生活給列文的印象

二十六 史維亞日斯基和他的家庭。史維亞日斯基的為人和觀點。打獵失利。晚上喝茶時談論農事,有兩個地主參加

二十七 兩個地主的宗法制農民觀點。列文和史維亞日斯基談農奴制改革、農業經營等問題

二十八 在史維亞日斯基書房裡繼續談話。列文對學校的看法。列文關于地主經營的結論:必須注意俄國農民的特點并使雇工關心收成

二十九 列文試圖改造原來的農場:實行計劃的困難。列文對新的農場安排感興趣,竭力研究經濟規律

三十 列文決定出國考察農業問題。準備出國。幻想建立一項新的科學——農民與土地的關系。不流血的農業革命的思想

三十一 尼古拉哥哥來到列文莊園。列文思索死的問題

三十二 兩兄弟争論列文的經濟計劃。尼古拉離去。列文出國

一 卡列甯安排夫婦兩人在彼得堡的生活。伏倫斯基陪同外國親王參觀彼得堡名勝

二 安娜寫信給伏倫斯基請求他去看望她。伏倫斯基的夢。伏倫斯基在門口同卡列甯相遇

三 安娜醋性發作。她想到分娩時可能死亡。安娜講了和伏倫斯基相同的夢

四 伏倫斯基的到來給卡列甯的印象。卡列甯奪取安娜放伏倫斯基來信的檔案夾。卡列甯同妻子談話。企圖辦理離婚手續

五 卡列甯為離婚走訪彼得堡著名律師

六 卡列甯上司的委員會報告失敗。卡列甯決定親自到當地去調查情況。卡列甯路過莫斯科。遇見奧勃朗斯基

七 奧勃朗斯基在列文住宿的旅館。邀請列文赴宴

八 奧勃朗斯基在卡列甯處

九 奧勃朗斯基家宴會。列文遇吉娣

十 談論古典教育和現代教育以及婦女解放問題

十一 列文同吉娣的“神秘交流”

十二 陶麗請求卡列甯饒恕安娜

十三 列文和吉娣在奧勃朗斯基家談心

十四 談心後列文心情激動

十五 列文求婚

十六 謝爾巴茨基家商量婚禮。吉娣讀列文日記後的煩惱

十七 卡列甯接安娜電報回彼得堡。安娜産後病危。卡列甯同伏倫斯基在安娜床前和解

十八 伏倫斯基在經曆上一幕後的痛苦心情。自殺

十九 卡列甯在饒恕安娜後的心情。他對新生女孩的态度。培特西看望安娜,為伏倫斯基要求在他動身去塔什幹前同安娜話别。

二十 培特西來訪後卡列甯同妻子談話。安娜惱怒。卡列甯甚至情願容許安娜同伏倫斯基保持關系

二十一 奧勃朗斯基在卡列甯家。他同妹妹談她的處境。勸安娜同丈夫離婚

二十二 奧勃朗斯基充當安娜和卡列甯的中間人。卡列甯寬宏大量,準備離婚

二十三 自殺未遂後的伏倫斯基。他恢複健康;準備去塔什幹任職。同安娜見面。辭去塔什幹的任命,同安娜一起出國

一 列文婚前受聖禮

二 結婚那天單身漢在列文家午餐。列文突然懷疑吉娣對他的愛情。在謝爾巴茨基家的吵嘴

三 在教堂裡等候新郎。列文遲到的原因

四 舉行結婚第一部分儀式

五 舉行儀式時在場親友的品評

六 進行婚禮第二部分儀式。新夫婦下鄉

七 伏倫斯基和安娜在國外。來到意大利小城。伏倫斯基遇朋友高列尼歇夫。高列尼歇夫同安娜相識。赴伏倫斯基租下的豪華别墅

八 安娜和伏倫斯基旅居國外的情況。伏倫斯基習畫

九 伏倫斯基和高列尼歇夫談論畫家米哈伊洛夫。安娜建議參觀米哈伊洛夫畫室

十 畫家米哈伊洛夫在工作室。來訪

十一 米哈伊洛夫對來訪者的印象。觀看米哈伊洛夫所作彼拉多訓誡基督一畫。來訪者評論這幅畫

十二 伏倫斯基和安娜欣賞另一幅畫。伏倫斯基想買這幅畫

十三 米哈伊洛夫替安娜畫像。伏倫斯基中止習畫。決定回國

十四 列文的家庭生活。瑣碎的家務。同妻子吵嘴。蜜月期間的情感波瀾

十五 列文從事寫作

十六 尼古拉哥哥病危的消息。列文和吉娣去看望他

十七 列文和吉娣在旅館裡探望病人

十八 尼古拉病情惡化。吉娣看護他

十九 吉娣和列文對死的态度

二十 尼古拉受塗油禮和聖餐禮。他的死

二十一 妻子出走後的卡列甯。他的困惑和孤獨。他的經曆

二十二 李迪雅伯爵夫人對卡列甯的關懷

二十三 李迪雅伯爵夫人的經曆。安娜回到彼得堡;她寫信給李迪雅伯爵夫人要求同兒子見面

二十四 卡列甯出席宮廷慶典。宮内官員诽謗卡列甯。他在仕途上的絕境

二十五 卡列甯在李迪雅伯爵夫人家。他同意拒絕安娜同兒子見面

二十六至二十七 生日前夜的謝遼查。教師和父親給他上課

二十八 伏倫斯基從國外歸來。他和安娜在社交界的地位

二十九至三十 安娜同兒子見面

三十一 會面以後,安娜的孤獨感和對伏倫斯基愛情的疑慮

三十二 在安娜住宿旅館裡午餐。安娜在土施凱維奇建議下定包廂觀看巴蒂的演出

三十三 觀看歌劇。安娜遭到卡爾塔索夫夫人淩辱。伏倫斯基和安娜到鄉下去

一 陶麗帶着孩子、華侖加和柯茲尼雪夫在波克羅夫斯克列文家避暑。要去采蘑菇

二 陽台上婦女們交談。吉娣希望柯茲尼雪夫向華侖加求婚

三 列文夫婦談論華侖加和柯茲尼雪夫

四 柯茲尼雪夫思考能不能同華侖加結婚

五 柯茲尼雪夫同華侖加表白心事的企圖沒有成功

六 期待老公爵到來。奧勃朗斯基和維斯洛夫斯基來訪

七 維斯洛夫斯基對吉娣的态度引起列文猜疑

八 準備打獵。出發。獵人們的心情

九 打獵第一天。往格伏茲吉夫沼地途中。早餐。到達打獵地

十 奧勃朗斯基打獵得手,列文失利

十一 獵人們在農家小屋。列文和奧勃朗斯基為富翁馬爾杜斯的事争論。維斯洛夫斯基和奧勃朗斯基夜遊

十二 第二天列文打獵順利

十三 列文打獵取得新成績。吉娣來信。歸家

十四 列文再次醋性發作

十五 維斯洛夫斯基被驅逐

十六 陶麗到伏茲德維任斯克伏倫斯基莊園看望安娜

十七 陶麗在野外遇安娜、伏倫斯基和他們的客人——華爾華拉公爵小姐、史維亞日斯基、維斯洛夫斯基

十八 安娜和陶麗在歸途中和到家後交談

十九 安娜的生活環境。陶麗在安娜的育兒室

二十 參觀房子、花園和醫院

二十一 伏倫斯基同陶麗談話,指出安娜必須離婚。伏倫斯基要求她在這件事上幫忙

二十二 伏倫斯基家的午餐

二十三 陶麗和安娜密談離婚和生育問題

二十四 安娜就自己處境同陶麗最後一次談話。陶麗回家

二十五 安娜秋天的生活。她的活動。伏倫斯基的經濟措施。動身去參加選舉

二十六 列文和柯茲尼雪夫在卡辛選舉會上

二十七 卡辛選舉省首席貴族。選舉會上的貴族。派别、小組和他們的政策

二十八 表決被指控的貴族弗列羅夫能不能參加選舉的問題。臨近選舉的莊嚴時刻

二十九 參加選舉者的激動。貴族們議論紛紛。列文跟保守地主談話

三十 列文同伏倫斯基相遇。列文在選舉會上的行為。前任首席貴族史涅特科參加競選。選出新的省首席貴族

三十一 選舉完畢後伏倫斯基設宴招待。省長和新任首席貴族出席

三十二 伏倫斯基在接到安娜來信後回鄉。安娜決定請求丈夫同意離婚。伏倫斯基和安娜遷居莫斯科,等待卡列甯答複和準備辦理離婚手續

一 列文一家在莫斯科的生活。在瑪麗雅·波裡索夫娜公爵夫人家吉娣遇伏倫斯基

二 列文經濟困難。意想不到的新開支

三 列文在卡塔瓦索夫家。同彼得堡學者梅特羅夫見面。參加大學慶祝會

四 列文在李伏夫公爵家。談論兒童教育

五 列文參加早晨音樂會。他同彼斯卓夫就瓦格納樂派進行争論

六 列文走訪保爾伯爵夫人

七 列文在英國俱樂部。遇見土羅甫春、奧勃朗斯基、嶽父和伏倫斯基

八 老公爵講關于契青斯基公爵的笑話。奧勃朗斯基建議列文去看望安娜

九 列文和奧勃朗斯基在安娜家

十 安娜給列文的印象

十一 列文回家。同妻子談心

十二 安娜同伏倫斯基談話,對他去俱樂部表示不滿

十三 吉娣臨産

十四 列文請醫生。吉娣分娩時列文焦急萬狀

十五 分娩順利

十六 列文對新生兒的感情

十七 奧勃朗斯基經濟境況窘迫。去彼得堡。在卡列甯處。要求謀得聯合公司理事職務

十八 奧勃朗斯基同卡列甯談離婚問題

十九 奧勃朗斯基在卡列甯書房遇謝遼查。舅舅和外甥在樓梯上談話

二十 奧勃朗斯基在彼得堡的交際活動——在巴特尼央斯基處和培特西家

二十一 卡列甯和奧勃朗斯基在李迪雅伯爵夫人家。蘭道——别蘇波夫伯爵。李迪雅同奧勃朗斯基談宗教問題

二十二 奧勃朗斯基在李迪雅伯爵夫人家觀看催眠術以後,卡列甯拒絕妻子離婚要求

二十三 安娜和伏倫斯基關系惡化。安娜的猜疑。為安娜所撫養的英國女孩而吵嘴

二十四 安娜要求立刻下鄉。是以又發生争吵。和解

二十五 奧勃朗斯基來電引起一場誤會。安娜對伏倫斯基母親的反感。安娜同來訪的雅希文談話

二十六 安娜内心猜疑和絕望的增長。想到死是擺脫困境的出路

二十七 安娜精神恍惚

二十八 走訪陶麗。同吉娣相遇

二十九 歸家。安娜決定去迎接伏倫斯基,揭發他的變心

三十 安娜在往下城車站途中的胡思亂想,彷徨于希望和絕望之間

三十一 火車出發前的景象。安娜萬念俱灰。她的自殺

一 大約兩個月以後。柯茲尼雪夫的著作出版。新作沒有引起重視。公衆關心塞爾維亞戰争

二 志願軍從庫爾斯克車站出發。歡送志願軍。伏倫斯基出征

三 察裡津車站上歡迎志願軍。卡塔瓦索夫觀察志願軍

四 省城的逗留。柯茲尼雪夫同送兒子出征的伏倫斯基伯爵夫人談話

五 柯茲尼雪夫和伏倫斯基。痛苦地回憶那個悲慘的場面

六 柯茲尼雪夫和卡塔瓦索夫在鄉間列文家

七 吉娣思索丈夫不信教的問題

八 列文的探索和疑慮

九 列文閱讀哲學和神學著作。對兩者都感到失望。自殺的念頭

十 列文思索公共福利事業沒有結果。必須為自己和為親人活下去。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十一 列文忙于農活,同時思考生活的意義。從莊稼漢費多爾的話“服從真理,服從上帝的意志”裡得到啟示

