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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魯曉夫|斯大林之死

作者:正直光束Me
赫魯曉夫|斯大林之死

▲赫魯曉夫(1894年4月~1971年9月),前蘇聯黨和國家最高上司人(1953~1964年),斯大林的繼任者

斯大林之死

作者|赫魯曉夫

選自|《赫魯曉夫回憶錄》

斯大林是在1953年2月得病的。一個星期六晚上,馬林科夫、貝利亞、布爾加甯和我在克裡姆林宮看了電影以後,和斯大林一起到了“近郊别墅”。跟往常一樣,晚飯一直吃到早晨五六點鐘左右。飯後斯大林已經喝得相當醉了,但興緻很高。看不出他身體上有絲毫患病的迹象,到了我們終于要離開的時候,他還步入走廊送我們出來。像往常情緒好的時候一樣,斯大林高聲說笑着,用手指打趣地戳戳我的肚皮,學着烏克蘭話的腔調叫我“尼基塔”。是以,在這一次會議散會後,我們回家時都高高興興,因為在吃飯當中沒有出什麼岔子。在斯大林那裡吃飯并不總是在這樣歡樂的調子中結束的。

第二天是星期天,原來是休息日,我則認為斯大林肯定會召集我們大家去開一個什麼會的。星期天傍晚,我等待着他随時會來叫我們,我在家裡把晚飯推遲了一下。最後我不等了,吃了一些東西。晚飯以後仍舊沒有來叫。我不相信這一整天斯大林會不召集我們就這樣過去了。但斯大林确實沒有來叫。當我脫衣服上床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突然電話鈴響了起來。這是馬林科夫,他說:“你聽着,契卡(克格勃)人員剛從斯大林别墅裡打電話來。他們認為斯大林出了什麼事。我們最好去一下。我已經通知了貝利亞和布爾加甯。你最好立刻動身。”

我就馬上把自己的汽車叫來。我在自己别墅裡有一輛汽車。我趕緊穿好衣服驅車前往斯大林處。十五分鐘後就到了那裡。我們大家到齊時,在進斯大林卧室之前,先去見了一下值班官員。他們解釋了一下擔心的理由,說,“斯大林同志幾乎一向都是在十一點鐘喚人送一些茶和吃的東西給他。但是今天晚上他沒有喚人。”契卡人員說,他們曾派馬特雷奧娜•彼得羅夫娜去看看他。馬特雷奧娜•彼得羅夫娜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仆,已為斯大林工作多年。她不很聰明伶俐,但對斯大林是誠實和忠心耿耿的。馬特雷奧娜•彼得羅夫娜去看了一下以後,回來對契卡人員說,斯大林同志躺在他平常睡的那間大房間的地闆上。顯然,斯大林是從床上起來,跌倒了。契卡人員把斯大林從地闆上抱起來,把他放到隔壁小餐室的沙發上。

我們知道了這一切以後,大家覺得:既然斯大林處在這種不便見人的狀态,讓他知道我們在場是不适宜的。于是我們就分手回家了。深夜,馬林科夫又打了一個電話來。他說:“契卡人員又從斯大林同志那裡打電話來,他們說斯大林肯定是有什麼毛病了。馬特雷奧娜•彼得羅夫娜又被派去看了一下斯大林後說,斯大林睡得很熟,不過這種睡眠不太正常。我們最好再去一下。”

我們請馬林科夫去召集主席團常務委員會的其他成員,伏羅希洛夫和卡岡諾維奇。上一晚吃飯時他們兩人沒有在場,在馬林科夫、貝利亞、布爾加甯和我第一次去察看情況時,他們也不曾到“近郊别墅”去過。我們還請了醫生來。我記得其中有盧科姆斯基教授。我們在值班官員辦公室碰了一下頭之後就進了房間,斯大林正睡在沙發上。我們要醫生們作必要的診察,盧科姆斯基走向斯大林身邊時顯得非常小心翼翼。我知道盧科姆斯基在想什麼。他碰到斯大林的手時,神經質地抖動不已,就好像他碰到了一塊燒紅的鐵塊。貝利亞粗暴地說:“你不是一個醫生嗎?檢視下去呀,好好捏住他的手呀。”

盧科姆斯基教授說,斯大林的右臂不能動了,左腿也癱瘓了。他甚至不能講話了。他的情況是嚴重的。他們把斯大林的衣服脫掉,把他搬回到大房間裡他平時睡覺的沙發上去,那裡空氣好些。

醫生們就輪流看護斯大林作了安排。我們也在主席團成員中安排了二十四小時值班表,配置設定情況如下:貝利亞和馬林科夫在一起,卡岡諾維奇和伏羅希洛夫,布爾加甯和我。顯然是馬林科夫和貝利亞決定這張值班表的。他們配置設定自己值日班,配置設定布爾加甯和我值夜班。我承認自己心緒很亂。我為我們正在失去斯大林而十分難過。

