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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裡達:哲學就是問“what is”,但這是可疑的!

(根據對德裡達的一段采訪,譯成中文,附帶解釋)

德裡達:“通常情況下,當哲學教授開始上哲學課時,會從這樣的問題開始:‘什麼是哲學?’也就是詢問‘是什麼’,這就是在問what is。這是一個有關is的問題,在抽象的意義上,就是Being的問題。這是隻有哲學才開創出來的問題 ”

(附議:問“事物是什麼”,也包含了問“事物不是什麼”,由于它是貼在拼音文字being上的問題,它是語言問題,但不是漢語這樣的象形文字或表意文字。拼音文字是一種高度形式化了的語言,顯然它與來自西方的形式邏輯有密切關系。在西方語言和邏輯基礎上所讨論的思想,被稱為哲學,而按照德裡達的上述看法,中國古代或者中國的傳統文化中,隻有思想,而沒有哲學)

德裡達:“哲學是從古希臘開啟的,在這個時候,哲學家問自己‘這個或者那個到底是什麼意思?’那麼,Being一詞到底意謂什麼呢?從根本上說,關于這個提問,最重要的,我覺得……這并不來自我的發明,而來自我的閱讀。首要的問題,分為兩部分。第一個問題,就像人們經常說到的,是海德格爾的思想方式,就是質疑在哲學史上擁有特權的提問方式‘what is’。思想果真就隻是這樣提問題嗎?在提問what is以前,有某種更為古老的、深刻的、原樣的思想運動,它沒有問‘是什麼’,而隻是某種肯定(an affirmation)的陳述。這就是關于‘是什麼’的第一個問題、第一種質疑。

在以上質疑基礎上繼續思考,就會發現,詢問‘是什麼’即what is,這裡的is也是to be。問‘是什麼’,其實就是問這個或者那個的意思是什麼,就是問Being一詞意味着什麼?這樣提問,難道不是預先已有某種前提,作為我們思考的方式,引導我們去了解‘是’嗎?這種質疑不是我的發明,而是或多或少來自對于海德格爾思想的繼承,我隻是以某種方式,對于海德格爾的思想重新了解。海德格爾懷疑古希臘哲學家,懷疑問‘是什麼’的傳統,懷疑Being這個現在分詞。”

(附議:海德格爾這個質疑,看似微細,但是在思路上,卻是一個根本性的轉變。也就是說,他将哲學概念中的‘存在’問題,轉變為詞語的形式問題,即普通語言學問題。這就促使德裡達進一步思考海德格爾沒有說到的話題:詞語是有語音的,是以要質疑‘語音中心論’,它是‘邏各斯中心論’話題的具形化。而詞語不僅有語音,還有形狀,也就是文字。

那麼,沿着這個質疑繼續深入思考,思(想)-(說)話-(文)字之間,并非像亞裡士多德說的那樣,是同一性的關系,當亞氏說‘說話是心靈的符号,文字的說話的符号’時,假設了某種完全的可替換性,而忽略了這個過程中的差異,即人在說話時,不可能完全表達内心感受,而人在文字中,卻能寫出說話說不出來的意味,人不能完全說出自己所看見的東西,就是說,這樣的思路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不期而遇。

以上表明,文字自身有獨立性,是以德裡達寫了《論文字學》一書:‘是’或Being這個現在分詞形式,德裡達給起了一個名稱,叫它‘在場’即presence,它可以概括全部傳統哲學概念,它們都是如此在場的,是以亦稱‘在場的形而上學’,而這種以同一性作為思想基礎的傳統哲學,忽略了‘缺失’(absence),亦即同一性無法管束的差異。

為了差別黑格爾所謂同一性内部的差異,德裡達把‘差異’說成‘延異’,即把diférence寫成 diférance,将字母e換成a,以示發音相同的詞語,具有看不見的意思,可說的無法取代可見的,這是一種空間(位置)效果。另外,‘延異’推遲了‘差異’意思的實作,使差異走了岔路,這又是一種時間效果,是以‘延異’的效果既是空間的又是時間的。

那麼,是否可以說,德裡達在閱讀‘在場的形而上學’著作的基礎上,發明了一種‘缺失的形而上學’?他認為由于海德格爾仍舊拘泥于‘存在’,是以并沒有從在場的形而上學中徹底走出來。漢語語境的人可以繼續思考。例如,書法就偏離了正統的西方哲學)

德裡達:作為現在分詞的Being,提供了某種時間的思考模式,也就是‘現在’,以及現在的現在,或者在場的在場(英語的時态,就是以Being的變形構成的。‘現在’是presence的另一個說法。在場的形而上學,就是保持永遠的現在:‘過去’是已經消失的現在,将來是還沒有到來的現在。當尼采說‘永恒輪回’,至少在字面上,屬于傳統哲學,但尼采想說的,是别的意思)

德裡達:隻要我們質疑這種現在的現在性、質疑在場的在場性,質疑如此這般對于Being的解釋,那麼接下來就有這樣嚴重的結果:在場的Being難道不就是(傳統哲學的偏執)願望嗎?這就是海德格爾以他自己的方式,所提出的問題,我試圖在海德格爾沒有涉及到的不同領域及其文獻中,置換他的問題,給予新的意義。(例如在)我所寫的關于書寫的痕迹的一切,都是在場的缺失。

德裡達:為了通向在場,就得首先有缺失或者痕迹(trace)的經驗,就得與某種别的東西、與他者、與異域(與抑郁?)連接配接起來,有時要與某種不同于Being的東西,連接配接起來,與他者的過去、與他者的未來(這裡的他者,也可了解為絕對陌生性)連接配接起來。這些他者,從來不曾像以上‘在場的在場性’那樣顯現出來,于是思想以缺失的形式提問,這就是我在著作中反複闡明的,這也是我與其他哲學家争論的關鍵所在。提問,就是去解構問題,也就是批判。也就是說,我試圖去了解在問題之前發生了什麼?某種提問本身得以成立的前提條件是什麼?

德裡達:要問問題,我得向某個人做出回答,甚至天真的問題,也是以某種肯定,作為前提的。我自己向他人回答問題。我對自己說,‘我們說話,總比什麼都不說,效果要好。我涉足陌生,總比熟悉要好。’是以,我肯定某種yes‘先于’問題。我這個‘先于’要加上引号,因為這裡不是指時間上的在先,而是在問題之前的東西,它與思考的順序有關。一旦問題本身以這種方式被詢問,那麼就出現了對于‘在場’(presence)的詢問,就有了被我稱之為書寫的‘痕迹’的作品。

德裡達:我所謂書寫痕迹,不僅是在紙上或者電腦上所寫的東西意義上的,而是指在一切事物之中,都殘留着痕迹、回到某種别的事物的體驗,就像從現在能使我們聯系到另一種過去與将來,它們都具有不同的時間類型,就像比過去還要古老(這個道理,德裡達以上在談到對‘在場’的質疑時,已經說過了),就像未來,超越了(我們所能想到的)未來。我想到的過去與未來,都不僅僅是改變了的現在形态,不是未來的現在,不是過去的現在(因為這些都沒有實作與現在的斷裂),而是對于過去或者未來的不同體驗。這發生在與他者或者他人建立關聯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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