十二 費多爾的話給他留下的印象。生活的意義在于行善和夫妻

十三 列文得出的結論:信仰上帝,信仰善,就是人的唯一天職

十四 列文迎接客人——柯茲尼雪夫和卡塔瓦索夫。中途參觀養蜂場

十五至十六 談論塞爾維亞戰争的民族意義和人民的統一思想

十七 吉娣帶着嬰兒遇大雷雨。列文冒雨尋找

十八 雨後人們的心情。卡塔瓦索夫的笑話。柯茲尼雪夫對東方問題前途的看法。列文在育兒室

十九 列文獲得信仰,内心平靜

咦 居然從故事快結束的時候開始叙述,蠻特别的,吊起了讀者的胃口。

咦 居然從故事快結束的時候開始叙述,蠻特别的,吊起了讀者的胃口。惹得女朋友生氣的有時候正是男方滿不在乎地态度,她們隻是想知道自己在你心裡到底有多重要,可你連哄她一下都不肯。

***

【原文】

她,這個永遠忙忙碌碌、心事重重、被他認為頭腦簡單的陶麗,手裡拿着信,一動不動地坐着,臉上帶着驚訝、絕望和憤怒的神色瞧着他。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她指着信問道。 每次想到這個情景,奧勃朗斯基感到最難堪的往往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他回答妻子時的那副蠢相。 他當時的感覺就像一個人幹了醜事突然被揭發了。在他的過錯暴露以後,他站在妻子面前的那副模樣,實在太别扭了。他既不感到委屈,也不否認,也不辯解,也不讨饒,甚至裝得滿不在乎——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臉上竟不由自主地(奧勃朗斯基愛好生理學,認為這是“延髓反射作用”),完全不由自主地突然浮現出那種他平時常有的敦厚而愚憨的微笑。

安娜最後卧軌自殺,也是受到了情人這樣無視掉自己感受的刺激,那是她的直接死因,因為她感覺最後握緊自己的一根弦斷了,自己完全被世界抛棄了。

因這樣的憨笑不能饒恕自己。陶麗一看見他這種笑容,就像被針紮了一下,渾身打了個哆嗦。她按捺不住怒氣,嘴裡吐出一連串尖刻的話,奔出房間。從此她就不願再見他了。

外人這個字眼在伴侶嘴中說出,該有多讓人心碎呀。階級庇護着階級,像是紀錄片《人生七年》裡那樣,精英家庭的孩子又上了牛津,成為了一位頗為威望的律師,而那個平民家庭裡曾經想要征服全世界的孩子卻仍然是個平民,成為了一名消防員。不同階級享有的資源是完全不同的,要實作階級的跨越需要兩到三代人不懈的努力,有些女的妄想嫁入豪門一步登天,真的貴族又怎麼會看得上淺薄無知的你,當今社會門當戶對的要求還是存在的。

和安娜作為對比的另外一個平行主人公登場了。這登場的方式有點意外,像個莽撞的小子,是有什麼急事嗎?

是的。我也有這種感受。作為一名技術開發者,我每天都在學習新的技術,能過感覺到自己在不斷地汲取養料進而達到更高的台階,我為自己的日益精進而感到欣喜。但是很多服務行業,我不太明白,他們每天都做着同樣的小事,日複一日除了年齡在增加以外,他們的能力卻得不到任何精進,我認為這是在虛度光陰,浪費了學習的機會。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和理由,我非他,自然不知道他背上擔負的責任。

不過他們也像一般行業不同的朋友那樣,對對方的工作,口頭上也會談論并表示贊成,心底裡卻總是鄙薄的。他們各人都以為自己所過的是唯一正确的生活,而别人卻在虛度年華。

這人待人接物不夠禮貌呀,這樣的人身邊的圈子一般都很小。

列文皺起眉頭,冷冷地握了握他的手,立刻又轉身跟奧勃朗斯基說話。雖然他很尊敬他的異父同母的哥哥——那位全國聞名的作家,但遇到人家不是把他當作康斯坦京·列文,而是把他當作名作家柯茲尼雪夫的兄弟和他交往時,他就覺得不舒服。

腼腆的男孩子一般都還保留着一顆赤子之心,就像《請回答1988》裡面的天才棋手崔澤。

列文的臉刷地一下紅了,但不是像一般成年人那樣微微有點紅,而是像孩子那樣滿臉通紅。他對自己的腼腆感到可笑,是以更加害臊,臉也就紅得更厲害,簡直要流出眼淚來。這張聰明的、男子漢的臉上竟現出如此孩子般天真的神情,看上去真是别扭。

這段列文看到喜歡的女孩,感覺卑微到塵埃裡,但又從塵埃裡欣喜地開出花來的心裡描寫太真實了,這是多少暗戀者都有多的遐思呀。

她的服裝和姿勢都沒有什麼與衆不同的地方,但列文一下子就在人群中認出她來,就像從荨麻叢中找出玫瑰花一樣。一切都因她而生輝。她是照亮周圍一切的微笑。他想:“難道我真的可以走到她跟前去嗎?”他覺得她所在的地方是不可接近的聖地。刹那間,他竟然害怕到這個地步:他差點兒逃走。他不得不竭力克制自己的激動,并且用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她周圍運動、他也可以到那邊去溜冰的想法來寬慰自己。他走了過去,像對着太陽似的不敢朝她多望,但也像對着太陽一般,即使不去望她,還是看得見她。

因為那些溜冰者隻是在享受着溜冰的樂趣,而他以她為樂,不免亂了陣腳,慌了神。

所有溜冰的人似乎都若無其事地趕上她,超過她,甚至同她攀談,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純粹因為冰場出色和天氣晴朗而興高采烈,縱情歡樂。

少女那開朗活潑的性格,那毫無瑕疵的外貌,那柔美苗條的身材,那渾身散發出來的處子氣息,真是太美了,簡直像是上帝的一個吻,女孩真是太可愛了。

那少女秀美的肩上靈活地轉動着的淡黃色頭發的玲珑腦袋,再加上她孩子氣的開朗善良的面貌,使她顯得格外妩媚動人。她臉上天真無邪的神情,配上她柔美苗條的身材,具有一種超凡的魅力,深深地留在他的心坎裡。

今天是我和她認識一年的日子,我告白了,她問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毫不遲疑地把我拒絕了。很難過,像列文一樣禮貌告退,然後灰心喪氣地逃了,覺得前一刻還那麼親密的一個人突然隔我好遠。我日日夜夜那麼多和她在一起共度餘生的幻想在一瞬間全都破滅了。她對我那麼熱情,讓我誤以為她也想和我在一起,結過她告訴我隻是想做朋友……朋友…呵……朋友,萬能的擋箭牌,原來之前的一切想法都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全是我在自作多情……愛情一場夢,夢已經破了,剩下傷心的人走得跌跌撞撞,落魄得像條喪家之犬。我倒是不會糾纏,也不會斥責她,愛情不能勉強,每個人都有獨立思想,我隻是覺得遺憾,一種深深地無可奈何,一種惆怅萦繞在心頭。我也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因為不想花心已經好久沒認識過新女孩了,希望能在人海中遇見下一位吧,不要又是朋友……要不是抱着和你戀愛的想法,又怎麼會天天找你,朋友之間都是淡漠的。

一分鐘以前,她對他是那麼親近,對他的生命是那麼重要!可此刻,她對他又是多麼隔膜、多麼疏遠哪! “不可能有别的結果。”他眼睛避開她,說。 他鞠了一躬想走。

情敵永遠是完美的,不然凸顯不出備胎的卑微。

體格強壯的黑發男子,相貌端正英俊,性格沉着剛毅而又和藹可親。從他的面孔到身材,從他剪得短短的黑發、刮得光光的下巴到寬舒的嶄新軍服,一切都顯得落落大方,雅緻灑脫。

快走了吧……别留着了,留下隻會讓心裡更加難過,看着喜歡的女孩在男神面前大獻殷勤,之後可能還會親吻擁抱等,那是有多心如刀絞呀,可這就是現實世界,離開吧,她已經不屬于你了,從她生命中離去,成為平行宇宙。

當他走近吉娣的時候,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閃出特别溫柔的光芒。他帶着隐隐約約的幸福、謙遜而得意的微笑(列文有這樣的感覺),彬彬有禮地向她鞠躬,又把他那短小而寬闊的手伸給她。 他同每個人點頭緻意,寒暄幾句,這才坐下來,就是沒有對列文望一眼,而列文卻一直盯着他看個不停。

她的頭腦裡一直萦繞着一個景象,那就是列文皺緊眉頭、善良的眼睛憂郁地凝望着的臉。

原來女孩拒絕告白的時候内心深處是這樣想的……

她真替他難過,眼淚忍不住簌簌地落下來。但她立刻想到,她是拿誰來替換他的。她曆曆在目地回想着他那張剛毅俊俏的臉龐,他那高貴大方的儀态和他待人接物的和藹風度;她想起她所愛的這個人對她的愛情,心裡又一次覺得甜滋滋的。她帶着幸福的微笑靠在枕頭上。“他真可憐,真可憐,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又不是我的錯。”

以前都是充滿死氣的壓抑,現在愛情驟然降臨,眼睛裡洩漏出來的光彩表明了她的欣喜。

她的臉上煥發出一種掩飾不住的歡樂和生氣。

這個浪蕩子直言不諱地調戲良家婦女,就像西門慶在勾引潘金蓮,彬彬有禮的舉止中藏着一顆欲火難耐的心,連窗外的風雪也看不下去了,刮得更加猛烈了,就像兩人砰砰直跳的内心。

