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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續小八義 之 紅豆緣 第一回 緣結紅豆兩無猜 造化愚人為堂婦

作者:靈風堂說部撷珍
三續小八義 之 紅豆緣 第一回 緣結紅豆兩無猜 造化愚人為堂婦

按:《紅豆緣》,為《三續小八義》節選,原為西河大鼓藝人劉彩芹獨家書,由田連元、耿添微(耿瑛、楊天微)編著,節選刊載于《沈陽晚報》1996年11月27日至12月23日号。全文共計21節,未完。今特重新分回,輯錄于此,以飨書友。(回目為編者後加)

三續小八義

紅豆緣

田連元 耿添微 編著

第一回

緣結紅豆兩無猜 造化愚人為堂婦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青山綠草,還有七八隻奶羊。據說,帶露水珠兒尖尖菜嫩芽兒,合上酥子喂羊,擠出奶來能治人的呆傻。這不,牧羊女打開地上的口袋嘴兒,一把把正往草叢裡撒酥子呢。這種拌攪飼料的方法新鮮吧,不把那尖尖菜薅下來,保住了原漿原汁原滋原味兒,奶羊啃了才能借到靈氣。

姑娘十四五歲。粗布裾襖幹淨利落,雖說打了幾塊更新檔,但補得适稱,不顯破陋,還帶上點裝飾美。身段苗條,手腳灑脫,圓臉蛋兒曬得紅亮紅亮,眉眼端莊,小嘴薄唇,樸素中透着那麼一股秀媚勁兒。

姑娘呀原來叫童小娟,打小兒賣身葬父,改随主姓,就成了喬小娟。問起身世來,小娟說不清,她的東家喬有财說不清,滿山岙裡的人誰也說不清。隻有我一人兒能夠說得清。不得了啊,若說小娟的家世,那真是大有來頭。咱先賣個關子,到時候自有交待。

喬有财是武當山下喬家岙的土豹子财主,他舍了一口糟爛木頭狗碰破的白茬棺材,埋了逃難經過這裡,染瘟疫死在村頭山神廟青石台階上的外鄉人童文,硬把人家的九歲閨女拖去侍奉他的傻兒子。這就是童小娟的“賣身葬父”。

小娟姓了喬,成了喬家岙裡年齡最小的童工。窮人家孩子心眼兒好使喚,她拿傻喬兒當兄弟看待,飲水喂飯,端屎倒尿,還給傻子念歌謠講瞎話兒。傻喬兒傻透腔,小娟給他念了幾十背簍歌謠,他隻記住一句:“娶個媳婦兒放炕梢,不要媳婦要花糕。”傻子也知道好歹,他跟小娟比跟他親爹喬有财還親。也不是誰教給他論的,傻喬兒口口聲聲管小娟叫大姑。

小娟恨喬有财狗性。老小子趕走兄弟,氣死老伴兒,老孤梃子獨挑一大份家當,還千方百計謀算人。下人菜裡多放一粒鹽,有了一絲滋味,他愣能扣廚子仨月工錢。真是越有白銀越黑心越發摳門兒。更可恨的,他這幾年老起少心倒開花,竟接二連三地糟蹋起仆婦丫鬟來。簡直到了豬狗不如的地步。

姑娘從來就把喬有财和他的傻兒子不算在一本賬上。她對傻喬兒一片憐憫之情。打心眼裡願意為傻子多付出辛苦;甚至做出犧牲。打聽到了羊奶治傻病的那個偏方,小娟便不辭辛苦,天天背着酥子口袋上山放羊。傻喬兒吃了經過這等獨特方式牧養過的羊兒的鮮奶,傻氣沒治下去,肥膘倒長了不少。

新枝吐綠,山花依稀,溪流潺潺,微風輕輕吹,鳥雀緩緩飛,蛱蝶翩翩舞。姑娘再愁再苦,心裡也生發了一片春意,小娟折柳條做成哨兒,吹得那麼專注那麼忘情。吹着吹着,忽然想到,山頂上廟裡那個小老道聽到我吹柳哨沒有?小老道幫她往草地上撒過酥子,幫她繞山跑攔羊,挺和氣的,也挺撩人兒的……呀,光想小老道了,哨音都跑了調兒。她發現羊兒的神态不對,渾身哆嗦眼帶驚恐。羊兒不是知音,聽柳哨咋聽成了這德性?啊,那是什麼?!狗?不像!個頭兒比狗大,尾巴也比狗長。别是狼吧?

