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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殖民香港史,最血腥一頁...

作者:奔跑的曆史
英國殖民香港史,最血腥一頁...

01

1898年6月9日,北京各國事務衙門,大清(李鴻章)和大英(英國駐華公使窦納樂)簽訂了《中英展拓香港界址專條》。

根據條約,1898年7月1日起,大清将要把廣東省新安縣(今廣東深圳)自深圳河以南、九龍司地方街以北的土地全部“租借”給英國,租期為99年。

完全接受大英帝國的統治,成為英屬香港的一部分。

(見上圖黃色部)

條約是簽了,但英國人卻并不急于接管這片土地。

因為從1840年鴉片戰争,英國人就屢屢同廣東本地紳民發生沖突,英國人見識了本地民風的彪悍,知道鄉土觀念重、宗族紐帶強大的廣東人并不好統治。

是以,這次英國人非常慎重,決定先充分調查和研究後,再進行接管。

對新界調查的任務分派給了港英政府的二把手——港督府的輔政司駱克(James Stewart Lockhart)。

此人是個“中國通”,不但能說一口流利的粵語,對中國文化也頗有研究,甚至熟讀儒家經典,以“儒學者”自居。

為了給新界居民營造出一個“英國将實行仁政”的假象,所到之處,一不擾民,二不要地方接待,甚至還主動對窮苦百姓捐贈财物。

效果不錯——除了少數幾個村落堅決抵制,其餘村落都被假象迷惑了,對駱克的到來至少沒有抵觸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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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雙方在深圳河樹立界碑 紅圈内為駱克

緊接着,港英政府就開始緊鑼密鼓進行全面接管新界的準備工作了。

02

1899年1月21日,25名香港警察在150名駐港英軍保護下,來到新界的大埔墟,搭起竹棚,挂出“大英帝國香港新界警察署”的牌子,升起了“米字旗”。

突然從四面八方湧來上千百姓,要求降下米字旗,拆掉竹棚。

英國人豈肯就範?排成作戰隊形,100多支槍口對準了手持大刀、鋼叉的百姓。

雙方陷入了對峙。

聽聞大埔墟出事,蔔力馬上派出200多名士兵,帶着兩挺機關槍,全副武裝,迅速增援。

而趕來增援的百姓也越來越多,但大多拿着各類冷兵器,有的甚至拿着農具當武器,隻有少數人拿着土铳。

實力如此懸殊,最終新界鄉紳為了避免無謂犧牲,招呼鄉親撤出了現場。

危機暫時解除,但更大的反抗活動卻在醞釀中。

03

去年駱克到新界搞調查的時候,新界的屏山、錦田等村子就拒絕讓駱克進村,甚至用石頭扔駱克。

這些村子居住的是當地曆史最悠久、最有聲望的鄧氏家族。

北宋時從江西遷入。

八百年間,子孫一直擴散到了東莞縣、惠州府一帶,成為了新安縣赫赫有名的豪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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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新界錦田鄧氏宗祠

鄧氏家族為什麼抵觸呢?

一來,鄧氏在新界擁有大量的田産。他們聽說香港被割讓給英國之後,所有土地都被英國人無償征收,是以深怕“鬼佬”一來,自己的田産也被搶走;

二來,他們聽說香港實行英國法律,沒有祠堂,也不允許納妾,甚至隻能過聖誕節而不能過大年。不讓納妾還好說,但不讓進祠堂祭祖燒香,這等于要他們的命。

從這次沖突中,鄧氏家族看到英國人武器精良,訓練有素,鄉民絕不是對手。

是以他們一邊聯絡各地的鄧氏子孫,一邊籌款購買武器,訓練鄉勇。

準備和英國人大打一場,絕不讓“米字旗”在新界升起!

04

到了3月中旬,香港方面傳來消息:港督蔔力打算在4月17日正式在大埔墟舉行“升旗儀式”,也就是說,英國人将在這天正式全面接管新界。

時間很緊迫了,錦田鄧氏家族的領頭人鄧儀石決定,馬上召集鄉紳代表,組成抗英公會。

但除了鄧氏家族代表堅定表态抗英,其餘代表大都态度冷淡。

他們的理由是:朝廷都不要咱們了,沒必要上趕着當大清人。再說英國人裝備什麼水準,在大埔墟咱都看到了,就咱這土槍土炮跟英國人幹,不是以卵擊石麼?