“我來做什麼嗎?”他盯住她的眼睛,反問說。“說實話,我來到這裡,是因為您在這裡,”他說,“我沒有别的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風仿佛沖破了重重障礙,把車廂頂上的雪吹落下來,把什麼地方的破鐵皮吹得铿锵發響。前面,機車發出哀怨而凄涼的尖銳汽笛聲。暴風雪的恐怖景象在她看來顯得格外壯麗。他對她說的話,正是她内心所渴望而她的理智所害怕的。她什麼也沒有回答,但他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内心的鬥争。 “要是我說的話使您不高興,那就請您原諒。”他恭順地說。 他說得那麼彬彬有禮,又那麼斬釘截鐵,使她好一陣都答不上來。

在學校裡看到一個特别美麗的女孩,大二的,清純可愛的樣子,她卻有一個光頭男友,那個男的背着鐵釘子的書包,穿着黑色的高靴,臉蛋就像上帝随意用斧子劈了一下。簡而言之,這種男的,我一個男的看得都覺得犯惡心,而我眼中女神級别的人物卻和他在一起了,是以我能了解男主角現在的感受,神人共憤。

卡列甯走起路來蹒蹒跚跚,擺動屁股,這副樣子使伏倫斯基特别厭惡。他認為隻有自己才有愛她的絕對權利。

女人總是貪心,在有一個靠譜的丈夫以後,還渴望着擁有一個有趣的情人,結果就是毀滅了自己。

偶然的邂逅,彼此錯過後,互相遺忘,又回歸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并感到舒适,隻是有點遺憾。

伏倫斯基在這居住了三年的熟悉透頂的寓所裡,聽着彼特利茨基講着熟悉透頂的故事,體會到一種回到他過慣了的無憂無慮的彼得堡生活的快樂。

老伯爵看到列文的好,是站在一個成熟男人角度,看出列文有實幹,成熟,不做作,理智的許多優點,他實誠,不虛僞,真實。而大多數他眼中的青年都是在一個模子裡刻出來那種,舊的上流社會沾染了的虛僞,狡詐,奉承的習氣,相比之下,列文在他心中才是真是,優秀,能夠給女兒真正幸福生活的人選。很可惜,安娜就沒有這樣好的父親給她在人生最初把關。

唯一清醒的人就是公爵,能一眼看穿這些庸俗的江湖騙子,而憂心忡忡地公爵夫人就是個胸大無腦的蠢女人,自作聰明地以為自己作出的安排才是最完美無缺的,固執地拒絕别人的一切建議,除非生活給了她一巴掌把她打醒,就像弗倫斯基在舞會上選擇的舞伴卻是安娜一樣,否則她永遠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于是名醫就提出了用蘇打水治療的方案。他用這個療法顯然是因為蘇打水沒有任何害處。 家庭醫生恭恭敬敬地用心聽着。 “不過,出國旅行的好處,我認為是可以改變一下生活習慣,擺脫原來的環境,免得觸景生情。再說,做母親的也有這樣的希望。”他說。 “哦!那就讓她們去吧,但那些德國的江湖郎中會害人的……又不能不聽他們……好,那就讓她們去吧。” 他又看了看表。 “哦!我得走了。”他說着向門口走去。 名醫向公爵夫人提出(純粹是出于禮貌)他要再看看病人。 “什麼!再檢查一次!”母親恐怖地叫道。

她是戀愛不得的苦惱,被花心男辜負的痛恨,而同為女人的母親卻找醫生為她看病,這個母親情感真是麻木了,難道看不出女兒的心事嗎?還是說以前的封建婚姻隻是像等價交換那樣毫無情感基礎,造成沒有愛情的母親無法了解這種少女懷春的情懷。

吉娣站在房間當中,身體消瘦,面頰绯紅,眼睛由于害臊而閃出一種異樣的光芒。醫生一走進去,她一陣臉紅,眼淚便奪眶而出。她覺得她的所謂病和治療實在太荒唐,太可笑了!她覺得給她治病,就像把一隻打碎的花瓶拼湊起來一樣可笑。她的心碎了。

堵塞了其他有用的消息來源,造成庸醫的一家獨大。就好像一些壟斷市場,明明産品就是坨狗屎一樣的東西,卻把價格定得過分高昂。

最後他宣布了決定:可以出國,但不要相信江湖郎中,有事隻能向他請教。

說明了啥??!那個庸醫他媽的講的全是空話呀!噴出來的不是藥方而是口水呀。就好比某些自以為可以教授别人的老師,要是沒有深厚學力作為功底的話,在課堂上就隻會扯東扯西,特别是某些大學生家庭教師,兩個小時的課程給予的知識點還不如看一本輔導書15分鐘。上課的時候你可以嘗試聽老師講課15分鐘,如果都沒有你想要的精華點,給你啟發的地方,那說明這個老師水準不行,你大可做自己的學習任務,不必聽他講課,因為那效率太低了,反感那些照念PPT的老師。

大家想把醫生的話詳細告訴她,可是那醫生雖然頭頭是道地講了好一陣,要傳達他的話卻很不容易。唯一明确的是他們決定出國旅行一次。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圈子,那裡是些與你等價差不多的人。圈子和圈子之間存在嚴重的壁壘,很多女人幻想跨進社交精英的圈子來兜售自己,實在是一種很無腦的舉動,階級跨越是需要幾代人的共同努力,而不是成為出賣肉體的妓女,韓劇裡的灰公主畢竟隻是個童話。

她避開她那些精神上的朋友,進出豪華的交際場所。她在那邊遇見伏倫斯基,并在這種會見中嘗到一種銷魂的快樂。她在培特西家裡遇見他的次數特别多,培特西娘家就姓伏倫斯基,培特西是他的堂姐。凡是可以遇見安娜的地方,伏倫斯基都去,一有機會就向她傾訴愛情。她沒有給他任何鼓勵,但每次見到他,心裡就會燃起第一次在火車上見到他時的那種熱情。她自己也感覺到,隻要一看見他,她的眼睛裡就會閃出歡樂的光芒,嘴唇上就會浮起微笑,而且抑制不住這種快樂的表情……開頭安娜滿以為,他的大膽追求使她不快,但在莫斯科回來後不久,她去參加原以為會遇見他的晚會而沒有遇上他時,她就會感到怅然若失,是以明白她一直是在欺騙自己,他的追求不僅沒有使她覺得讨厭,反而成為她生活的全部樂趣了。

呃……這種風氣,是不是每個已婚女人都豢養着一群情人,每個已婚男子都是妓院裡的常客,而且夫妻之間彼此心照不宣,隻是維持着一種表面的婚姻形式。

社交界其他人的心目中,一個追求姑娘或者任何沒有丈夫的女人而失敗的男人,就要成為笑話的對象,但是一個追求已婚女人,并且冒着生命危險,不顧一切去把她勾引到手的男人,絕不會成為笑話的對象,相反,倒有一種英雄豪俠的味道,是以他胡子底下現出矜持而快樂的微笑

托爾斯泰早年受西歐啟蒙主義思想的影響,曾在自己莊園中試行減租減役,幻想尋求地主和農民和諧相處的途徑;以後加入軍隊,參加俄土戰争,曾在克裡米亞作戰,親眼看到沙皇軍隊的腐敗;退役後又出國旅行,但西歐的資本主義制度也引起他的憎惡。

俄國革命動力農民群衆的沖突的思想情緒的反映。俄國千百萬農民由于幾百年來的農奴制壓迫和改革以後幾十年來的破産,積下了對舊制度的無比仇恨以及拚死的決心,他們要求打倒地主和地主政府,消滅一切舊的土地占有制,鏟除官辦教會,這一切統統表現在托爾斯泰的作品裡面,在那裡,“通過他的嘴說話的,是整個俄羅斯千百萬人民群衆。”但是農民又是在舊制度下長大的,“他們在吃母親的奶的時候就吸取了這個制度的原則、習慣、傳統和信仰”,是以他們對新的制度無法了解,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消除自己身受的深重災難,結果鬥争不夠堅決,甚至訴諸祈禱與哭泣。這一切在托爾斯泰的作品裡也得到了充分的反映。是以列甯說,托爾斯泰這面鏡子“反映了一直到最深的底層都在洶湧激蕩的偉大的人民的海洋,既反映了它的一切弱點,也反映了它的一切有力的方面。”

列文就跟他談這個春天的農活和農莊的計劃: 運輸肥料要趁早動手,好在第一次刈草之前結束。要不停地耕遠處的那塊地,使它成為秋耕休閑地。刈草不用對分制,而是雇人給工資。

管家用心聽着,顯然竭力想表示贊成主人的計劃,但他還是露出那種列文早已熟悉,并且總是為之惱火的無能為力的沮喪神氣。這種神氣表示:一切都很好,但得聽天由命。

沒有什麼比這種态度更使列文傷心的了。但這種态度是他所雇用過的管家的通病。大家對他的計劃都抱這樣的态度,是以他現在不再生氣了,而是感到傷心,覺得需要更加堅決反對這種老是同他作對的習慣勢力。這種習慣勢力他想不出叫什麼好,就叫它“聽天由命”。

拒絕就是冰冷刺骨的拒絕,媽的,哪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自我安慰。

作者倒是對他的性格作出了最好的歸納總結。他就像很多電影裡的反派BOSS一樣,因為有野心和才能能夠得到魔女的傾向相許,但是在他們眼中,愛自己的女人隻是一個可供利用的工具,甜言蜜語不過是和用金錢收買男人一樣達到目的的伎倆,當這些陶醉其中的女人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們立刻就會了自己的宏偉目标抛棄掉她,無視掉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

卡列甯作為一名政府要員,作為一個步步高升的官僚,一向追逐功名,注意克己,力求公正,但剛愎自用。他的特點是輕視官樣文章,精簡公文往返,總是竭力要求直接掌握可靠材料,并且節約官廳支出。

卡列甯作為一名政府要員,作為一個步步高升的官僚,一向追逐功名,注意克己,力求公正,但剛愎自用。

高官的完美典型,優雅但平庸的政治家,總是以一種嘲諷來掩飾自己的情感:尊嚴與懦弱,僞善與基督精神的混合物;虛僞世界的古怪産物,這個虛僞世界,盡管他聰明且真的慷慨,他也永遠無法擺脫。