真是狼。狼來了。

春天裡的狼是餓狼,也是惡狼。狼瞄準了一頭頭肥碩的奶羊,為了吃羊,它張牙舞爪先向人撲過去。

小娟跌跌撞撞躲到樹後,緊閉起兩眼,她不看狼,狼的威脅就不存在了。

狼吃羊,羊為啥不叫?狼咬我,我怎麼不疼?她慢慢睜開眼睛,狼的對面兒站着小老道,小老道拿着他的亮銀棍,正和狼比劃。

小老道說:“狼啊,碰上我,你是死定了!你吃不上羊肉,撲不到小姑娘,倒該讓我晚飯時候喝一碗熱熱的狼心湯了。

狼沒聽懂小老道說啥,狼有行動。你跳出來擋橫,好,我不吃羊,也不撲小姑娘,我啃你腦袋!它嗷的一聲蹿多高,兩隻前爪要搭小老道的雙肩。小老道倒仰身,小腿沒彎腰卻和地面一平,腦頂都沾泥了。狼從他身上蹿過去撲個空。小老道挺身,轉身,亮銀棍反手往上一撩,正掃狼肚子上,狼落地,摔個大翻白兒。狼爬起來,小老道的第二棍又到了,嘴裡還嘟嘟囔囔和狼商量:“老道師爺說狼是銅頭鐵額麻杆腿豆腐腰,我敲你鐵腦袋怕震麻了膀子;砸你麻杆腿,還得哈腰,窩氣又費勁兒;那我就揍你這豆腐腰了,行不行?”閃電般蹦起來,掄圓了亮銀棍,“嗚!”隻這麼一下子,狼腰被砸塌,趴窩起不來。

小老道得意地笑着招呼小娟:“小姑娘,把你吓傻了吧?你不過來揍它幾下解解氣呀!”小娟光顧喘長氣,搖着兩手說不上話來。小老道氣她道:“女孩兒就是不行。狼是我砸趴下的,你喘氣聲再粗,也沒法把它吓趴下。你不揍它,活該我一人兒過瘾!”

小娟說:“小老道,多虧你救了我,救了羊兒,真該好好謝謝你!”

小老道說:“謝不謝沒關系,先整明白我的身份。我住在山頂上道觀裡,是跟師爺學武藝,沒出家當老道。我梳抓髻,穿箭袖袍,是個俗家。除了師爺,漫山裡常見的隻你一個人。你喊我小老道,我信口答應。其實,我是個假小老道。”

“那你叫什麼?”

“我叫趙玉。”

“那我以後就叫你趙大哥吧。”

以後,咱也不再喊他小老道,改叫趙玉。這趙玉,他爹的名字叫趙華陽,是大宋八義裡的老二,刀法好,輕功更好,會一手絕活叫蠍子倒爬城,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早已威名遠揚。兒子趙玉跟他學輕功,不跟他學刀法。趙玉說:“我力氣大,薄鐵片小刀子不稱手,我要學棍。”趙華陽給兒子打了一條精鋼亮銀盤龍棍,讓他上武當山找師爺金針八卦左雲鵬。趙玉高興:“好,我學成了,不光是你兒子,還是你師弟。”把輩份都弄亂套了。

