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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戰回憶錄——丘吉爾:第一卷第九章(中)

作者:羽扇綸巾2020

06.

  德國大使的離任和8天後奧地利大使回國注定要由我安排。是以在8月5日早上我派我的海軍秘書胡德上将穿上制服去德國大使館,希望知道我們用什麼方式能使利希諾夫斯基親王感到滿意和友善。盡管在法國和英國大使離開柏林時受到德國暴民的侮辱甚至攻擊,我們仍以一絲不苟的謹慎态度從事工作,保證對那些我們要負責的人奉行得體的禮節。利希諾夫斯基親王記錄了他所受到的禮遇,我們的行為似乎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對于奧地利大使門斯多夫伯爵我寫了如下通知:

1914年8月13日

  “茲有海軍秘書胡德持此函前來,他奉命幫助你舒适而友善地作海上旅行。如果此時你需要任何幫助,我希望你通知我。

  雖然可怕的事态發展把我們兩國的古老友誼撇在一邊,由多年的個人交往産生的尊敬與關心不會從你的英國朋友心頭逝去。”

  奧地利大使要求是否可派船将他直接送到的裡雅斯特 [ 注:的裡雅斯特,今屬意大利。 ] ,并要求将這個照顧賜給一些居住倫敦而現在必須離開這個國家的奧地利平民。我随後安排多達200人登上了大使的船隻。我有把握說,采取這些措施我是按照英國尊嚴所需要的規則行事。

07.

  按照建立海軍部的國王特許狀和議會的指令,海軍大臣向國王和議會負責海軍部的一切事務。由于這個原因,海軍大臣本人把技術和專業管理的責任委托給傑出的水手。但是他不能由此減輕他本人理論上或實際上的責任;他應對發生的一切事情負責;每件災難他都難辭其咎。勝利的光榮理應歸于取得勝利的司令官;失敗或處理不當的責任必須由海軍部承擔,國民的譴責主要落在海軍大臣身上。

  那末,為政治或議會理由而任命一位沒有權威性專門知識的文官大臣怎樣履行其職責呢?很清楚這取決于海軍大臣和第一海軍大臣的性格、脾氣和能力。他們兩人必須協同面對迅速、連續、複雜的重大問題,如果他們不能取得全心全意的一緻,那麼國王必須在首相建議下挑選另外兩人。我對自己的職責是這樣了解的:我要為所有工作能否取得成功的結果負完全責任。根據這種精神,我對每一件已開展或已提出的工作,實行密切而全面的監督。此外,我對整個海軍領域要求行施無限的建議和倡議權,所有發号施令隻需取得第一海軍大臣的同意。凡是我所做的無論對錯,我希望人們在這個基礎上判斷我的功過。實際上困難比想象的少。的确,經曆了長時期無休止的危機和緊張,這部機器運作得很平穩。

第一次世界大戰回憶錄——丘吉爾:第一卷第九章(中)

提爾皮茨

  戰争開始時,身為海軍上将的德國海軍大臣馮·提爾皮茨,發覺自己在戰略上和準戰術上對艦隊的控制被完全切斷,處境極端嚴重,以緻他宣稱“他不懂海軍的作戰計劃。”他被限制隻能做一些純粹的行政工作。由于要負責行政工作,他失去了大學營皇帝随從的地位。最初由馮·波爾上司的海軍參謀部在皇帝身邊有眼線,能收到符合皇帝意願的最高層的暗示。是以馮·提爾皮茨海軍上将的處境極不愉快。海軍參謀部盡一切可能不使他與皇帝接近,勸皇帝拒絕他闖入最高圈子的努力。受整個國事擔子重壓的皇帝随時給參謀部下指令,口授未經仔細考慮的言語,這些言語嗣後又要作為不可抗拒的權威去執行。馮·提爾皮茨海軍上将把海戰最初幾個月德國艦隊陷于癱瘓狀态歸因于這些事态。據他所說,這種情況使德國失去在最有利條件下打最重要戰役的機會,實際上未經一戰聽憑制海權落入英國人手中,因而英國軍隊源源不斷地運往歐洲大陸。如果說我們解決海戰難題的辦法不完整,我們的敵人也同樣如此。

