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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歲老紅軍陳複生談命運:我一生中災難無數,曆險多次,都沒有死

作者:玫瑰香溢

人往往是這樣:在平穩安定的時候倒喜歡談談自己的命運,但"命運之神"真的"顯靈"時,如災難臨頭之際或幸福降臨時誰也顧不上再想什麼命運,決不會按照它的安排去決定自己的行動。我一生中災難無數,曆險多次,僅大車禍就3次,都沒有死。可仔細回憶每次曆險的具體情景時,我又對這些"預言"頗不以為然了。如果每次我都安于命運的安排,隻想自己會"大難不死"而不拼命掙紮,不調動我全部力量來應付突然事變,恐怕我早就沒命了。

1946年夏,我當總務處長時,有一次去張家口買布做軍裝。在傳回承德的路上,車突然失靈,不能刹車。當時正走在險山上,車直沖下去,好在司機臨危不亂,努力使車向山下兩棵樹中間撞去,使車正好卡在樹中間,才沒有翻下山去。但是車壞了,不能再走了。我和兩個警衛員隻好去找老鄉家借宿,把司機留在駕駛室裡休息。可是,在老鄉家裡,我和兩個警衛員怎麼也睡不着,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咬。

于是我們3個人半夜三更時又傳回車上,把買的布堆起來擋風睡覺。剛睡下時間不長,就聽見東邊狗叫得厲害。我爬起來看了一會兒,發現有七八個帶槍的土匪正向我們的卡車摸來。那晚月亮很明,我看得很清楚。我趕緊叫起警衛員準備戰鬥。當時我想,敵人人多,我們人少,而且周圍情況不熟悉,真要打起來我們不占太大的優勢,是以最好是把他們吓跑,不硬打。于是不等敵人靠近,我就指令一個警衛員用美國式卡賓槍掃了一梭子,然後讓另一個警衛員用快慢機打了幾梭子,我一會兒用普通駁殼槍點射一下,一會兒又用我的小手槍打一下。子彈打得不多,但讓土匪清楚地知道我們用了四種槍支。這一着兒還挺靈,土匪見我們武器這樣厲害,摸不清我們有多少人,連槍也沒怎麼打就跑了。第二天才知道,這一帶是土匪窩,如果我們一直住在老鄉家裡就麻煩了,至少布匹要被搶走,車也完了,我們的生命安全自然也會成問題。

我遇到的第二次車禍是1948年秋。

那時剛打完懷來縣,消滅了敵十六軍。我們繳獲敵人美制汽車80餘部。當時由于任務緊急,要繼續攻打新保安,是以沒來得及訓練敵司機,就派了十幾部車進山到白草村去拉彈藥。白草村是我們後方機關所在地,家屬們也都住在那裡。到白草村裝好彈藥以後,全部用帆布蓋好,才讓司機出來開車。是以司機并不知道車上裝的是什麼。在傳回前線時路過一座大橋,這座橋離水面隻有兩三米高,水也不深,但是橋長卻有幾十米,不知是車有問題,還是有人故意破壞,我坐的第一輛車一下子翻到了橋下,我也掉進河裡。

在掉下去的一瞬間,我首先想到的是彈藥可能爆炸,但也無法挽救。是以,掉下河後,我晃晃腦袋伸伸胳膊,覺得沒什麼傷,爬起來就跑,連掉下去的手槍也沒顧上撿。我還沒跑出多遠,彈藥就爆炸了。隻聽見震耳欲聾的響聲連綿不斷,也感到身後有彈片橫飛。但我還是不顧一切地往前跑。等我跑遠了,到了安全地帶,一看,我的黃呢衣上滿是彈片、子彈穿的大大小小的洞,但我身上卻沒有任何傷。汽車爆炸的消息傳到白草村以後,同志們都說我死了,我夫妻沈桂明哭得死去活來。誰也沒有想到,兩天後我又完整無損地站到了我夫妻面前,這一次真把大家驚呆了。

其實這兩次車禍都是很短時間内發生的事,當時顧不上害怕,隻不過事後令人出冷汗而已。真正使我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是1946年從承德撤退向冀東轉移的那段日子。

