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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扣的王牌》,揭露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媒體内幕,這部片子絕了

作者:與Winter的五百天

最近一直在補比利·懷爾德的作品,老早就想補來着,隻不過一直拿不出時間來,這次,趁着過年院線空檔期,專門抽出時間整理了這位影壇巨匠的影單,按着每天2到3部的節奏看,估計大概會在過年前後看完。

我看過的第一部比利·懷爾德電影,應該是1957年的《控方證人》,這絕對是一部相當優秀的電影,影響了後面無數部懸疑電影和電影人,西班牙導演奧裡奧爾·保羅的作品《看不見的客人》的故事巧思,和本片就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倒扣的王牌》,揭露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媒體内幕,這部片子絕了

老電影是電影文化的支柱。尤其是目前的電影産業發展已經趨近于完善的時候,很多優秀的構思和結構設計很難再推陳出新,以往一些老片子精緻的故事結構和套路,不僅沒有過時,反而愈演愈烈,這些優秀的想法,放在如今來看,也絕對不會落伍。前陣子爆火的《攝影機不要停!》的嵌套結構,很有迷影色彩,這種結構設計思路很有趣,很新穎,但也不是該片首創,話劇《糊塗戲班》就已經将這種結構實踐過,隻不過前者将其重新設計并搬上了大熒幕而已。

不僅如此,經典電影在叙事文本的完成度上也要比如今的大部分電影更熟練,且往往會隐射社會狀态,諷刺某個群體或某種制度,《日落大道》就是一個例子。黑色幽默這種文體興盛于上世紀60年代,也是二戰結束後,美國急速發展的時期,這個階段,有很多好的地方,也有很多壞的地方,社會的巨變讓生活變得更好,也讓電影人有了更多的角度,去看這個多元化的社會。

是以,優秀的設計思路隻是老片子的一個看點,它還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地方。

比利·懷爾德的《倒扣的王牌》,就是這麼一個例子。

這部片子講了一個很荒誕的故事,這個故事始于一個假設:如果一個巧舌如簧的記者想要獲得一個大新聞,他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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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一下,如果你是那名記者,流落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周邊都是死氣沉沉的盆地和山脈,你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個大消息,一個大新聞,你會怎麼去制造這樣的新聞呢?

這個問題特别有趣,也很現實,2014年的《夜行者》裡,主角路易斯起初是一個小混混,在偶然情況下看到攝影記者的交易場面,羨慕不已。之後通過各種方式來取得事件的一手資訊,再轉手賣給新聞媒體,賺取巨額利潤,為了比别人拿到更特别、更好的時間和照片,他幾乎什麼都做,甚至僞造“現場”,出賣“朋友”,來達到目的,為了得到一個大新聞,他不惜作出一切。

路易斯的行為雖然為他帶來了金錢,但也将它拉向了地獄,他的人性在擷取新聞資料的過程中逐漸泯滅,也一次一次挑戰着新聞工作者的道德底線。而《倒扣的王牌》裡的主角查克,同樣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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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媒介的目的是什麼?

Tell the truth(講出事實)。

一條虛假的新聞雖然能造就巨大的流量,但同時它也将受到譴責,一個新聞工作者不應該為了熱點而喪失了自己的道德底線,倘若所有人都這麼做了,這個世界上就都是謊言了。在查克剛來到這個小鎮報館的時候,他就看到挂在館長門外一旁牌子上寫着“TELL THE TRUTH”,還記得他什麼反應嗎?

他說:“說得真好,誰說的?”,後來又對旁邊報館的女士說了一句:“說得真好,我也想做一個,你能幫我鑲邊嗎?”

不知道這是句客套話還是什麼,但後來查克的做法完全與之相悖,挺諷刺的。之後因為小鎮是在沒什麼大新聞,館長派了查克去做一個外出采訪,尋找機會,也就是這次外出,讓查克找到了一個做出大新聞的機會:一個小鎮上,名叫裡奧的男人因為挖掘印第安寶藏被困在山洞裡出不來,大家都在想辦法把他救出來。查克一看這是一個好新聞,開着車去一探究竟,冒險進入山洞,迅速和裡奧成了“好朋友”,内心裡卻盤算着如何讓這個新聞變得有話題性。

這個新聞可以警長抓響尾蛇有趣多了。和裡奧見完面,他就迅速回到旅館,先趕了一份新聞稿子,再通知救援隊和警察局,憑借自己過去豐富的講故事經驗(他曾給同僚說過自己以前靠講故事維生),把裡奧塑造成了一個被印第安亡靈所詛咒的可憐人,讓人們去同情和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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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得救的好消息而言,壞消息更受歡迎。

就像查克自己所說的那樣,人類的興趣很怪異, 上百人,上千人,上萬人的災難都很難引起人們同情,隻有那些報道一個人或幾個人的新聞才能登上頭條大賣——你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會不會得救等等。

因為一群人的災難有時候太寬泛了,而一個人的痛苦往往是具體的、生動的和清晰的,人們也更能對此感同身受,發生在越南的美軍屠村,榮獲普利策獎的《饑餓的蘇丹》,都是用一張張照片去傳遞悲痛的情感,相比于那些冷冰冰的數字而言,離我們更近。也是以,新聞媒體就利用這一點,刺激讀者的情感和欲望,制造熱點,僞造事實。

查克要下的,就是一盤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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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是要讓這個事件成為熱點,成為大新聞,就必然要讓去編造故事,把一個被困山洞的普通人僞造成被惡靈纏身的可憐人,隻是他的第一步,為了讓新聞熱度能夠一直持續下去,他把對裡奧已經沒有了感情的妻子羅琳也拖下了水。

他的計劃是怎樣的呢?

