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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呼蘭河傳》:人究竟可以無知到什麼程度?

1942年1月22日,“文學洛神”蕭紅在香港病逝。

當時,蕭紅被庸醫誤診,切開了喉管,導緻無法說話、進食。

臨終之際,她隻能拖着病軀,用紙筆寫下兩行字:

我将與藍天碧水永處,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别人寫了。半生盡遭冷遇,身先死,心不甘,不甘。

她口中的半部紅樓,就是她的最後一部作品,即帶有自傳性質的小說《呼蘭河傳》。

書中,蕭紅以看似天真的孩童視角,描繪了呼蘭河小城無知麻木的衆生相:

傳不完的流言蜚語,數不清的冷眼旁觀,停不了的底層互害……一幕幕人間慘劇觸目驚心。

呼蘭河人盲目地互相折磨,茫然地畫地為牢,怎麼也走不出貧窮的沼澤。

哪怕外界的苦難熬了過去,自身的無知也會伴随終生,将他們一步步引入萬劫不複的谷底。

看過呼蘭河的故事,忍不住心生感慨:

人究竟能無知到什麼程度,又是如何被這份愚鈍毀掉一生的。

苦難隻困人一時,無知卻困人一世

在蕭紅的記憶中,呼蘭河是個灰撲撲的小城,地處偏遠,氣候寒冷。

那裡的人們,大多苦苦從地裡刨食,窮得叮當響,連塊豆腐都吃不起。

可一聽說誰家出了亂子,他們那被風霜吹皺的臉,便會立即舒展開來。

王寡婦的兒子淹死了,染缸房的學徒為女人鬥毆,剛出生的私生子被活活餓死……

他們總能從别人的不幸中,咀嚼出自己的滿足感,以此來麻痹生活的悲苦。

小城裡有個近兩米深的泥坑,橫亘在街道中央,下雨時就像小河似的不停向外溢水。

家禽、牛羊、豬狗都被淹死過,過路的人們也隻能一邊雙腿打顫,一邊順着坑沿走。

運氣好的,帶着滿身污泥勉強通過;運氣差的,一不留神掉進去,隻能拼命求救。

饒是如此,也沒有人想過把坑填起來。

想想看,一天到晚擡馬救人,淹雞淹鴨,這個坑能給呼蘭河帶來多少熱鬧和消遣?

更何況,這個大泥坑的存在,還給他們提供了隐形“福利”:

街上賣便宜的瘟豬肉時,他們可以當作被泥坑淹死的豬肉,心安理得買回家。

有人吃完豬肉生病了,他們也有底氣自我安慰:“泥坑裡的豬肉,吃不死人的。”

真要有誰淹死病死,他們還另有一套說辭:“肯定是得罪了天上的龍王爺,活該遭報應。”

他們麻木到近乎冷酷的程度,對别人漠不關心,對自己也滿不在乎。

就算死亡降臨在自家人頭上,他們也不過是去城外挖個墳,随着大流哭一場。

回了家,他們照樣地過着日子,下地幹活、漿洗縫補,一點也看不出悲傷。

倘若有人問他們,人生是為了什麼?他們會直截了當地回答:“為了吃飯睡覺。”

對呼蘭河人來說,沒有生活,隻有活着;沒有自主意識,隻有混吃等死。

他們尚未反抗過,就認定苦難皆不可逾越,人生也毫無意義,唯一的選擇便是逆來順受。

而在我們身邊,有太多人像呼蘭河人一樣,不是麻木地互相踐踏,就是糊塗地聽天由命。

他們自己不付出努力,還質疑别人的成功,以為能成事不靠本事,全靠背景和人脈;

他們自己沒見過世面,卻否定更多可能性,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再苦再難隻能死撐。

可實際上,物質上的貧瘠并不可怕,認知上的匮乏,才是難以逃脫的煉獄。

人的頭腦一旦空虛,身心都會變得綿軟無力,碰下壁就連連退縮,受點苦就舉手投降。

想要打破僵局,唯一的途徑就是喚醒沉睡的自我,清醒地審視生活。

不在苦海中沉淪,你才有可能碾碎自縛的鎖鍊,成功渡自己上岸。

蕭紅《呼蘭河傳》:人究竟可以無知到什麼程度?