1946年國民黨反動派悍然撕毀"雙十協定",向解放區大舉進攻,揚言要在3個月内消滅共産黨。

當時敵人的力量确實比我們強的多,是以隻好被迫撤出張家口、承德。我們熱河軍區部分首長家屬,隻有一個警衛排的戰鬥部隊。沒想到,剛到了冀東地區,我們就在一個夜晚走散了。政治部的一位副主任帶着警衛排和一批幹部走了,我這裡隻剩80多名家屬和他們的警衛員。(當時有家屬的都是團、處級以上幹部,因當時準許結婚的條件比較嚴,号稱是"二八七團",即28歲、7年黨齡、團級幹部才準許結婚,缺一不可。是以轉移時幹部們都讓自己的警衛員随家屬行動。)

我們隻好在無人煙的大山裡轉,而且我身邊沒有地圖,是以帶有很大的盲目性。轉了幾天後,忽然轉出了一個山口,山下面就是冀東青龍縣的青龍橋鎮,我們處在青龍橋後山的一個村莊。這裡離敵人5華裡,從山上望下去,看到不少國民黨軍,向老鄉一打聽,才知道鎮子裡住有敵人兩個團的部隊。這一下子可真把我吓壞了,沒想到轉來轉去,轉到了敵人槍口底下。現在是走不行,住下更危險。

走了,敵人很快發現了,我們這一幫老婆孩子四散奔逃都逃不了。

不走,就可能讓人家連窩端。無論出現哪種局面,我都無法向黨交待,無法向首長和戰友們交待。

我真體會到伍子胥過韶關是什麼滋味了。

經過反複慎重的考慮,我決定險中求安,大唱一出空城計。我把全部人員集中到村裡一家地主的院子裡,讓大家卸下馬鞍放下背包,都進屋休息,門口站上雙崗,作出一種放心大膽、安營紮寨的樣子。然後我把幾個機靈的警衛員叫到屋子裡,沖他們一使眼色,故意用能讓地主家兩個兒子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們立刻分别到山裡通知4個團長,讓他們到我這裡來開會。就說鎮子裡隻有兩個團的敵軍,周圍再沒有他們的部隊。指令各團今晚不許點火、冒煙,不許暴露任何目标。等侯我的指令,一定要全殲這兩個團的敵人。

說完以後,警衛員們心領神會地走了。等警衛員們走後,我又把地主家的兩個兒子請來,說:"我想請你們幫幫忙,你們在這裡人熟地熟,請你們幫我看一看國民黨這些部隊有沒有大炮,安在什麼地方?有多少門?看清了趕緊回來報告我,最晚不要超過半夜1點就回來報告。"

說完,我給他們拿了4塊白洋。讓他們立刻下山,并讓一個警衛員看着他們下山去了。

這時,我趕緊讓大家備好馬鞍、裝好東西,待命出發,同時,又派兩個人下山偵察情況。不到兩個小時,我們的偵察人員回來了,說敵人正在集合,把車馬套好,向北出發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高興地說,"生火做飯,安心睡覺!"

敵人就這樣被吓走了,全部撤到了遵化縣城。我們到了鎮上,見到了咱們的縣中隊,他們也正納悶兒,敵人怎麼突然都撤了呢?我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給他們講了一遍之後,如夢方醒,連聲說,"實在是太危險了!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們安安穩穩地在那裡住了五六天,摸清了周圍的敵情,每人又帶上了七八天的糧食,才繼續出發,安全到達了指定位置。

【陳複生(1911-2013),原名陳湖生,1911年6月生于江西省泰和縣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927年10月在江西贛州曾參與共産黨上司下的工會運動。1929年任泰和縣羅漢州鄉少先隊隊長、遊擊隊隊長。1930年5月,遊擊隊正式編入紅軍三軍團,陳複生先後擔任紅三軍團獨立營二連連長、總指揮部特務營排長、連長。1931年5月加入中國共産黨,1932年12月任紅三軍團保衛局偵察科科長,1934年4月調紅三軍團任五師特派員,并随紅一方面軍參加了舉世矚目的二萬五千裡長征。長征到達陝北後,先後擔任紅一方面軍保衛局偵查科科長、西北保衛局紅軍工作科科長,1937年1月在抗大第一期一隊學習。同年8月任延安保安處偵查部部長、執行科科長。1945年9月,調熱河軍區工作,任熱河軍區政治部偵查科科長。1946年11月起曆任熱河軍區政治部總務處處長、冀熱察軍區供給部副政委。1981年7月,陳複生同志任公安部勞動改造工作管理局顧問,1982年12月離職休養,1991年6月被公安部政治部授予“人民一級金盾榮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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