“他對!他對!”她說。“當然,他總是對的,他是基督徒,他寬宏大量!呸,這個卑鄙無恥的家夥!這一點,除了我,誰也不了解,誰也不會了解,可我又不能說出來。人家會說:他是一個笃信宗教、品德高尚、聰明正直的人;可是他們沒有看到我看到的東西。他們不知道,八年來他窒息了我的生命,窒息了我身上一切有生氣的東西,他從來沒有想到我是一個需要愛情生活的女人。他們不知道,他時時刻刻都在侮辱我,自己還揚揚得意。難道我沒有盡力,盡我所有的力量,去找尋生活的意義嗎?難道我沒有盡力愛過他嗎?當我沒有辦法愛他時,難道我沒有盡力愛過兒子嗎?可是後來我明白了,我不能再欺騙自己,我是一個活人,我沒有罪,上帝把我造成這樣一個人,我需要戀愛,我需要生活。現在怎麼樣呢?要是他把我殺了,要是他把他殺了,我都可以忍受,我都可以原諒,可是不,他……”

煥發着那種一帆風順而又受到普遍尊重的人所常有的鎮定自若的容光。

這個幸災樂禍 心不在焉 想要捉飛蛾的律師笑到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望了望在自己鼻子前面飛過的飛蛾,揮了揮手,但出于尊重卡列甯的身份,沒有當着他的面捉飛蛾。

有情人終成眷屬,内心讀來總是愉悅的。希望大家都珍惜眼前人吧。

老公爵故作鎮定地說,但列文轉身向他說話時,發現他的眼睛也濕了。

當人們陷入煩惱時,本以為是如數不盡的碎片般的想法閃爍在腦海中,其實隻是幾個非常困擾你的問題反複出現,而你趕也趕不掉它們,它們就在你的腦海中像海鷗一樣盤旋。

他走到門口,把門關上;然後,目光呆滞,咬緊牙關,走到桌旁,拿起手槍,察看了一下,轉動彈膛,沉思起來。他垂下頭,臉上露出冥思苦想的神情,手裡拿着手槍,一動不動地站了兩分鐘光景。“當然!”他自言自語,仿佛長時間合乎邏輯的冷靜思索使他得到一個明确的結論。其實,他所深信的這個“當然”,隻是他在這一小時裡兜了幾十個圈子的回憶和想象的又一次循環罷了。無非是重溫那些一去不複返的幸福往事,無非是想到毫無意義的茫茫的未來生活,無非是感到自己身受的屈辱,無非是這些思想感情的不斷重複出現。

在奄奄一息的安娜面前,故作高傲的卡列甯傷心落淚了。

他在妻子的病榻旁生平第一次被憐憫心所支配。這種感情是由别人的痛苦引起的,以前他把它當作一種有害的缺點而羞于承認。

文學史書上對卡列甯的評語是負面的,說他聽到妻子是一大筆财産的繼承人時,為了得到這筆錢甘心忍受妻子的出軌行為。從卡列甯得知妻子出軌後的内心複雜的鬥争,以及這裡對嬰兒展現出來的仁慈溫和的一面,都可以看到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内心也有豐富的感情,而不僅僅隻是官僚機構裡的一架機器。

他比以前更加憐愛兒子,責備自己太不關心他。他對新生小女兒的感情更是特殊,不僅憐憫,而且充滿慈愛。開頭他隻是出于憐憫而照顧這個柔弱的新生兒。她不是他的女兒,在她母親生病的時候被棄在一邊。要不是他關心,她準會死去。但他自己也沒有注意,他是多麼喜愛她呀。他每天總要到育兒室去好幾次,在那裡坐上好一陣,使得原來害怕他的奶媽和保姆見了他也不以為意了。有時候,他一連半小時默默地瞧着睡熟的嬰兒毛茸茸的、皮膚松軟的番紅花般的小臉,觀察着她那起皺的前額,還有那雙握着拳頭用手背擦着小眼睛和鼻梁的胖鼓鼓的小手。在這樣的時刻,卡列甯心裡覺得特别平靜

旁觀者角度能夠清楚地審視自己,作出最為公正的評判,推翻自己陳舊的理念,然後建立一套全新的原則,這就是進化,這就是陶淵明所說的:悟以往之不谏,覺今是而昨非。

在來訪者默默觀看那幅畫的幾秒鐘裡,米哈伊洛夫也觀看着,用旁觀者的冷靜眼光觀看着。在這幾秒鐘裡,他相信,這幾位剛才還被他蔑視的來訪者将做出最高明、最公正的評判。他忘記了他在作這幅畫的三年裡對它的想法;他忘記了原以為無可置疑的優點——他用旁觀者那種冷靜的新眼光看着這幅畫,看不出它有什麼優點。他看見前景中彼拉多惱恨的臉和基督鎮靜的臉,還看見後景中彼拉多的仆從和觀看動靜的約翰的臉。每一張臉都經過長期琢磨,反複修改,都具有不同的性格。每一張臉都曾帶給他多少痛苦和歡樂呀,為了全畫的協調不知修改過多少次,在處理色彩濃淡和明暗上都曾煞費苦心——這一切如今從旁觀者的眼光看來,都千篇一律,庸俗得很。那張成為全畫中心的基督的臉,當初他最得意,畫成後感到十分高興,如今他用旁觀者的眼光一看,卻覺得毫無價值。他看出他所畫的(根本談不上好,他清楚地看出許多缺點)隻是摹仿提香、拉斐爾、魯本斯的無數基督像,摹仿他們的無數兵士和彼拉多罷了。這一切都很庸俗,貧乏,陳舊,色彩斑駁,筆力軟弱,簡直畫得很糟。客人們當着畫家的面說些虛僞的恭維話,背後卻在憐憫他,嘲笑他,但這可不能怪他們。 沉默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他卻覺得十分難受。為了打破沉默而且表示他并不激動,他強作鎮定,對其他客人說起話來。

贊美辭總是讓人興奮不已,但自身要明白恭維話裡的虛假成分和自己的真實水準。不要被誇獎得自視甚高,那就是贊殺一個人了。

他的心情頓時由沮喪變得興奮。整幅畫在他面前立刻顯得生氣勃勃,充滿豐富多彩得無法形容的生命特征。

他們故意壓低聲音,一方面是怕傷了畫家的感情,一方面是為了避免大聲說出蠢話來。這種蠢話,人們在美術展覽會上談論藝術時,是很容易脫口而出的。

托爾斯泰不僅賦予列文以他那既保守又民主的思想、他那鄉村貴族蔑視知識分子的反自由主義,而且還賦予列文他的生命。列文與基蒂的愛情以及他倆最初幾年的婚姻生活,就是他對自己家庭生活回憶的移植。

列文結婚有兩個多月了。他很幸福,但完全不像預期的那樣。他時刻感到以前的夢想破滅了,同時卻遇到新的意料不到的賞心樂事。列文很幸福,但開始家庭生活以後,他處處發現,事情同他原來的想法截然不同。他處處感到好像那種欣賞過别人在湖上平穩而幸福地泛舟的人,一旦自己坐到船上,感受就完全不同了。他發現,泛舟并非隻是平平穩穩地坐着,沒有什麼搖擺,而是需要思考,片刻不能忘記該往哪兒航行,不能忘記腳下是水,必須不停地劃槳,而沒有劃慣槳,雙手是很痛的。這事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雖說有趣,卻很費勁。

在他獨身的時候,看到别人的夫婦生活,看到他們瑣碎的家務、争吵、吃醋,他就在心裡嘲笑他們。照他看來,他未來的夫婦生活不僅不會産生這種情況,而且整個家庭生活方式也将與衆不同。沒想到他同妻子的生活不僅沒有什麼與衆不同,而且也充滿瑣碎的家務。這種瑣碎的家務以前他不屑一顧,如今卻顯得如此重要,無法回避。列文看到,所有這些家務并不像以前所想的那麼容易處理。盡管列文自以為對家庭生活持有最正确的觀點,但他也像一切男人那樣,不知不覺把家庭生活純粹看作愛情的享受,不應遇到任何阻礙,也不該受任何瑣事的幹擾。他認為他應該專心做他的工作,工作以後在愛情的幸福中得到休息。她應當被寵愛,此外再不能有别的要求了。他也同一切男人一樣,忘記她也需要工作。他感到驚奇的是,他那個像詩一樣美的吉娣,在婚後頭幾個星期,甚至開頭幾天,就在考慮和張羅着桌布、家具、客房床墊、托盤、廚子、飯菜等家務。還在他們訂婚以後,她就拒絕出國旅行,決定回鄉生活,仿佛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除了愛情,她還能考慮别的事。她的果斷使他吃驚。這種态度當時曾使他不愉快,如今她這樣操勞家務,又多次引起他的煩惱。他看出她需要這種操勞。他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忙忙碌碌,并且嘲笑種種瑣事,但他愛她,不能不欣賞她的這些活動。他嘲笑她怎樣擺設從莫斯科運來的家具,怎樣重新布置她自己的房間和他的房間,怎樣挂窗簾,怎樣為來客和陶麗準備好客房,怎樣給她的新侍女安排房間,怎樣吩咐老廚子準備飯菜,怎樣同阿加菲雅吵嘴,從她手裡接管了食品貯藏室。他看到老廚子怎樣笑嘻嘻地欣賞她,聽着她那些缺乏經驗的不切實際的吩咐。他看到阿加菲雅對這位年輕主婦就貯藏室作出的新安排怎樣若有所思地慈祥地搖着頭。他看到吉娣又哭又笑地走來向他訴苦,說侍女瑪莎仍把她當小姐看待,是以誰也不聽她的話,他卻覺得她格外可愛。他覺得這很有趣,也很新奇。但他想,要是沒有這些事,那就更好了。

他不懂得她婚後心情的變化。她在娘家有時很想吃點卷心菜加克瓦斯或者糖果,可是吃不到。如今她可以随意吩咐,要買多少糖果就買多少糖果,要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要訂制什麼點心就訂制什麼點心。 現在她滿心希望陶麗帶孩子們來住一陣,尤其因為她可以給孩子們訂制各人喜愛的點心,陶麗也準會贊揚她家務上的種種新安排。她自己也弄不懂是什麼道理,但家務對她确實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她憑本能感覺到春天臨近了,她也知道将會有春雨綿綿的日子,就加緊築巢,邊築邊學築巢的方法。

吉娣悉心操持瑣碎的家務,這同列文原先崇高的幸福觀極其格格不入。這也是他失望的一個原因。不過他盡管不了解她這種操心的意義,卻覺得她很可愛,情不自禁地加以欣賞,把它看作一種新的賞心樂事。 另一種失望和賞心樂事就是吵嘴。列文從來沒有想到,他同妻子除了溫存、尊敬和恩愛之外還可能有别的态度。婚後沒有幾天,他們竟突然吵嘴了。她說他并不愛她,隻愛他自己,說着就哭起來,擺動雙手。

