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之末——虞舜（五）

重华看时，发现鲧手中赫然躺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块。乍一看以为是石头，但仔细看时，那石块表面十分的平滑完整，似乎没有任何凹凸之处。鲧把石块递给重华，重华越发感受那石块的沉重与坚硬。

“此乃息壤。”鲧悠悠的说：“共工氏世代为水官可不是没有原因的。相传此物乃天帝之至宝，共工将其窃入凡间，传与后代……不过这些传说都是放屁，这种石块是取山间之石、河中之土、林中之木、及江河水烧制。煮沸后呈流体，经天空劲风而成。至流体时，将此涂抹在堤坝上则可阻雷泽之水于上游。水往山下流，不通则必会另寻去处，则可无忧矣。”这种叫做息壤的神奇石头可以化成水一样的轻柔，也可以变成基石一样的坚硬。取材方便且易于制作。重华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握紧手中的息壤高兴的说：“我知道你为何对治水有如此自信了，掌握这样的一样宝贝何愁洪水？”

历山和周围的山间中，巨大的堤坝已经初具雏形，堤坝之下又是一个个巨大的深坑。坑洞之外布满了木筏与木舟。在堤坝上站着的两个人，如同海中的银针一样渺小，但二人此时的内心，却比这山河还要广大。

一声清朗的叫声从耳边响起，二人回头看时，才看见女喜已经提着藤条编织而成的篮子走了过来。鲧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也走过去拉着女喜的手，接过了篮子。“今天多亏了巴解带人，杀了林间一头大鹿，割了上好的鹿腿专门跑来要分给你呢！”鲧开心的翻出鹿肉，分了一半给重华。拉着女喜走下了大堤。重华自然也不好打扰两人，自顾自的拿了鹿肉坐下来咀嚼。重华至今还没有娶任何妻子，倒不是他不渴望这份感情，也不是寻不到好老婆。而是他想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筑堤上，生怕会有一点闪失。治水功成，那么什么荣华富贵就都会有的；但是一旦失败了，那么一切的遐想就都成了泡影。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这时，看见眼下的巨坑中，弟弟象也拎着陶罐送到了瞽叟面前……

象母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前那个被自己百般羞辱看不起的“儿子”如今草鸡变凤凰了。和村里另一个不被看好不遵从祖训的鲧吭哧一气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在部落里到处是夸赞鲧和重华的声音，就连在平盘闲聊的时候，都有邻居在那里阴阳怪气，有一句没一句的话里话外全是重华，搞得她现在都没脸再去到那里了。如果说，从前的重华在她心理就是一个难受的污渍，那么现在的重华在她心中就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砰砰！伯母，重华给你带的饭到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巴解好巧不巧的帮忙过来送饭。自从重华跟随鲧修筑堤坝时，天天忙的抽不开身，就嘱咐巴解没事帮忙照顾照顾自己的家人，从酋长宣布兽皮的真实性后，巴解就明白父亲有意让自己跟着鲧和重华混，这一年多的经历过后，巴解越发觉得跟对了人，并且将来有希望带着自己走向更高的台阶。所以，对于二人的嘱托，巴解把瞽叟一家看的比亲爹都重，每日的山珍海味也是第一个送到二老眼前。

但是今天，巴解照例去送饭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巴解也是机灵，忙问是谁敢惹伯母生气，要不要通报重华去……哦哦哦我自己带人就可以，去干他丫的……象母越听越气，但是她也知道不能在外面表现出来，尤其是重华的亲信。万一叫重华听到了什么，重华一生气，那象母一家可去喝西北风吧！想到这，象母满脸堆笑的对巴解说：“哎呀，哪有什么气，不过是我们这些村妇的小委屈罢了。今天居然有这么好的鹿肉呀！您快快去歇吧，哦对了，也提醒提醒重华别累住了……”巴解一看，好像也没事。寒暄了两句就告辞了。哪知巴解前脚刚出门，后脚象母的脸就唰的一下变了。关上门拎着篮子进屋，胖乎乎的象立马像饿虎扑食一般去拽象母手中的篮子，却全然忽略了象母的怒容。象母看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更生气了。一脚踹翻盛满食物的篮子，怒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的废物！我怎么会生出来你这么个只知道吃的东西？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去学人家耕种打猎，天天就盼着重华施舍来的剩饭，要是哪一天没有了这些东西，你就等着饿死吧！”象母越说越气，但也不忍心去打她的心肝宝贝，随即扭头进了里屋，猛砸了一下里屋的木门让象吃了一鼻子灰。

象挺委屈的，他承认自己是废物了一点。从他生下来以后事事都有人照顾，饿了有重华送的食物、家务衣服有母亲整理、修筑堤坝有父亲去顶。以至于养成了好吃懒做的臭毛病，别家孩子会跑了他才刚学会走、别家孩子会烧陶器时他还在玩泥巴、别家孩子会上山打猎下地干活时他嫌累索性不干了。是的，他就是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他也乐在其中。和邻家孩子玩闹时，别人喊他废物他也欣然接受甚至嘲笑那些天天劳碌的孩子。但是，废物也有废物的逆鳞，废物也是有脾气的！他唯一的逆鳞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重华，甚至全历山的孩子最讨厌的就是重华。这也难怪，重华从小就被赶出家门孤身一人，自己种地捕猎、自己盖屋修篱、没事还天天带东西孝敬父母，到现在还混上了一个官当当。重华的事迹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每一户人家的父母在教育孩子时都将重华标榜为“别人家的孩子”和优秀的榜样。吃饭闲聊时往往以“你看看人家重华……”和“得亏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开头，换谁都受不了。而象就更惨了，得益于重华是自己亲哥哥的缘故，父母那是日日夜夜都在念叨，搞的象都有点心理阴影了。所以他和任何人比都可以是废物，但唯独重华不行！

象坐在地上分析母亲生气的原因，他也不笨，一下就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首先，他想到象母素来都很讨厌重华，但重华老是觍着脸来找他们；其次，他想到刚才是因为自己吃鹿肉让象母爆发了，肯定是重华送肉的时候又做了什么叫母亲拿重华和他作对比了；最终，他得出结论，都怪重华。人有时候总是见不得别人好，会因为别人的顺利而产生羡慕之情。在日日夜夜父母的“熏陶”下，象心中的羡慕已经慢慢滋生到嫉妒，再经过今天象母的刺激下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恨！

看着翻滚了一地的鹿肉和割肉用的石刀，石刀也是巴解专门带来的，方便瞽叟一家食用。象捡起石刀端详了一会，猛然站起身，心中暗骂：“妈的，宰了他！”将肉重新放回篮中，把石刀藏在腰间便冲了出去。“杀了他！杀了他！你就再也听不到这个烦人的家伙了。”象气喘吁吁的跑着，脑子里全被这个声音占据了。他跑下了山，跑到了雷泽水旁，跳下了巨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