比無常更可怕的,是無知釀下的悲劇

加缪說過一句話:人世間的罪惡,幾乎總是由愚昧無知造成。

無知的人不一定是壞人,卻常常自以為是地做出惡行,釀成大錯。

生活閉塞的呼蘭河人,就遵循着很多陳舊腐朽的愚昧風俗。

他們信奉鬼神,生了病也不看醫生,以跳大神、求偏方等法子“治病”。

蕭紅鄰居家的小團圓媳婦,便深受這類封建觀念的折磨。

小團圓媳婦剛嫁到呼蘭河時,年僅12歲,見了誰都笑呵呵,走起路來腳下生風。

可她的婆婆嫌她太大方了,不像個媳婦的樣子,必須給她立個下馬威。

有好幾回,公公婆婆将她吊在梁上,拿鞭子狠狠抽打她,打到她暈過去為止。

全身青紫的她醒過來,吓得不停哆嗦,哭着喊着要回自己家。

婆婆一聽更生氣了,用火紅的烙鐵烙她的腳心,還變着花樣地擰她、掐她。

連續打了一個多月,小團圓媳婦的身體垮了,終日卧床不起,茶飯不思。

就連院子裡的小孩子都知道,她是因為挨打後傷口發炎才渾身難受的。

周圍的大人們,卻偏偏說她沒什麼毛病,就是“中了邪”。

婆婆也不帶她尋醫問藥,大熱天用被子蒙住她,不許她跟人接觸,說是為了辟邪。

在人們的撺掇下,婆婆還花錢去請“仙人”,給小團圓媳婦跳大神、抽貼兒、燒“替身”。

一次跳大神時,大家剝光小團圓媳婦的衣服,将她扔進裝滿開水的澡盆中。

她被燙得吱哇亂叫,他們卻像聽不見似的,硬生生将她的腦袋也按進水裡。

折騰一夜後,小團圓媳婦昏睡了過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她臨終前,婆婆為證明她的中邪,偷偷剪下她的長辮子,謊稱辮子是自己掉下來的。

大家深信不疑,認定她是個“小妖怪”,死了也不足惜。

可事實上,這個鮮活生命的離去,完全是婆婆的折磨、居民的愚昧所造成的惡果。

詩人羅伯特·勃朗甯說:無知不是無辜,而是有罪。

愚昧的人往往不善思考,分不清是非,也辨不明善惡。

他們固執己見,認定自己所做的事情都很正确,自己所說的話都是真理。

打着為别人好的名義,肆無忌憚地施加暴行;借着毫無根據的歪理,強行幹涉旁人的生活。

一個無知而不自知的人,如同高速公路上失控的汽車,所到之處皆是無法估量的災難。

往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别急着人雲亦雲,以訛傳訛,以免傷人又傷己。

保持一份清醒與警覺,不被資訊和情緒的洪流裹挾,荒誕終會不攻自破。

蕭紅《呼蘭河傳》:人究竟可以無知到什麼程度?

真正清醒的人,從不活在别人嘴裡

呼蘭河人口中的流言蜚語,摧毀了許多人本就搖搖欲墜的命運。

有人喪失了活着的希望,混一天算一天;有人丢掉了僅存的善良,變得面目可憎。

唯獨又窮又醜的馮歪嘴子,從未被風言風語擊垮過。

馮歪嘴子是蕭紅祖父家的租戶,住在冰窖似的磨房裡,靠賣年糕艱難度日。

見他一無所有,也讨不上老婆,大家有事沒事就愛取笑他,捉弄他。

可有一天,他與勤快能幹的王大姑娘自由戀愛結婚,并很快生下一個大胖小子。

大家得知後議論紛紛:這麼好的姑娘,憑什麼跟了他馮歪嘴子?

于是,這群見不得别人好的居民,開始颠倒黑白,編排王大姑娘的各種醜聞。

造謠她脾氣大,愛打人;嘲諷她個子太高,眼睛太大;辱罵她是個不檢點的野姑娘。

更有甚者,天天趴在馮歪嘴子家的窗戶外面偷聽偷看。

沒聽見馮歪嘴子家小孩的哭聲,就詛咒說“孩子凍死了”;

看見他家的炕上有段繩子,就傳言稱“馮歪嘴子要上吊”……

一樁樁惡毒的非議流傳開來,馮歪嘴子卻絲毫不受影響。

他照樣拉着車去賣年糕,逢人便誇耀王大姑娘的賢惠。

手上一有錢,他就去買雞蛋,給王大姑娘好好補身體。

外出吃席時,他也惦記着老婆孩子,把自己那份饅頭和肉丸都帶回家。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王大姑娘生下二胎後便不幸病逝。

呼蘭河一下子又熱鬧了,人人都等着看馮歪嘴子的笑話,說他“這回非完了不可”。

可馮歪嘴子非但沒有自暴自棄,還拼盡全力支撐着這個家。

他一如從前般平靜地生活,該挑水時挑水,該拉磨就拉磨。

他也盡着為人父的義務,喂着小的,帶着大的,獨自拉扯兩個年幼的孩子。

看見大兒子會拉驢飲水了,小兒子會拍手笑了,他都歡喜得不得了。

任憑外界怎麼議論,馮歪嘴子始終覺得日子一天比一天有奔頭。

作家水木然曾說:人之是以痛苦,是因為人與人之間一直在互相為難。

來世間這一遭固然坎坷,但大部分的不幸并非天定,而是人為。

置身人群之中,誰也逃不過無端的非議與誤解,躲不掉惡意的打壓和刁難。

但真正清醒的人明白:日子不是讓人說的,而是自己過的。

無關緊要的指點,不如不理;夾帶惡意的嘲諷,聽過就忘。

你隻管守好自己的心,活在自己的節奏裡,所有喧嚣都會為你讓路。

蕭紅《呼蘭河傳》:人究竟可以無知到什麼程度?

《呼蘭河傳》是蕭紅的童年回憶錄,也是寫盡人性陰暗的啟示錄。

一輩子困在小城中的呼蘭河人,被愚昧腐蝕了善良和理智,淪為了生活的囚徒。

生而為人,唯有跳出思維的局限,以更廣的視角審視一切,才不至于活得渾渾噩噩。

時刻保持清醒,了解世界運作的規律,學會分辨是非對錯;擺脫外界聲音的束縛,守住心中那份清淨。

當一個人超越了狹隘與無知,就會打破了身上無形的枷鎖,自會步伐輕快地邁向更好的未來。

與友人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