他們第一次吵嘴是因為列文到一個新的田莊去,回家時想抄近路,結果迷了路,遲到半小時。他一路上都想着她,想着她的恩愛,想着自己的幸福。離家越近,對她的愛情也越熱烈。他懷着當初到吉娣家去求婚那樣熱烈,甚至比那時還要熱烈的感情沖進房裡,沒想到遇到的竟是他在她臉上從沒見過的一種憂郁的表情。他想吻她,卻被她一把推開了。 “你怎麼啦?” “你倒開心……”她開口說,竭力想裝得鎮定而刻毒。 但她一開口,責備、莫名其妙的醋意、剛才一動不動地呆坐窗前半小時所經受的折磨,就一股腦兒發洩出來。這當兒,他才清楚地明白了他在婚禮結束後把她從教堂裡領出來時還沒有明白的事情。他明白了她不僅同他十分親近,而且明白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界線現在已分不清了。這一層,他是從刹那間出現的雙重心理中懂得的。他先是很生氣,但立刻又覺得他不能生她的氣,因為她同他是兩位一體,不能分成你我的。他最初一刹那的感覺就像一個人背後突然受到一記沉重的打擊,但等到他怒氣沖沖地回過身去,想找到仇人報複,卻發現原來是他自己無意中打了自己一下,他不好對誰生氣,隻得默默地忍受疼痛,自己安慰自己。

後來他再也沒有如此強烈地産生過這種感覺,但此刻他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他很自然地想替自己辯護,向她證明是她錯了;但證明她錯就會更加激怒她,就會擴大那條成為一切痛苦根源的裂痕。照習慣他想把過錯加到她身上;但另一種更加強烈的情緒卻要他盡快消除裂痕,不讓它擴大。這種莫須有的責難确實使他很難過,但進行辯解,使她痛苦,那就更糟。好像一個人在半睡不醒中感到一陣劇痛,想把身上的痛處挖掉、除去,等到蘇醒過來,才明白原來全身都在作痛。除了默默忍受以外,沒有别的辦法,于是他就竭力克制自己。

他們和好了。她知道自己錯了,但嘴裡沒有承認,隻是對他更加溫柔。他們加倍體會到愛情的幸福。但這并不等于說以後再不會發生類似的沖突;沖突甚至發生得更加頻繁,而且往往是由于一些意想不到的小事引起的。發生這一類沖突常由于彼此還不了解對方的脾氣,由于結婚初期兩人的情緒常常不正常。當一個情緒好,另一個情緒不好的時候,和睦還不會遭到破壞;但當兩人都情緒不好時,就會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發生沖突,事後甚至記不起來,他們究竟為什麼吵嘴。不錯,當兩人都心情愉快的時候,他們的生活就加倍幸福。但結婚初期對他們來說畢竟是一段不好過的日子。

在婚後最初一段日子裡,他們感到特别緊張,仿佛有一條鍊子把他們系住,從兩端拉緊。總之,他們的蜜月,也就是婚後的第一個月,列文對它懷着滿腔希望,結果不但并不甜蜜,而且是他們一生中最委屈痛苦的日子。當時他們确實難得心平氣和,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們後來卻竭力想把這段不愉快日子裡種種不正常的可恥情況從記憶裡抹掉。 直到婚後第三個月,在莫斯科住了一個月回家以後,他們的生活才開始過得比較平穩。

以前,這些工作隻是他逃避生活的手段。以前,他覺得沒有這些工作他的生活就太無聊。而現在,他需要這些工作是為了避免幸福的生活過分單調。他又拿起稿子,把寫好的東西重讀一遍。他高興地發現這工作還是值得做的。這是一項新鮮而有益的工作。他覺得以前許多想法未免有些偏激。

走進病人的房間,然後不慌不忙地轉過身來,輕輕地關上門。她悄沒聲兒地迅速走到病人床前,又繞了過去,使病人不用轉過身來,接着就用她柔嫩的手握住他那皮包骨頭的大手,用女人所特有的充滿同情的溫柔而活潑的語氣同他說話。

他對死這個問題已經無法思考,隻不由自主地想着現在他應該做些什麼:替死人合上眼睛,穿好衣服,置辦棺材。說也奇怪,他覺得自己十分冷靜,沒有悲傷,沒有哀悼,對哥哥更沒有憐憫。如果說他有什麼感觸的話,那就是羨慕垂死的人懂得他所無法了解的事。

他在垂死的人旁邊又這樣坐了好一陣,一直等待着終結。但終結沒有到來。門開了,吉娣出現了。列文站起來想攔住她。但就在他站起來的時候,他聽見垂死的人動了動。 “别走!”尼古拉說,伸出一隻手。列文把一隻手伸給他,生氣地向妻子揮動另一隻手,要她走開。

他握着垂死的人的手坐了半小時,一小時,又一小時。他不再想到死了。他想着吉娣在做什麼,隔壁房裡住着什麼人,醫生住的是不是他自己的房子。他很想吃東西,很想睡覺。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摸了摸垂死的人的腳。腳涼了,但他還有呼吸。列文又踮着腳尖想走開,但病人又動了動,說:“别走。”

天亮了,病人的情況沒有變。列文悄悄地抽出手,眼睛不看垂死的人,回到自己房裡去睡覺。他醒來的時候,沒有聽到他預期的哥哥死亡的消息,卻聽說病人又恢複原來的狀态。他又坐起來,咳嗽,又開始吃東西,說話;又不再談到死,又表示希望恢複健康,變得更加暴躁,更加憂郁了。

那天夜裡,病人喚弟弟來準備同生命告别,因而在大家心裡引起的死的感覺,現在被破壞了。大家知道,他很快就要死了,他已經死去一半了。大家隻有一個希望——但願他快點死,可是又都隐瞞着這種念頭,給他服藥,替他找藥找醫生,欺騙他,也欺騙自己,并且互相欺騙。這一切都是虛僞,都是侮辱人格、亵渎神明的可惡的虛僞。列文出于他的本性和比誰都熱愛垂死的哥哥,特别強烈地感覺到這種虛僞。

被戴綠帽子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呀。就好像眼睛被針刺了一樣,帶着一股灼熱感,不住地揉幹巴巴的眼睛,結果隻能使處境變得更糟,讓人無力而生氣。

他覺得他再也受不住普遍的輕蔑和冷酷的壓力了。這種表情他在那店員的臉上,在柯爾尼的臉上,在這兩天裡他所遇見的一切人的臉上,都清清楚楚地看出來。他覺得他擺脫不了人家對他的憎惡,因為這種憎惡不是由于他壞(要是這樣,他可以努力變得好一些),而是由于他不幸,可恥而又可恨的不幸。他知道就是因為這一層,就是因為他心碎腸斷,人家才對他這樣冷酷無情。他覺得大家在毀滅他,就像群狗咬死一隻受盡折磨、痛得汪汪直叫的狗那樣。他知道擺脫人們的唯一辦法就是把傷痕掩蓋起來。他勉強試了兩天,但現在他覺得已經無力繼續這場寡不敵衆的鬥争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卡列甯不止是一個官僚機器,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也有不愉快的童年往事,有一副盡職盡責的責任心,也有一份對妻子的關愛,他是個好丈夫但不是一個好情人,而從沒嘗過愛情滋味的安娜按捺不住情欲的誘惑,她要的是充滿激情火辣辣地愛,要的是一個能帶給她甜蜜新鮮刺激感的情人,要的是一個放蕩自由的靈魂,就像今天很多女孩總喜歡男孩帶點壞,不要那麼古闆書呆子氣,一本正經地嚴肅搞得大家都不開心了。兩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單單地指責其中一方。其實我挺同情卡列甯的,他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卡列甯做省長的時候,安娜的姑媽,當地一位有錢的貴婦人,把她的侄女介紹給他這個就年齡來說并不年輕,但就做省長來說卻很年輕的人。這弄得他的處境十分為難:要麼向她求婚,要麼離開這個地方。卡列甯猶豫了很久。當時肯定這一步和否定這一步的理由勢均力敵,同時又缺乏充分理由使他改變遇到疑難問題要慎重處理的原則。但安娜的姑媽通過一個熟人向他暗示,既然他已影響到姑娘的名譽,他要是有責任心,就該向她求婚。他求了婚,并且把他可能傾注的感情都傾注到未婚妻身上,後來又傾注到妻子身上。

有些人位高權重,你以為他擁有全世界,卻猜不到他晚上回家後都是一個人吃飯,偌大的房間裡空空蕩蕩的,随意地打開電視翻一番然後一言不發地躺在沙發上睡熟了。

他對安娜的迷戀徹底消除了他同别人親密交往的需要。現在,他在所有的熟人中間沒有一個知心朋友。他交遊廣闊,但沒有真正的友誼。有許多人,卡列甯可以請他們到家裡來吃飯,請他們參與他關心的事,請他們聲援某個請願者,也可以同他們坦率地讨論别人的事和最高當局的問題,但他同這些人的關系隻遵照一般的禮儀和習慣,從不越雷池一步。他有一個大學裡的同學,畢業後彼此很親近,他本可以向他傾吐他的悲傷,但這個同學在一個遙遠的教育區當督學。在彼得堡的熟人中間,最親密、最談得來的是他的辦公室主任和醫生。

辦公室主任史留丁是個樸實、聰明、善良和有道德的人,卡列甯對他很有好感,但五年來的同僚關系在他們之間形成了一道鴻溝,妨礙他們推心置腹地交談。 卡列甯在公文上簽了字,沉默了好一陣,不時望望史留丁,幾次想開口,但又開不出口。他心裡準備好了這樣一句話:“您聽到我的不幸嗎?”但結果還是照例說了一句:“那就請您替我辦一辦吧。”說完就讓他走了。

對孩子的愧疚是安娜的死因之一。

他懂得她是不幸的,但她是愛他的。他甚至懂得保姆對她低聲說了些什麼話。他聽見她說:“他總是八點鐘以後來。”他懂得這是在說父親,母親同父親不能見面。這些他是懂的,隻是一件事他弄不懂:為什麼她臉上現出恐懼和羞愧的神色?她沒有什麼過錯,可是她怕他,還為什麼事害臊。他很想問一問,來解除心裡的疙瘩,可是他不敢問

這是安娜的第二個死因,即收到了上流社會社交圈子的侮辱和排斥,他們把安娜看作異類,認為和她這種不守婦道丢棄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和情人私奔的女人交往是種恥辱,于是這群假清高的上流人士為了體面便帶着惡意诋毀她,讓她失去了社會地位。

“不愉快!”她叫起來,“太可怕了!隻要我活一天,就一天不會忘記這件事。她竟然說坐在我旁邊是一種恥辱。” “一個傻婆娘的話,”他說,“可是你為什麼要冒這個險,要去惹事呢……”