斯大林病情不好。醫生對我們說,得了這樣嚴重的病,再要恢複工作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也許能活下來,但他不能再工作了。他們還告訴我們說,通常這種病不會拖得很久,結局往往是緻命的。

我們使盡一切辦法使斯大林能站起來。我們看出他已失去知覺,因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狀況。可是之後,醫生們在搞小便取樣時,我注意到他試圖把自己的身體遮蓋起來。他必定是感到了取樣時的不适。第二天白天,斯大林一度真的恢複了知覺。雖然他仍不能說話,他的面部開始有了表情。他們用湯匙把湯水和甜菜喂給他喝。他舉起左手指指牆壁上的東西。他的嘴唇像是在微笑的樣子。我明白他想講的和要我們注意的是什麼東西。我解釋了斯大林為什麼要用手指着牆壁,因為牆上挂着一幅從《星火》畫報上剪下來的畫。

這是某個藝術家的油畫的複制品,畫的是一個小女孩用獸角當杯子喂一頭羊羔。當時斯大林也是在用湯匙喂食,他想說的是:“我像那頭由小女孩用獸角喂食的羊羔。你們同樣在喂我,不過用湯匙。”

接着,斯大林開始一個挨一個地和我們握手。我把自己的手伸給了他,他用左手來握,因為他的右手不能動。他以握手表達了他的感情。

斯大林一發病,貝利亞就在旁邊兜來兜去,對斯大林口吐怨言,還嘲弄他,聽之簡直不堪入耳。可是,也很有趣,一等到斯大林臉上顯出一些恢複知覺的迹象并使我們認為他可能清醒時,貝利亞就跪下來,抓住斯大林的手吻起來。當斯大林又失去知覺閉上眼睛時,貝利亞就站起來吐唾沫。這就是貝利亞的真面目——甚至對斯大林也在耍兩面派,斯大林總該說是他頌揚甚至是崇拜的人了,而現在他卻在向他吐唾沫。

一天傍晚,布爾加甯和我來值夜。大部分白天的時間,我們也在那裡。我們要在醫生們在的時候注意他們,又要晚上值班。我對布爾加甯要比對其他人談得更為坦率,甚至内心深處的想法也不對他隐瞞。我對他說:“尼古拉•亞曆山德羅維奇,斯大林的病是治不好了。醫生們已經講過斯大林活不成了。你可知道,斯大林死時,我們将會處于什麼地位?你可知道貝利亞将為自己攫取什麼職位?”

“哪一個職位?”

“他自己想當國家安全部長。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他當這個。如果他當了國家安全部長,那就是我們末日的開始。他是為了要毀滅我們才想謀取這個職位的,而且,如果我們讓他當,他肯定是要這樣幹的。是以,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當,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他當!”.

布爾加甯說他同意我的想法,于是我們就開始商量怎麼個做法。我說:“我願意去同馬林科夫談。我想他會和我們一樣看的。他也一定明白必須有所行動。假如我們不采取一些行動而且不馬上采取的話,這将意味着黨的一場災難。這遠不止隻是涉及我們個人的問題,雖然我們也當然是不願意讓貝利亞在我們背上戳上一刀的。如果貝利亞放手幹了,他可以把時鐘撥回到1937到1938年(大清洗)——他還可以幹出更壞的事來。”

正如我已經提到過的,我早已開始懷疑,貝利亞是不是一個真的共産黨人。我愈來愈覺得他是一個鑽進黨内來的家夥。我回想起格裡沙•卡明斯基講的話,他說在革命初期的年代裡,貝利亞曾在巴庫當過英國反諜報機關的特務。貝利亞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他以谄媚取得斯大林的信任,憑着欺騙和奸詐爬上了高位。

布爾加甯同意我說的一切。我們值班時間結束,我就回家了。我想睡一會兒,因為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睡了,是以吞了一片安眠藥就上了床。我剛剛躺下來,電話鈴就響起來了。是馬林科夫打來的,他說,“趕快來一下。斯大林病情又惡化了。馬上到這兒來。”我立即把自己的汽車叫來就上了路。

到了“近郊别墅”,我發現斯大林确實到了十分惡化的狀态。其他一些人也來了。我們都能看出,斯大林快要死了。醫生們對我們說,斯大林行将死亡,我們目睹着他臨終的痛苦。突然,他停止了呼吸。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個彪形大漢,為他施行人工呼吸,為他按摩,以使他恢複呼吸。我必須承認我為斯大林感到非常難過,這個人竟把他的身體又拉又壓,簡直像要把他撕裂似的。看着這個人在斯大林身上這樣操作使我感到痛苦。我說:“喂!請住手吧!你沒看到這個人已經死了嗎?你想幹什麼?你不會使他活轉來。他早已死了。”于是我們就放棄了救活他的念頭。真的——斯大林确是死了。

斯大林剛咽氣,貝利亞就馬上跳上他的汽車開跑了。

赫魯曉夫|斯大林之死

▲1953年在斯大林葬禮上(中為赫魯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