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在英國倫敦，新就任的英國首相伊麗莎白·特拉斯（前）抵達唐甯街10号首相府。圖/新華社
當地時間9月26日，英鎊兌美元匯率在早盤交易中一度下跌至1.0327美元，創37年來曆史低點。英鎊兌歐元匯率也下跌至1.0787歐元，創下2020年9月以來的最低水準。
而這一切，都與近來英國新宣布的減稅财政措施有關。各國股價紛紛下跌，已經引起全球投資者強烈不滿。
英鎊崩盤惡果顯現
自英國出現内閣危機以來，英鎊走勢一直偏軟。
9月6日特拉斯就職，至上周的“黑色星期五”，英鎊兌美元匯率累計下跌了約7%。這一方面是因為市場對新的特拉斯内閣财政治理能力信心不足，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美國持續采取加息、保美元匯率以平抑通脹的措施。
一系列連鎖反應也随之出現：27日，英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升至2008年年底以來新高，為4.377%，日内上漲12個基點；更短期的國債也未能幸免，5年起國債收益率已大幅提升至4.6%——而本月稍早還隻有3%上下。
同日英國銀行紛紛撤回抵押貸款交易，導緻房屋建築商股票重挫，英國幾大著名地産開發商股票均出現下跌。
正如一些資深分析家所言，人們早已對英鎊走軟有了充分心理準備，卻無論如何未能料到如此迅速、大幅度的崩盤。《衛報》對此忍不住哀歎，“（英鎊）這顆寶石喪失了光彩”。
英國倫敦一戶人家的瓦斯賬單和一些錢币。圖/新華社
“最低限度的措施”安撫不了動蕩的市場
許多分析家指出，正是新任首相特拉斯對自身競選承諾，譬如大幅減稅方案的兌現，導緻了英鎊大崩盤的應聲而至。
在競逐保守黨黨首的一幹候選人中，唯有進入最後對決、敗于特拉斯之手的前财政大臣蘇納克反對減稅，他還在财政大臣任上時就曾制定增稅财政計劃。其他候選人或人微言輕，或意識到不能“用力過猛”，在大喊“減稅”方面均遠不如特拉斯來得響亮。
許多分析家相信，減稅承諾是特拉斯最有力的競選“護身符”。正是以，特拉斯9月初正式就任首相後，市場也斷定其會貫徹減稅措施，但同樣判斷其會選擇較大幅度加息，以對沖大幅減稅所必然導緻的國庫入不敷出。
9月22日，英國央行姗姗來遲地宣布加息50個基點，将利率升至2.25%。雖已創下14年來最高水準，但距離市場預測仍然差距甚大。
9月23日，英國财政大臣宣布了遠較預期幅度更大、英國50年來最大幅度的減稅，卻未能同步宣布市場所期待的大幅加息“對沖”，甚至未明确作出即将加息的預期，導緻市場和投資者們大失所望。
所幸，接踵而至的周末給了英國政府以喘息之機和補救時間，市場也再次作出了“周一央行必補救”的預期，認為即便不宣布緊急加息，至少也會發一個“将盡快決策加息”的政策性聲明。
然而，周一如約而至，但市場的期待卻沒有實作。
9月26日，上距前一輪匯率暴跌收盤僅14小時，英國央行行長貝利在萬衆期盼中發表了含糊不清、模棱兩可的基調性講話。他稱央行“正非常密切監控金融市場走勢”，一旦有需要，“将毫不猶豫地調整利率，使通脹在中期内可持續地回到2%的目标”。
更要命的是，貝利很清晰地釋放出一個信号——内閣和央行都不打算在11月下次政策公告釋出前，作出調整利率的決定。
美聯儲部分官員指出，英國政策面在危機業已爆發的關鍵時刻，僅拿出“最低限度的措施”試圖安撫市場，結果反倒刺激市場作出了與其願望背道而馳的反應。
英格蘭銀行。圖/新華社
一些匿名的、接近英國議會保守黨人的分析家則指出，特拉斯“既要減稅又不想降低政府開支”的競選綱領本就自相沖突、難以實施。她新官上任、又唯恐大幅加息影響房貸者的支援，并拖累GDP增速，導緻在關鍵節點畏首畏尾。
在黨首遴選過程中，有權在最後“二選一”投票中選擇新首相的保守黨黨員在被反複提醒“特拉斯的承諾有硬傷”後，仍然選擇了自己最愛聽的承諾，如今獲得這樣的結果也隻能說是求仁得仁。
阻止英鎊下跌沒那麼簡單
英鎊暴跌已成事實，傳統的應對之策不外乎減少金邊國債出售、直接幹預匯率和靜待市場規律起作用三方面。
減少金邊國債出售可能是代價最小的方案。
但許多業内人士認為，此舉可能與政府試圖将通脹率控制在2%以下的目标背道而馳，某種程度上也等于部分違背了特拉斯當初的競選承諾。從過去幾天市場反應看，5年、10年期國債收益率都在大幅上升，如果繼續“控水”，将導緻政府舉債成本的水漲船高。
直接幹預市場效果最為立竿見影。
日本上周對市場的幹預被認為有助于日元匯率的企穩——但幹預市場的前提是充盈的外匯存底。日本決定“出手”時，外儲高達1.17萬億美元。而8月底英國外匯存底僅1080億美元，一旦幹預到一半卻“打光子彈”，屆時英國将處于進退兩難的尴尬境地。
“讓市場規律起作用”則更充滿不确定性。一些幸災樂禍的法國金融學家曾指出，“23—26日英鎊的表現，正是市場規律起作用的結果”。
日落時分的英國議會大廈。圖/新華社/美聯
特拉斯的外聘顧問在26日大崩盤後無奈表示，央行需要采取“一些措施”是一方面，新任财長也必須盡快讓公衆和市場相信，減稅隻是其故事的一部分而遠非全部（意思是還有别的好辦法），否則市場信心難以企穩，英鎊匯率也無從穩定。他稱，“因為市場顯然不相信央行倡導的财政寬松是必要的、不會引起通脹的和可負擔得起的”。
問題在于，特拉斯團隊剛就職不到一個月，公衆（包括當初投票讓她逆襲成為黨領和首相的保守黨人）就已經在财富大幅縮水後明白，減稅的确遠非“特拉斯套餐”的全部，但又能如何？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劉昀昀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