在花園裡他們遇見一個正在掃地的農民。他們不顧那農民會看見吉娣滿面的淚痕和列文激動的神色,也不顧他們活像兩個逃避災難的人,就一個勁兒快步向前走去,都想把心裡話說個痛快,消除對方的誤會。他們單獨待在一起,好擺脫兩人都忍受着的痛苦。

有些人和事情讓你不愉快了就是要勇敢的拒絕。之前有個大學同學突然找我借錢,想着同學情誼便借給他應急,結果之後的三五天他幾次都在騷擾我,每次找我全都是借錢,每次借的不多,但就像吸血一樣慢慢地把你吸幹,我心目中的同學情誼就這樣被他惡心到了,直接删了他,錢也不要了。

手杖頭上的斷片撕光了,列文抓住手杖粗大的兩端,把它折斷,留神接住折下來的一頭。 大概是列文那雙有力的手,今天早晨做體操時摸到的肌肉,兩隻炯炯有光的眼睛,低低的聲音和顫動的下颚,這些比任何語言更有力地使維斯洛夫斯基服從了。他聳聳肩,輕蔑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奧勃朗斯基和公爵夫人對列文的行為感到氣憤。列文覺得自己不僅可笑到了極點,而且罪孽深重,無臉見人;但是一想到他和他妻子所受的罪,他自問下次要是又遇到這樣的事他将怎樣處理,接着回答說,還是這樣辦。

首先作者本來是對安娜這個偷情的女人充滿鞭笞和敵視的,認為她是個賤女人。可是後來寫着寫着,将自己帶入到了這個女人的心境裡,感受到了她生活的苦悶和對愛情的渴望,以及周圍社會假惺惺的清高,反倒改變了寫作的初衷,開始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将其寫成了一個敢于反叛規章制度追求自由愛情的新時代女性。但是就我個人而言,這個養尊處優生活在富人圈子,每天被愛情困擾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不就是那些矯揉造作的富家小姐嗎?整體吃飽了沒事做,屁大點小事就傷心不止,有本事去貧民窟體驗一圈,感受下什麼才叫為了生存就已經耗盡了所有勇氣。

“你有什麼想法?你對我有什麼想法?你不要歧視我。我不應該被歧視。我這人就是不幸。如果天下真有不幸的人,那就是我。”安娜說着扭過頭去,哭了。

情人本來就是個浪子,忍受不了固定的愛情,因為那意味着要承擔責任,而責任就是套在浪子腳上的枷鎖,讓他們感到厭煩和痛苦,是以最後安娜卧軌自殺的死因之一便是喪失了情人的愛情。

選舉是這麼歡欣愉快,而逼得他非回去不可的愛情卻又是那麼沉重難受,這兩者竟形成這麼強烈的對照,伏倫斯基不禁感到驚訝。可是不能不回去。于是他就搭下一班火車連夜趕回家。

即使是再美的女人,初見時的驚豔過後,追到手度過一段甜蜜時光,接着便是厭棄毫無新鮮感了,古往今來,情侶和夫妻之間莫不如此,當吸引力和神秘感消失了,以前那個在你眼中閃閃發光的人也就變得平庸無期了。

“噢,那太好了。”伏倫斯基說,冷冷地打量着她,打量着她的發式和服裝。他知道她是特地為他而打扮的。 這一切他都很欣賞,但已經欣賞過多少次了!這時他臉上又出現了她十分害怕的那種冷若冰霜的神色。

在戀愛過程中,當一方太過黏人的時候,想無時無刻都陪伴在對方身邊的時候,就意味着失去了獨立性,在伴侶看來你就是一個沒有自我意識和思想的人,你的生活一定是貧瘠的荒原,迫切需要對方的充實生活來填充自己。雖然你本意隻是愛她,陪她呆在一起的時光是你最開心的時刻,你想要這種快樂時光多越久越好,但是你這種行為卻打擾到了她的正常生活,在她看來是一種自私的表現。别問我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我和女友就是因為這個而分的手。是以,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在一個安安靜靜地時刻,兩人認真地傾訴下想法然後諒解對方,而不要憋在肚子裡使用冷戰思維。

“要是你去莫斯科,那我也去。我不願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們要麼分手,要麼生活在一起。”

鄉下就是大自然的象征,城市就是物質化的資産文明,二者呈現對立沖突的姿态,像陶淵明一樣,列文終究是不屬于城市的,城市裡那種追名逐利的緊張局勢是會讓列文瘋掉的。

在鄉下,吉娣愛他那種親切溫和、殷勤好客的風度。在城裡,他總是顯得惶惶不安,仿佛怕人家欺負他,尤其是怕欺負吉娣。在鄉下,列文感到得其所哉,不用緊張地趕時間,但也從來沒有空閑。在城裡,他總是匆匆忙忙,唯恐錯過什麼,但其實無所事事。

對啊。有些女人臉上一件護膚品的價格抵得上農民工環衛工站崗幾百個小時的辛勤付出?

買了二十八盧布的酒菜——雖然也使列文想到,二十八盧布等于農民千辛萬苦刈割、捆紮、脫粒、簸揚,包裝好的燕麥的代價

列文自從早晨醒來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後,就下定決心不胡思亂想,不随便猜測,堅決克制感情,免得擾亂妻子的心。他還要安慰她,鼓勵她,這樣來熬過目前這一時刻。列文打聽到這種事通常要持續多久,精神上準備忍受五小時。他覺得可以控制情緒,甚至不讓自己想到将發生什麼事,将有怎樣的結局。可是當他從醫生那裡回來,看到她痛苦的模樣時,他就越來越頻繁地仰起頭,不斷歎息,一再念叨:“啊呀,上帝呀,饒恕我們,救救我們吧!”他感到恐懼,唯恐自己受不住,會失聲痛哭或者跑出門去。他是這麼痛苦,而時間卻隻過了一小時。 這樣過了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直到他預定的忍耐極限——五小時,情況依然如故。他一直忍耐着,因為除了忍耐沒有别的辦法。同時每分鐘他都覺得已達到忍耐的極限,他的心馬上就要痛苦得碎裂了。 時間一分鐘又一分鐘、一小時又一小時地過去,他的痛苦和恐懼卻不斷增長,越來越厲害了。

生活中一切必不可少的習慣對列文來說都不再存在。他失去了時間觀念。當吉娣把他叫到身邊,他抓住她那忽而異常使勁地握緊他的手,忽而又把他推開的汗滋滋小手時,他覺得幾分鐘簡直像幾小時那麼長,而有時幾小時卻又像隻有幾分鐘那麼短。麗莎維塔請他到屏風後面去點蠟燭,他感到驚奇,才知道已是傍晚五時了。要是人家告訴他現在才上午十點鐘,他倒不會感到那麼驚奇。他不太清楚他在什麼地方,現在是什麼時候,在發生什麼事情。他看見她熱得發紅的臉,時而不知所措,痛苦萬狀;時而嫣然微笑,使他得到寬慰。他看見公爵夫人,滿臉通紅,神情緊張,灰白的鬈發蓬亂不堪,她咬住嘴唇,勉強忍住眼淚。他看見陶麗,看見吸着很粗煙卷的醫生。他還看見臉色堅定、果斷和使人寬慰的接生婆,還看見皺着眉頭在大廳裡來回踱步的老公爵。他們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他們在什麼地方,他一概不知道。公爵夫人一會兒同醫生一起在卧室裡,一會兒在擺好飯桌的書房裡;一會兒又不是她,而是陶麗。後來列文記得人家派他到什麼地方去。有一次又叫他搬桌子和沙發。他幹得很賣力,滿心以為是為她而幹的,後來才知道是為他自己安排過夜的地方。後來又為什麼事派他到書房裡去問醫生。醫生回答了他,接着又談到議會裡的混亂情況。後來又派他到公爵夫人卧室去取一個鍍金的銀聖像。他同公爵夫人的老女仆爬到一個櫃子上去取,竟把一盞神燈打碎了。那個老仆人安慰他不要為妻子和神燈的事難過。他把聖像拿來放在吉娣的床頭,竭力把它塞在枕頭後面。但這一切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為什麼做的,他都不知道。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公爵夫人拉住他的手,憐憫地瞧着他,請求他放心;陶麗勸他吃點東西,把他從房裡領出去;就連醫生都嚴肅而同情地望着他,給他吃了點藥水。

他隻知道和感覺到,現在發生的事同一年前在省城醫院裡尼古拉哥哥臨死時的情況有點相似。所不同的隻是,那次是喪事,這次是喜事。但是,那次喪事和這次喜事同樣都越出生活的正常,仿佛是生活裡的窟窿,通過這些窟窿看到了一種崇高的境界。目前正在發生的事同樣痛苦,同樣折磨人;在觀察這種崇高的境界時,靈魂同樣不可思議地達到了空前的高度,那是理性所不能達到的。

“啊,上帝呀,饒恕我們,救救我們吧!”他不斷地念叨着,雖然長期疏遠宗教,此刻卻像兒童時代和青年時代一樣虔誠一樣單純地祈求着上帝。

在這段時間裡,他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當他不在她面前時,他同那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粗煙卷,又把煙頭在積滿煙灰的煙缸邊上撚滅的醫生,同陶麗和老公爵,在一起談論正餐,談論政治,談論瑪麗雅·彼得羅夫娜的病。在這種時候,列文暫時忘記了一切,仿佛好夢初醒。但當他在她面前,在她床頭旁時,他的心就痛苦得幾乎要裂開來,他就不停地禱告上帝。每當卧室裡傳來慘叫聲,他從忘卻的境界中醒悟過來時,他又回到最初的懵懂狀态。他一聽到呻吟,就跳起來,跑去替自己辯護,但一路上又想到他并沒有過錯,他真想保護她,幫助她呢。但一看到她,他又明白他幫不了忙,于是感到恐懼,就禱告起來:“啊,上帝呀,饒恕我們,救救我們吧!”随着時間的消逝,這兩種心情都變得越來越強烈:不在她面前,他把她完全給忘了,心裡就越來越平靜;在她面前時,她的痛苦和他那種愛莫能助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他跳起來,想逃到什麼地方去,結果卻又跑回到她身邊。