鄧儀石深怕抗英力量不夠,又趕緊派人去東莞縣雁田村找他的同宗兄弟——鄧輔良,請他前來幫忙。

鄧輔良是武進士出身,骁勇彪悍,早就對朝廷把土地拱手讓給洋人的行為十分憤恨。

接到求援信,馬上召集鄉勇,收拾武器,準備幹糧,迅速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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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英的新界鄉勇

按照鄧儀石的計劃,4月17日大埔墟舉行升旗儀式時發起襲擊,一舉殲滅港府的頭頭腦腦。

可他沒想到的是,一個意外事件卻打亂了整個計劃,讓這場抗英之戰提前爆發了......

05

4月14日,港英政府在大埔墟設定的新界警察署為了籌備升旗儀式,搭建了臨時禮棚和觀禮台。

大埔百姓看到後怒不可遏,夜幕降臨後,一把火把禮棚和觀禮台燒了個精光。

英國人馬上對放火的鄉民開火射擊,鄉民也拿着土铳還擊。

鄧儀石得到消息,當機立斷,派出屏山、錦田的鄉勇前往增援,并派人在大埔頭山東麓挖掘塹壕、設定拒馬,斷絕香港到大埔的唯一道路。

4月15日清晨,港督蔔力收到消息,鑒于香港通往大埔的道路已被截斷,下令由駱克率500英軍登上軍艦,繞過西貢半島,從海上進攻大埔。

4月16日上午,英軍艦隊到達大埔墟東面的吐露港,立即炮轟擊鄉勇陣地,同時步兵強行登陸。

鄧儀石指揮鄉勇們用落後的武器堅持到中午時分,終于頂不住,被迫向錦田方向撤退。

下午2點多,駱克帶領英軍進入大埔墟,舉行了簡單的升旗儀式,随即下令向北追擊,發誓要把這些反抗者鏟除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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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拍攝的新界大埔墟升旗儀式

06

4月17日早上,英軍追擊到了大埔墟以北的林村。

鄧儀石率2500名鄉勇,已設下埋伏。

英軍先頭部隊被打得人仰馬翻。但是軍大部隊陸續到達,用機關槍和輕型野戰炮,給鄉勇造成了很大的傷亡。

鄧儀石果斷向後撤退。

英軍窮追不舍,當天深夜,追擊到了石頭圍,人困馬乏,隻得紮營休息。

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醒來,石頭圍已經聚集了不下5000名鄉勇。

原來,鄧輔良率領3000名雁田鄉勇跑來和鄧儀石的隊伍會合。

石頭圍距離錦田的中心——吉慶圍很近,必須在這裡給予英軍較大打擊,才能保證吉慶圍的安全。

英軍一看這架勢,知道情況不妙,想趕緊突圍,沒想到領頭的軍官剛沖出石頭圍就被火铳一槍撂倒,身負重傷。

英軍群龍無首,隻得守在石頭圍的圍牆裡,靠着火力優勢抵擋鄉勇的攻擊。

駱克在大埔墟聽說後,立刻下令停泊在吐露港的英國軍艦向石頭圍進行遠端火力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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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界六日抗英戰場示意圖

武器落後的鄉勇再次傷亡慘重,堅持到下午時分,鄧儀石下令全隊撤往吉慶圍,準備依托吉慶圍的防禦工事做最後的抵抗。

吉慶圍是鄧氏先祖最早在錦田定居的地方。

從康熙年間起,鄧氏家族在村子四周建起了6米多高、3米多厚的圍牆,挖了十多米寬的護城河。

整個村子隻有一個出入口,裝有堅固的連環鐵閘門。

圍牆上還有許多射擊孔。

如果是一般的土匪海盜,還真拿這樣的圍子沒有辦法。

隻可惜,面對裝備最先進的英軍,古老的圍牆和鐵門已經難以抵擋了。

19日,戰至下午時分,鄧儀石和鄧輔良在族人掩護下逃出吉慶圍,一路狂奔到了深圳河以北。

英軍大肆搜捕鄉勇,還連環鐵閘門給卸了,作為戰利品運回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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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慶圍村口的連環鐵閘門 該門于1925年被港英政府歸還給鄧氏家族