08

  我們知道的國内水域的海軍優勢差距,此時比此後戰時任何時候都小。1914年8月1日集中在北方戰位的主力艦隊包括24艘屬于“無畏”級戰艦或更強的軍艦。此外戰列巡洋艦“無敵号”停泊在昆斯敦,守衛着大西洋海岸,2艘“納爾遜勳爵”級巡洋艦與海峽艦隊在一起,另外3艘戰列巡洋艦在地中海。德國人實際上動員了16艘同樣級别的軍艦。 [ 原注:德國海軍上将舍爾著作,第13頁。 ] 我們不能絕對肯定,盡管我們認為他們還準備了其他2艘甚至3艘軍艦,實際上這不大可能,這些就是他們的最大力量。所幸的是,每艘英國軍艦已準備齊全處于完善狀态。沒有一艘在修理。目前即可投入戰鬥的軍艦的力量是我們24艘對敵方确定的16艘和可能的19艘。但這些數字并不是作為整體的英國艦隊的全部物質力量,更沒有算入英國軍艦的火力。英國艦隊除“無畏”級戰艦外,還有8艘“愛德華國王”級軍艦,這8艘軍艦顯然優于餘下來的8艘德國軍艦。即使不提這方面的優勢以及由此而産生的人們的信心,事實肯定是,單就我們多5艘至8艘“無畏”級戰艦而言,我們就占了明确的數量優勢。就巨大艦隊必須預計的意外不幸事件和機械故障百分比來說,我們與敵人沒有很大差距。我們因沒有準備而遭受突然襲擊引起的災難是不可能的。對于隻看表面現象的觀察家來說,他從多佛爾或波特蘭懸崖上往下看由六七艘軍艦組成的戰列中隊,它們躺在底下遠處就像微小的模型,顯然他會對依靠它們的不列颠世界的基礎感到憂心忡忡。如果英國海上官兵的智慧與勇氣不是我們相信的那樣;如果建造這些龐大軍艦工藝不是充分可靠和精湛;如果我們水上官兵的航海技能和炮術低下;如果意外發生可怕的怪事或錯誤,那末雙方的戰鬥力量可能旗鼓相當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回憶錄——丘吉爾:第一卷第九章(中)

英國艦隊

  人們對英國海軍期望之高是容易了解的。要是德國海軍要打一次大仗,現在戰争開始時是最好的機會。當然,德國海軍部知道我們可以使用的是什麼軍艦和我們已把艦隊進行動員、集中起來和遊弋在海上。即使他們認定不尋常的事實,即我們的“無畏”級戰艦的每一艘全都準備齊全,它們中沒有一艘出毛病,在德國人看來它們經受的是以最多27對16的優勢與德國艦隊作戰——根據他們的觀點這是巨大的差距。當觀察擴充到整個艦隊時差距還要巨大,但這種差距與6個月後、12個月後或更遲些時候他們将面對的差距相比還是很小的。因為看一下這兩支對立艦隊即将得到的增援力量,就能看到除了完成我們自己的艦隻外,我們可以征用在我們船塢中為外國建造的戰列艦。是以我們在3個月裡就有7艘大戰艦,6個月裡有12艘大戰艦一定能加入我們的主力艦隊。對比之下對方能指望的3個月裡隻有3艘,6個月裡隻有5艘,這樣3個月後的平衡表上為34對19,6個月後為39對21;這還沒有算入在地中海的3艘戰列巡洋艦和在太平洋的3艘戰列巡洋艦“澳洲号”。這艘軍艦若有需要,我們顯然能将它調回英國。

  那末此刻是德國最有利的時機;此刻是他們能找到的最好機會。這不就是戰略時機嗎?難道德國人不以為運送英國陸軍去法國是海軍部最鄭重貫注之事嗎?在這個關鍵時刻的一次勝利,即使是一個部分的勝利,也要比其他任何時候的勝利更有成效,這難道還不清楚嗎?42艘德國商用巡洋艦隻需片刻就能出動,就能在大海上展開攻擊,我們以後需要一艘一艘地擊沉它。尤其重要是,幹擾和推遲英國為大力增強陸上兵力而運送陸軍,這難道不是真正的效果嗎?德國參謀部信奉短期戰争,他們把所有賭注下在增強陸上力量的最大努力上。德國艦隊為什麼不參戰,為什麼不在最關鍵時刻在有價值的事情上發揮作用呢?它能放在其他什麼用途上呢?