有時候,她接二連三地召喚他,他就責怪她。可是一看見她那溫柔的笑臉,聽見她說“我真把你折磨苦了”,他就責怪上帝;可是一提到上帝,他立刻又祈求饒恕和施恩。

眼睛望着他煙卷上的灰燼。這是一段無事可做的空閑時間,他的頭腦昏昏沉沉,完全忘記了目前的事。

突然傳來一聲不同尋常的尖叫。這叫聲太可怕了,列文甚至不敢跳起來,他屏住呼吸,用恐懼而疑問的目光對醫生望了望。醫生側着頭留神傾聽,贊許地微微一笑。這一切都太不尋常,列文反而一點也不驚訝。“這是理所當然的。”他想,依舊坐着不動。“這是誰在叫哇?”他跳起來,踮着腳尖跑進卧室,繞過麗莎維塔和公爵夫人,走到床頭旁邊他的老位子。叫聲停止了,但發生了什麼變化。究竟是什麼變化,他沒有看到,也不明白,其實他也不想看到,不想明白。但他看見麗莎維塔的臉色嚴肅、蒼白,依舊那麼堅毅,雖然她的下颚在微微抖動,她的眼睛緊盯着吉娣。吉娣的臉發燒,顯得很痛苦,汗涔涔的額上粘着一绺頭發。她向他轉過臉來,找尋着他的目光。她伸出雙手要抓住他的手。她用濕滋滋的手捉住他冰涼的雙手,把它們貼在自己的臉上。

不過,不管人家怎麼說,列文認為這下子一切全完了。他站在隔壁屋子裡,頭靠在門楣上,聽着從沒聽到過的慘叫和哀号。他知道這聲音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吉娣發出來的。他早已不希望有什麼孩子了。如今他簡直恨那個孩子。他甚至并不珍惜她的生命,但願能停止這種揪心的痛苦。

他忘乎是以地沖進卧室,首先映人眼簾的是麗莎維塔的臉。她的眉頭皺得更緊,臉繃得更厲害了。看不到吉娣的臉。在原來是她的臉的地方,有一個樣子緊張得吓人、有慘叫聲發出來的東西。他把頭靠在床欄杆上,覺得心都快碎了。恐怖的叫聲沒有停止,越來越可怕,并且達到了頂點,接着突然安靜下來。列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無法懷疑:叫聲停止了,隻聽得低低的奔忙聲、衣服的窸窣聲和急促的喘息聲,以及她那斷斷續續、富有生氣的溫柔而幸福的聲音,低低地說:“全完了。”

他擡起頭來。她的雙臂軟綿綿地落在被子上,她的模樣異常妩媚娴靜,默默地望着他,想笑又笑不出來。

列文蓦地覺得他從度過二十二小時的那個神秘、恐怖和怪誕的世界一下子回到了人世間。人世間是他熟悉的,如今可閃耀着簡直難以習慣的新的幸福光輝。繃緊的弦全斷了。意外的狂喜的嗚咽和淚水湧上他的心頭,他激動得渾身發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在床前跪下來,把妻子的手放在嘴唇上吻着。她那隻手微微動着手指來回答他的親吻。就在這時候,床腳邊,在麗莎維塔靈巧的手裡像燈上的火花一樣跳動着一個生命,那是以前沒有的,但從今以後他就有權利活下去,并且懂得自身的價值,還要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活的!活的!還是個男孩呢!大家都放心吧!”列文聽見麗莎維塔用顫抖的手拍拍嬰兒的背,說。 “媽媽,是真的嗎?”吉娣問。 公爵夫人隻用啜泣來回答。 在一片寂靜中,響起了一個同屋裡所有壓抑的說話聲截然不同的聲音,像是肯定地回答做母親的問題。這是一個不知從哪裡降生的新人大膽、潑辣、肆無忌憚的啼叫。

以前,要是有人對列文說,吉娣死了,他也同她一起死了,他們的孩子都是天使,上帝就在他們面前,他是不會感到絲毫驚訝的。現在呢,他回到了現實世界,好容易才明白她平安無事,而那個拼命啼哭的小東西就是他的兒子。吉娣活着,痛苦過去了,他感到無比幸福。這一點他是明白的,并是以感到幸福。可是那孩子呢?他從哪裡來?來幹什麼?他是誰?這一點他怎麼也無法了解,并且感到很别扭。他總覺得這是一種不必要的多餘的東西,弄不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仰天躺着,梳洗得整整齊齊,頭上戴着一頂漂亮的藍邊睡帽,雙手伸在被窩外面。她用目光迎接他,把他吸引過去。她的眼睛本來就炯炯有神,他走得越近,就越發明亮。她臉上的表情從塵世變為天堂,好像臨死的人那樣,不過一種表示訣别,一種卻表示歡迎。一陣激動又襲上他的心頭,同嬰兒降生的一刹那所體驗到的一樣。吉娣拉住他的手,問他有沒有睡過覺。他回答不上來,知道自己感情的脆弱,就扭過頭去。

列文望着這個可憐的小東西,竭力想在自己心裡喚起做父親的感情。他對他隻覺得厭惡。但是,當接生婆解開襁褓,列文看見番紅花色的小手臂和小腿,上面也長着手指和腳趾,大拇指同其他手指也顯然不同,還看見接生婆把那雙張開的小手臂像柔軟的彈簧一樣夾攏來用襁褓包住時,他忽然憐恤起這個小東西來,唯恐接生婆把他弄傷。

列文帶着微笑勉強忍住感動的淚水,吻了吻妻子,離開陰暗的屋子。 他對這個小東西所産生的感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感情沒有絲毫歡樂,相反隻有一種難堪的恐懼:他意識到自己又一方面的軟弱無能。這種意識最初十分強烈,他唯恐這個嬌嫩脆弱的小東西将來吃苦,是以看見嬰兒打噴嚏時油然而生的莫名其妙的欣慰和自豪,都沒能使他感到輕松。

彼得堡使他恢複了青春。在莫斯科,他發現鬓上有幾根白發,午飯後要打瞌睡,伸懶腰,走樓梯上氣不接下氣,對年輕女人不感興趣,舞會上不愛跳舞。在彼得堡,他覺得年輕了十歲。

覺得自己完全像個年輕人。一看見年輕女人,就想入非非……吃點東西,稍微喝一點,就覺得精神抖擻,渾身是勁。一回到俄國,就得陪着妻子,還得住到鄉下去,唉,說來你也不會相信,這樣過上兩個禮拜,就連衣服都懶得換,幹脆穿着睡衣吃飯。哪裡還有興緻去想年輕女人!變成十足的老頭兒,想的也無非是靈魂得救之類的事。

第二天,奧勃朗斯基乘車去看她,覺得自己青春煥發,調情撒謊簡直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許多家庭長年累月毫無變化,夫婦雙方對生活都感到厭倦,就因為他們的感情既沒有破裂,也談不上美滿和諧。

使他們隔閡的惱恨情緒,不是任何外來原因造成的。一切嘗試不僅不能消除這種情緒,反而使它加劇了。這種惱恨産生在各人自己心裡,就她來說,是因為他的愛情日漸衰退;在他卻是由于後悔他為了她而陷入苦惱的處境,如今她不僅不來減輕他的苦惱,反而火上加油,使他更加難受。他們誰也不提心情惡劣的原因,但都認為錯在對方,并且一有機會就竭力指責對方。

對她來說,他整個的人,包括他的習慣、思想、願望,以及他的全部心理和生理特點,可以歸結為一點,就是愛女人,而這種愛她認為應該全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可是現在這種愛日漸減少了,是以她斷定,他準是把一部分愛移到别的女人身上,或者某一個女人身上,她是以吃醋了。其實她不是吃别的女人的醋,她是因為他的愛情衰退而惱恨。她還沒有吃醋的對象,她正在找尋。她往往憑蛛絲馬迹,從妒忌一個女人轉為妒忌另一個女人。時而她妒忌他過獨身生活時結交的下流女人,他很容易同她們重修舊好;時而她妒忌他可能遇見的社交界女人;時而她妒忌一個憑空想出來的姑娘,認為他可能抛棄她而去同她結婚。

安娜對他發生猜疑,生他的氣,找尋種種理由發洩。她處境的一切痛苦,她都怪在他頭上。她在莫斯科上不沾天,下不沾地,在遙遙無期的等待中忍受痛苦,卡列甯處理問題遲疑不決,她孤獨地生活——一切她都算在他的賬上。他要是愛她,能體諒她處境的痛苦,一定會把她營救出來。她住在莫斯科而不住在鄉下,也是他的過錯。他不能像她希望的那樣在鄉下過田園生活。他需要交際,害她落到這種可怕的境地,可他又不願了解她這種處境的痛苦。她同她的兒子永遠分離,也是他的過錯。

就連他們難得的片刻溫存,也不能使她感到寬慰,因為她在他的溫存中看到他心安理得的神氣,這是以前沒有的,是以引起她的惱怒。

“我從來不自吹自擂,也從來不撒謊,”他竭力壓制着冒上心來的怒火,低聲說,“那太遺憾了,要是你不尊重……” “尊重兩字隻是用來掩蓋失去愛情的心。您要是不再愛我,那還不如直說。” “不,簡直叫人受不了!”伏倫斯基站起身來,大聲叫道。他站在她面前,慢吞吞地說:“你為什麼要試驗我的耐性呢?”他說話的神氣仿佛有許多話要說,但是克制着。“凡事總有個限度。”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嚷道,恐怖地凝視着他整個臉上,特别是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睛裡憎恨的光芒。

這是安娜的第三個死因。安娜無法得到情人的愛,情人從最初的喜歡到後來被安娜歇斯底裡的情緒化弄得憔悴不堪,漸漸開始對安娜産生了厭棄的感覺,盡管嘴裡仍然說着愛的話語,但文章中多處内心獨白表示她已經不再在他眼中閃閃發光了,換句話說已經對他毫無吸引力了,而當一個女人失去吸引力的時候,她注定會被男人抛棄,安娜敏感地覺察到了這一點……于是她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都抛棄了,可以說,情人的變心是造成安娜最直接的死因。

他們的關系破裂以後将會怎樣?形形色色的思想湧上心頭,但她還沒有完全沉浸在這些思想中。她心裡還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意識,她對它很感興趣,但究竟是什麼,她還不明确。她又想到卡列甯,想到她産後的那場病,以及當時盤踞在頭腦裡的念頭。“我為什麼不死掉!”——她忽然想到她當時說過的話和當時的心情。她恍然大悟,她心裡藏着一個念頭。是的,這是解決一切煩惱的唯一辦法。“是的,死!……”

他暗自想,又冷了心,轉身就走。出門的時候,他在鏡子裡看見她臉色蒼白,嘴唇發抖。他想站住,說句話安慰安慰她,可是話還沒有想好,兩腳已出了房門。

他們從來不曾鬧過一整天别扭,今天是破題兒第一遭。其實也不是什麼鬧别扭,而是公開承認感情冷淡了。他在房裡拿證書,冷冰冰地瞅了她一眼。他怎麼能用這樣的眼光瞅她呢?瞅了一眼,明明看見她絕望、心碎,怎能不吭一聲,若無其事地走掉?他不僅對她冷淡,而且恨她,因為他顯然愛上别的女人了。 安娜一面回想着他全部冷酷無情的話,同時想象着一些他顯然想說而說不出口的冷言冷語,越來越惱火了。