老道挺喜歡這個孫兒小子,教了他一套玉虎八十一棍,棍裡夾槍招,連砸帶捅,又拍又挑,特别厲害。今天這狼,就是他第一個手下敗将。

小娟從懷裡掏出個紅綢包兒,遞給趙玉:“過去你是小老道,我沒法送給你;現在你是趙大哥,那就請你收下這禮物吧。”

趙玉打開一看,樂壞了:“師爺說過,這是紅豆,又叫相思子,應該是小媳婦兒送給丈夫的。”

小娟粉面羞紅,惱了。

紅綢包裡是二十四顆紅豆,紅撲撲晶瑩發亮。趙玉也是孩子,比小娟大不了一兩歲,他隻懂什麼媳婦丈夫,其實不僅男女相悅,朋友寄寓離情,也可相贈紅豆。

小娟往回搶紅包:“趙大哥你好壞,我送你紅豆是答謝救命之恩,惹你說出那些話語來。還給我吧,不送給你!你還去當你的小老道好了。”

趙玉早把紅綢包兒揣入懷裡,攤起兩手道:“送人家東西,是不興再往回要的。你要不回去,也搶不到手,隻有甘心送給我。我從沒當過小老道,是你亂叫。以後也不會去當小老道,當小老道就娶不成小媳婦兒了。”他又來了。

小娟紅臉瞪眼,心裡可甜絲絲兒的。小娟說:“本來我這紅豆就是給你摘的。你收好了,别告訴旁人兒。”

趙玉說:“我知道。師爺還教我念過一首紅豆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你采紅豆送我,你得永遠思念我。”

“你接受了我的紅豆,你也得永遠思念我。”

趙玉一拍手:“思念什麼呀,咱倆總在一塊兒,時刻不離開。”

“那怎麼可能?”

“咋不可能,咱們作夫妻小這不結了。兩口兒,就一輩子總也離不開了。”

小孩子想得簡單,真做成夫妻,不那麼容易。從此,小娟放羊成了引子,上山的目的變了。趙玉也總能想出道眼來騙過師爺,與小娟坡前相會。兩人玩夠了,唠夠了,就對坐着你看我,我看你。

草黃了又綠了,山青了又白了。一晃兒兩年。小娟出脫成漂亮大姑娘,趙玉肩寬了,胸脯厚了,成了健壯的棒小夥兒。玩有夠,唠有夠,對坐着互相凝視,卻總也看不夠。

還是那方藍天那片白雲,還是那座青山那塊綠草地,隻是不見了樹下的小娟,草叢裡的奶羊。一天,兩天,十天,半拉月……趙玉心裡火急火燎,嘴上長大泡,每天裡多少次縱上樹梢,瞪裂了眼眶子往山下眺望,總不見沿坡小徑走上來心窩裡的姑娘。

趙玉去了喬家岙,紅着臉向人家打聽,有人告訴他,小娟嫁給了喬有财的傻兒子,成了少奶奶。

小娟和他說過傻緣喬兒,小娟心疼傻喬兒,卻絕不會嫁給傻喬兒,更不會圖希當什麼少奶奶。小娟說過,紅豆就是姑娘的心,小娟的心還在他趙玉懷裡揣着呢。趙玉找上門去。喬有财親自把他讓到上房,謝他狼口裡救小娟的恩德,說是小娟做了他兒媳,待丈夫好,對老公公也盡心,真是又賢又孝又會持家。

趙玉堅持要見小娟一面,喬有财作難道:“按理,哪有新媳婦見無親無故的青年外客之理?不過,我是外場人,見過大世面,不在乎這個。讓仆婦給你傳個話,看她肯不肯見你。”

不一會兒,仆婦回來,說是少奶奶不肯見,捎出個紙條來。趙玉打開紙條,見上面寫着四句詩:“已做華堂婦,難念舊相知,紅豆本賤物,從此各東西。”

趙玉從喬家出來,看天陰乎乎,看地黑酸酸,掏出懷裡的紅綢包就要往泥坑裡扔,又遲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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