讓羅琳登報,僞造和裡奧的親密關系;拖延營救時間,制造困難,維持熱點;幫助警長競選,以打通關系,拿到獨家報道機會;和裡奧成為朋友,穩定他的情緒和身體;從原報館辭職,打電話給紐約日報,憑借熱點脅迫其讓他官複原位......諸如此類,他很快就把這麼一件營救計劃打造成了新聞閉環,掌控權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上。

他編故事的能力實在是精湛,可以說是天衣無縫,這個默默無名的小鎮本來沉悶的很,因為這個大新聞,成千上萬的人來到這裡。

一開始無數人開車來到這裡,搭帳篷,住旅館,就為了和裡奧“堅守在一起”,他們把吃喝玩樂發揮到極緻,看似對事件進展十分關心,實則不過是為了想距離新聞熱點更近一點罷了,大新聞火的不止是新聞主角,還有那群追随新聞熱點來到這裡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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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一個大新聞,還會催生出一個産業。

在最鼎盛的時期,這裡出現了裡奧的火車專列和遊樂園,還有以裡奧為主題的歌曲。這裡大概是故事的高潮,讓我想到了《楚門的世界》,試想一下,假如這場美夢突然間破碎了,會怎樣呢?

《楚門的世界》裡,楚門走出了世界,這個世界也随着主角的消失而失去了意義,那麼《倒扣的王牌》裡,會不會也會出現意外?

畢竟,荒誕的高潮,在于世界的失序。

正當一切如火如荼地進行中的時候,事情的細節出現了問題,本來預計一周的營救計劃,出現了一個大問題:裡奧因為長時間但在礦洞下面,得了肺炎,危在旦夕。

而距離營救結束的時間還有一天一夜。醫生說,裡奧最多隻能堅持十二個小時。

怎麼辦?

查克慌了,他需要緩解這個危機,但又不想讓熱度降下來,于是他想加快營救進度,但是因為長期的營救工作,礦洞結構已經十分不穩定,根本沒法在改變計劃,加快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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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克又寄希望于裡奧的身體,他希望裡奧能堅持到把營救出來的那一刻,他把教父請來為裡奧做祈禱,但一切都無濟于事了,裡奧不久之後便死了,無奈之下,查克隻能把裡奧死亡的消息公之于衆,但他忘了這也是一個大新聞,他沉浸在愧疚和自責中,而忘記了這個獨家新聞的價值。一夜之間,這個小鎮從人滿為患,變成了不毛之地,人們來的時候多迅速,走的時候就有多無情,查克也無人問津,這場新聞就像一場夢一樣,什麼也沒留下。

查克編造了一個美夢,如果不是裡奧突然得了肺炎,或許這個故事會有一個好的結局,但事實上卻恰恰相反,這也是本片諷刺性強的原因所在。

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個片段是裡奧死時,查克在流淚。我不知道最後當裡奧死時,查克留下的眼淚是真的愧疚還是逢場作戲,但當我看到那裡的時候,我覺得查克是對裡奧抱有愧疚的,他編造了那麼大的謊言,使得裡奧錯過了最佳的營救時間,活活被困死在礦洞裡,他需要付有很大一部分責任,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還算是有一點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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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為了挽回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千方百計的給報社打電話,抛出自己還有沒釋出的獨家消息的時候,就又讓之間那個“熱點商人”的角色出場,當他準備向電影開頭的報館出售自己獨家消息的時候,倒地猝死(或失血過多而死),電影戛然而止,一股黑色幽默的味道來的濃烈而又突然。

查克風光的時候有多風光,死的時候就有多凄涼,《公民凱恩》裡塑造了一個商業巨頭的經典形象,但他的内心世界卻是如此的空虛,《倒扣的王牌》也同樣如此,查克太需要外界的認可來肯定自己身上的價值,他把自己的情感隐藏起來,用銷量僞裝自己,和他所編造的故事一樣,他也是造物主創造的假人,空有一副軀殼,而沒了靈魂,挺可悲的。

講出事實,說的是做回自己,新聞媒體需要有這種認知,我們作為讀者或觀衆也應該秉承這份認知,不要再該理性的時候意氣用事,也不要在該同情的時候自裝清高。

查克失去感情淪為了新聞機器,是個人的不幸,也是整個社會的不幸,比利懷爾德用一個豐滿的故事道出了現實社會新聞媒體的緻命問題,放到當下,仍有借鑒之處,問題是,當我們知曉了事情真相後,世界會有所改變嗎?當我們指出了其中的問題,問題就能随之解決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由你來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