07

新界反抗失敗,駱克又萌生了更大的野心——

5月16日傍晚時分,大批英軍突然越過深圳河,侵入深圳墟。

此地本來有1000多駐防清軍,但面對氣勢洶洶的英軍,居然一槍都沒敢放,直接繳械投降了。

英軍繼續北進,企圖侵占更多的土地。

饒是大清國再軟弱無能,此時也無法忍受了。

李鴻章當即照會窦納樂,質問英國為何不守條約?

窦納樂反咬一口:新界的抗英運動是兩廣總督譚锺麟在背後訓示的,而且有穿号衣的清軍混入鄉勇中參戰,是以是大清違約在先。

李鴻章反駁道:譚總督幾次給新界群眾發去告示,告知英國即将接受的事情,要求鄉民各守本分,不得作亂。你們說譚總督暗中訓示群眾抗英,證據何在?

其實窦納樂心裡都清楚,譚锺麟确實跟此事無關,但堅決拒絕撤兵。

經過幾番較量,英國開出了撤兵條件——罷免譚锺麟,同時賠償英國軍費15萬銀元,向英國賠禮道歉。

面對如此無理蠻橫的要求,清政府終于表現出了空前的強硬态度,堅決不接受。

不過,也隻是不接受英國人的無理要求,出兵反擊收複深圳,那是打死也不敢的。

敢跟鬼佬幹的,還得是廣東百姓。

08

英軍占領深圳後,跑回雁田老家的鄧輔良馬上召集鄉民,再次組織起抗英義勇三千多人,跑到深圳墟北面的布吉和沙頭角紮營,同一千多英軍對峙。

經過新界之戰,鄧輔良深知英軍火力兇猛,是以他沒有和英軍剛正面,而是組織小股敢死隊,趁夜色不斷襲擾英軍營地,擊殺英軍哨兵。

就這樣,從5月耗到10月,英軍傷亡者不斷增加,軍事行動花費的成本也是日甚一日。

終于迫使英國政府不得不重新評估侵占深圳的合理性。

經過評估,英國政府認為,這一地區人口衆多,且群眾反抗意識強烈,英國想長期占領,必将付出極大的代價,得不償失。

最終,11月13日,英軍撤過深圳河。

09

新界的這場抗英運動,就軍事上來說,給英國造成的損失非常有限。

據英方統計,隻有2名英國軍官受傷,另有30多名印度和華人士兵傷亡。

而中國鄉勇陣亡高達500多人,受傷上千人。

但從政Z上說,這是一場收益很大的戰鬥——

鑒于新界鄉民的激烈抗争,港英政府不得不搞起了“一港兩制”,即在香港和九龍實行英國法律,在新界實行《大清律》,保留新界鄉紳的土地所有權,尊重當地的風俗習慣,祠堂,祭祖,納妾,一切照舊。

同時,還吸納了大量鄉紳加入新界的管理機構,實行“英華共管”。

是以,從某種意義上說,香港和九龍是真正意義上的“英國殖民地”,一切都是英國人說了算,而新界隻能算“半殖民地”,中國人說話依然很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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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港督司徒拔向吉慶圍交還鐵門

深圳的抗英運動則意義更大——

讓深圳避免成為第二個新界。

PS:

老王2017年去香港旅遊時,住的酒店就在港島的“駱克道”上。

這條以駱克命名的道路緊鄰維多利亞灣,酒吧衆多,非常繁華。

而1899年抗英犧牲的新界鄉勇們的義冢卻鮮有人知道。

參考文獻:

《清史稿》、《清實錄》、《香港史》、《被遺忘的六日戰争》、《香港6000年:遠古-1997》、《駱克與香港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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