死現在是促使他恢複對她的愛情、懲罰他、讓她心裡的惡魔在同他搏鬥中取得勝利的唯一手段;這種死的情景生動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倒出通常服用的一劑量鴉片,并且想到隻要把這整瓶藥一飲而盡就可以死去,實在容易得很。她不禁又津津有味地想象着他将多麼痛苦,悔恨和追憶對她的愛情,可是已來不及的情景。她睜着眼睛躺在床上,在一支殘燭的微光中望着天花闆的雕花牆冠和屏風投上去的一小片陰影,腦子裡生動地想象着,當她不在人間而隻給他留下一個回憶的時候,他會有什麼感觸。“我怎能對她說出那麼冷酷的話來呢?”他會這樣自怨自艾。“我怎能一言不發就離開她的房間?如今她已經沒有了。她永遠離開我們了。她在那裡……”屏風的陰影突然搖曳起來,籠罩了整個天花闆和周圍的牆冠;同時有些陰影從另一個方向朝她襲來;刹那間陰影消失了,然後又飛快地從四面八方湧來,搖曳着,融成一片。于是周圍變得一團漆黑。“死!”她想。滅亡的恐懼攫住了她,她好半天弄不清她在什麼地方。她想再點亮一支蠟燭來代替那支熄滅的殘燭,可是雙手哆嗦,怎麼也找不着火柴。“不,什麼都不要緊,隻要活下去就行!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那些都是往事,什麼都會過去的。”她一面說,一面感覺到歡慶複活的淚水沿着面頰滾滾而下。為了擺脫恐懼,她慌忙往他書房走去。

他在書房裡睡得很熟。她走到他跟前,舉起蠟燭照着他的臉,好一陣望着他。這會兒,他睡着了,她實在愛他,一看見他的模樣,就忍不住流出愛的熱淚。不過她知道,他一醒來,就會用自以為是的冷酷目光看她;她要向他傾訴愛情,首先非得向他證明是他負她不可。她沒有弄醒他,回到自己房裡,又服了一劑量鴉片,到天快亮時才睡去。但睡眠過程中總是噩夢聯翩,不斷驚醒,始終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她突然想起她同伏倫斯基初次相逢那天被火車軋死的人,她明白了她應該怎麼辦。她靈活地從水塔那裡沿着台階走到鐵軌邊,在擦身而過的火車旁站住了。她察看着車廂的底部、螺旋推進器、鍊條和慢慢滾過來的第一節車廂的巨大鐵輪,竭力用肉眼測出前後輪之間的中心點,估計中心對住她的時間。

這個維納斯在這無邪的、美麗的、富有思想的、穿着黑絲絨服的安娜身上,加上“一種惡魔似的誘惑”。

當沃倫斯基剛剛傾訴愛情時,是它使安娜臉上光亮閃閃的——“但并不是歡樂的光輝:而是漆黑之夜的一場火災的那可怕的火光”。

是它使這個正直而理性的女人,這個情愛至深的年輕母親的血管裡,流動着一種肉欲的力量,而它還駐足于這個女人的心間,直到把這顆心摧毀之後才離去。

但凡接近安娜者,沒有一個不感到那潛藏的惡魔的吸力和恐怖。基蒂首先驚懼地發現了它。當沃倫斯基去看安娜時,有一種神秘的恐懼感摻雜于他的快樂之中。

那糾纏不放的激情在一點一點地啃噬掉這個高傲的人的整個道德壁壘。那顆勇敢、真誠的心靈——瓦解了,堕落了:她不再有勇氣犧牲掉她的世俗虛榮;她的生命除了取悅她的情人外,已别無目的;她膽怯地,羞愧地不讓自己生兒育女;嫉妒心在折磨着她;奴役着她的那性欲力量迫使她在動作中、聲音上、眼睛裡裝假作态;她堕落成為那種見到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回眸一笑的女人了;她依靠嗎啡來麻醉自己,直到那些無法忍受的折磨以及道德堕落的悲苦把她終于推向火車輪下為止。

在她心裡喚起了一系列少女時代和童年時代的回憶,周圍籠罩着的一片黑暗突然打破了,生命帶着它種種燦爛歡樂的往事刹那間又呈現在她面前,但她的目光沒有離開第二節車廂滾近攏來的車輪。就在前後車輪之間的中心對準她的一瞬間,她丢下紅色手提包,頭縮在肩膀裡,兩手着地撲到車廂下面,微微動了動,仿佛立刻想站起來,但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就在這一刹那,她對自己的行動大吃一驚。“我這是在哪裡?我這是在做什麼?為了什麼呀?”她想站起來,閃開身子,可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龐然大物撞到她的腦袋上,從她背上軋過。“上帝呀,饒恕我的一切吧!”她說,覺得無力掙紮

那支她曾經用來照着閱讀那本充滿憂慮、欺詐、悲哀和罪惡之書的蠟燭,閃出空前未有的光輝,把原來籠罩在黑暗中的一切都給她照個透亮,接着燭光發出輕微的哔剝聲,昏暗下去,終于永遠熄滅了。

期望它的出版會在社會上造成重大影響,即使不是一場學術革命,也将轟動學術界。

從不向任何人提起這本書,朋友們問起,他都回答得很淡漠,他也從不向書商打聽書的銷路,其實他十分關心這部著作給社會和學術界的最初印象。 但是,過了一星期,兩星期,三星期,社會上沒有任何反應。他的朋友、專家和學者有時出于禮貌才提到它。那些對學術著作不感興趣的熟人根本沒有提到過它。目前社會上關心别的事,對它十分冷淡。學術期刊上整整一個月對這本書隻字不提。

寫獨幕喜劇的人顯然完全不了解這部著作,但巧妙地摘錄了片言隻語,使沒有看過這書的人(事實上幾乎誰也沒有看過它)覺得整部著作隻是詞藻的堆砌,文字很不恰當(已用問号标出),作者是個不學無術的人。

托爾斯泰并不了解革命,他認為革命隻是種粗率莽撞的流血行動,但他也看到了革命帶給人們精神上的覺醒,帶着股欣慰的眼光默默注視着革命,必要時還會提供相應的支援。相較于革命,托爾斯泰支援的非暴力溝通,靠宗教信仰的力量實作天下大同的理想。

他看到許多東西是輕率可笑的,但同時看到并且承認那種聯合社會上各階級、令人感動的日益高漲的熱情。

我高興的是有機會獻出我的生命——我覺得不僅多餘而且簡直讨厭的生命。它對别人也許還有點用處。”他的下颚由于一刻不停的劇烈牙痛而抽搐着,使他說話時無法表現他想表現的感情。

失去摯愛之後的厭死情緒。

是的,作為一個工具,我還有些用處。可是,作為一個人,我已是個廢物了。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他竭力回憶第一次——也在車站上——見面時她的模樣:神秘,妩媚,熱情,自己追求幸福,也賜給人幸福,不像她最後一次留給他的冷酷的複仇神氣。他竭力回憶同她在一起的幸福時刻,但這些時刻永遠被糟蹋了。他隻記得,她曾威脅他将飲恨終生,她勝利了。他不再覺得牙疼。一陣抽泣使他扭歪了臉。

如果一個初生的嬰兒會說話,他可能會說他來到的世界是多麼奇特。因為,盡管他不能說話,我們可以看到他如何左顧右盼并好奇地伸手想碰觸他身邊的每一樣東西。不過當他們慢慢成長時,這種好奇心似乎也逐漸減少,而我們這些年紀比較大、比較見多識廣的人隻會覺得小孩子這種興奮之情洋溢的樣子很累人。

“是啊,是啊,噓……噓……”吉娣這樣回答,微微搖晃身子,親熱地握住米嘉那隻胖得手腕上仿佛有一根線束着的小手。米嘉那雙眼睛忽而閉上,忽而睜開,他那隻小手卻一直在輕輕揮動。這隻小手逗得吉娣心神不甯,她很想吻吻它,但又怕把孩子弄醒。那隻小手終于不動了,眼睛也閉上了。那嬰兒偶爾一面吃奶,一面揚起彎彎的長睫毛,在朦胧的光線中用他那雙烏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盯住母親。

這些思想折磨着他,苦惱着他,時而輕微,時而強烈,但從不離開他。他讀書,思索,讀得越多,想得越多,覺得離追求的目标越遠。

列文便對自己的愚昧無知深感恐懼。他的婚姻曾在一段時間裡把他的焦慮壓住了。但是,自從他的第一個孩子出世之後,焦慮又出現了。他交替地在祈禱和否定。他徒勞無益地閱讀哲學家們的著作。在狂亂時,他竟至擔心自己會自殺。體力勞動使他感到輕松些:勞動中,沒有懷疑,一切都是明晰的。列文的這些焦慮,他瞞着基蒂的這些自殺念頭,托爾斯泰在這同一時期也在瞞着他的妻子。但是,他并未獲得賦予他的主人公的那份甯靜。他生命的空隙中,刮起一股源自深淵的狂風,即死亡的暈眩。托爾斯泰後來在逃出深淵之後,講述了這些蹉跎歲月。

他閱讀其他人的學說,特别是唯物主義理論,并試圖加以批駁,他覺得他們都言之有理;但當他一讀到或者自己思索問題的答案時,就會兜來兜去說不出一個是以然來。當他在精神、意志、自由、本質這些含義不清的名詞上兜圈子,存心落入哲學家或者他自己所設下的文字陷阱時,他似乎有所領悟。但隻要抛棄人為的思想,從現實生活出發,回到他一向感到滿意的習慣的思路上來,這種空中樓閣立刻就像紙屋一樣崩塌了。十厘清楚,這種空中樓閣就是用颠來倒去的名詞術語砌成的,除了理智以外,完全脫離生活中的重大事物。

哲學就是漂浮在雲端的空中樓閣,魅惑動人但卻不切實際。

哲學在玩弄些文字遊戲,先我,本我,他我,将生活中簡單明了的名稱貼上不一樣的标簽帶着新的解讀釋出出來,然後宣布詞語之前的意義死亡,非得把之前接地氣的生活用語全都套上學究式的概念表達,最後把大家都弄得雲裡霧裡,一切意義都支離破碎了。

他一度閱讀叔本華,用“愛”這個字來代替“意志”。這種新的哲學在他還沒有抛棄以前,曾經給了他一兩天的慰藉;但當他從實際生活出發加以觀察時,它也就崩塌了,成為一件不能禦寒的薄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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