  是以我們在海洋上尋找戰機。我們期望作戰,我們追求作戰。關于兩國海軍彼此正在接近并準備在海上進行決戰的消息,會受到我們艦隊真正滿意的歡迎,和受到海軍部沉着的接受。我們不能把我們主力艦隊派往黑爾戈蘭灣布滿水雷和潛艇聚集的區域。但如果敵人提供在任何條件下的戰機,而且這個條件不至于使我們處于嚴重劣勢,它也會被我們立刻接受。

  事實上,海軍部的清醒的信心有相對力量計算為基礎,計算的可靠性是不容德國參謀部懷疑的。甚至作戰鼓吹者的馮·提爾皮茨也在書中(第356頁)寫道:“反對立即作戰的原因是,當戰争爆發時整個英國艦隊由于試驗性動員已做好作戰準備,然而我們隻有現役的幾個中隊作好準備,”德國官方海軍史說,“英國……由于采取試驗性動員和随後的各種措施獲得大範圍的軍事優勢,盡管英國也由此必然引起紛擾與不安……但這種優勢是德國不能抵消或趕上的。”德國參謀部認為,即使這是檢驗力量的最好機會,但是它還是極危險甚至沒有成功希望的機會,是以不值得一試;于是他們的艦隊一直隐藏在港口裡過不光彩的日子;這樣無疑使英國為海上任務而繼續和大量地消耗資源,德國則取得間接的實實在在的好處,但不會對整個戰争程序施展決定性的影響。

第一次世界大戰回憶錄——丘吉爾:第一卷第九章(中)

  是以我們等待着,但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立刻發生任何大事情。沒有打大仗。英國主力艦隊一直留在海上,德國艦隊沒有離開它躲藏的海港。巡洋艦也沒有活動。在哈裡奇海岸外布雷的一艘德國布雷艦被“安菲翁号”率領的驅逐艦小艦隊追逐并擊沉;而“安菲翁号”在歸途中經過德國雷區時觸雷爆炸。此外逗留在廣闊和狹窄海面上的大炮沒有打破沉寂。可是在這個沉寂時期,從一開始起英國海軍就不受挑戰地統治着整個世界。所有在外國海面的德國巡洋艦已消失在浩瀚大海中;所有德國商船從英國顯然要參戰的最早一刹那起已逃往中立國的港口。潛在的以商船為目标的驅逐艦8艘中有7艘甚至一炮未發就躲起來不敢露面。德國在波羅的海以外的海上貿易從8月4日晚上起不複存在。另一方面,在幾天躊躇後,英國的大批商船在保險率不超過6%的政府擔保的鼓勵下開始出海,甚至在歐洲大陸雙方主要陸軍接觸之前,英帝國整個大洋交通以最大規模繼續進行。到8月底保險率已降到6%,此時海軍部能夠宣布,被認為對海上貿易構成威脅的42條德國班輪中,有11條被解除武裝,拘留在美國的海港裡,由英國巡洋艦在領海外監視着;6條在其他中立國海港避難,它們在那裡不是被拆除裝置就是受到監視;14條在德國港口,有封鎖線緊緊圍住,6條作為戰利品落在英軍手裡;隻有5條下落不明,這5條船的命運将在後文再叙。

  當時有一些悲觀預言,這些預言曾經是許多争議和文章的題材。例如說,我們商船在各大海洋将被德國襲擊者攻擊;為保護商業需要增加幾十艘英國巡洋艦;英國商船一旦在安全港口就不想出海冒險。這切沒有一件真正實作過。可以把這種情況解釋為警報已經解除。戰前幾年裡主要占據在我們心中的海軍三大危險——第一,艦隊遭突然襲擊危險;第二,水雷的危險;第三,海上貿易的癱瘓——就像船隻疾駛過後的巨浪離我們滾滾遠去。

  自從上一次英國海軍接受任務迎接最大緊急挑戰以來,100多年過去了。如果從現在起再過100年,再遇到同樣環境,海軍能顯示出同等程度的準備,我們就沒有理由埋怨我們的下代,就像他們沒有理由埋怨我們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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