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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将军堂”与“孝仁泉”

作者:奇幻喜鹊m

文/张念理

2022年12月,疫情解封后,曾经和李刚、郑建武寻访安丘西南山区海拔最高,人口最少的迷牛寺村,路过孝仁泉村时,看到村名标志石上写有“庵上镇孝仁泉”村,很是惊讶,当时也没遇见村民,不好问询,只匆匆而过,却对这个村庄念念不忘。

回家后查看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安丘地名志》得知:孝仁泉在庵上西南7.2公里,太平冈东北麓。转载《重修莒志》,唐骁骑都尉孙应乾死后葬此,其子孙既在此盖屋守墓,人称孝子。孙既死后亦葬于此。后有泉从墓旁涌出,为感念这位孝人,称此泉为孝人泉,村以泉名,后演为孝仁泉。

当代散文|“将军堂”与“孝仁泉”

如此有文化底蕴的孝仁泉更引起了我的兴趣!端午节前天,天气晴朗,但不炎热,是个外出的好天气。于是和退休同事韩风学、孙业庭上路了。几番转折,来到孝仁泉村,幸有村民指点,我们终于来到挂念已久的孝仁泉边,原来孝仁泉就在村西低洼处,方圆百米有余,泉南、西、北三面是山岗,东边是村庄,泉水清澈碧绿,泉内有水草在飘摇,泉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泉水顺山沟绕村前潺潺东流,据说无论多旱的天气,永不枯竭,常流不止,三九不结冰,水温也在七八度以上。盛夏季节,孝仁泉是全村孩子们的天然浴场。寒冷的冬季,也是妇女们洗衣、洗菜的好去处。孝仁泉用它那清澈甘甜的泉水灌溉着附近村庄的千亩良田,养育着当地的一方百姓。

孝仁泉村在1943年划到安丘县之前,一直属莒州(县),莒州(县)的志书中对孝仁泉多有记载。村西南的太平冈山脉位于石埠子镇,是原庵上镇与召忽乡之间的边界,顶部平坦如抵,山势平缓,海拔三百余米,面积约一平方公里。山体由白砂石构成,梯田至半山腰,山顶植被茂密,多栽植松柏、刺槐。战国时期修筑的齐长城随山势忽高忽低,在山顶蜿蜒。太平冈山脉,以及城顶山、唐王山、摘药山、也是历代的战场,有诸多战事在此发生。规模较大的有唐代郭子仪部将平定安史之乱的太平冈战斗,有抗日战争时期的城顶山战役等。

相传孙应乾,唐代乐安(今河北乐安县)人,唐代天宝年间为青州骁骑都尉,驻军青州,安史之乱时,孙应乾戮力破贼,多次立有战功,后叛军曾一度攻占青州。朝廷大将郭子仪带兵平定叛乱时,已被叛军占据的青州府也属于反攻范围。在郭子仪指挥下,孙应乾带兵追歼叛军,从青州开始,一路追杀,驰骋齐鲁大地,先仰天山,后沂山,唐王山,摘药山、旗开得胜,连奏凯歌。当追至安丘城顶山以南太平冈西侧的黑阴崖时,这里山高路险,树木丛生,眼前松槐茂密,阴森恐怖,脚下全是黑石和杂草,迷失了方向,不知到了哪里,差部下问及当地百姓,方知此地名曰“黑哩儿”。孙应乾一听地名,大惊曰:“吾命休矣!”。恰在这时,叛军早已埋伏在茂密的树林里,冷箭从密林中“嗖嗖”射出,一支刚好射中骁骑都尉孙应乾,遂坠马身亡。

当代散文|“将军堂”与“孝仁泉”

原来行至泰山时,在岱庙曾找一老僧人占卦,询问此次出兵凶吉。僧人问了其生辰八字,然后把竹签装入竹筒里,孙应乾摇了摇,待老僧人端详竹签许久,只说了八个字:“逢青则吉,遇黑则凶”。将军一生是犯黑的,这叫“将军犯地名”,孙应乾对此坚信不移,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当将军来到“黑哩儿”时,只见眼前树林阴森恐怖,黑压压的一片,脚下全是黑色的石头,大惊失色,才有此噩运,部下将孙应乾遗体就地掩埋。

孙应乾妻子和儿子孙既,得知他殉国的消息,辗转找到这里,在其部下和附近百姓的帮助下,将其尸骨运至山下,埋葬在太平冈东北麓的山谷里,就是现在的孝仁泉北,母子二人在墓旁搭建草庐居住,日夜为其守孝。不久母亲也因过度悲伤离世,孙既在附近百姓帮助下,将母亲和父亲合葬。母亲去世后,孙既继续住在草庐,为父母守墓数年,早上起来打扫父母墓地周围,然后端坐墓前,追思父母深恩,不分昼夜。口渴就在山沟里取泉水解渴,饿了就到附近百姓家讨点吃的。

数年之后,一汪清泉从孙既父母墓旁汩汩流出。据当地老百姓说,这是孙既的忠孝仁义感动了山神,才让深山谷中涌出清泉的。孙既由于悲伤过度,加上体弱多病,衣食不继,忍饿挨冻,几年后也染病身亡。当地百姓念其至孝,凑钱买棺木将其葬于父母坟墓一旁,让其永远陪伴着父母,为其守墓尽孝。并将墓旁涌出的山泉称“孝源泉”。孝源泉又名孝人泉,后演变为“孝仁泉”。后来,又在泉北孙应乾、孙既父子墓地一旁,修建了孝子祠,后易名忠孝祠。孝仁泉东侧,原来叫“窝坡”的村子,也改名为“孝仁泉村”。

再后来,附近百姓感念孙应乾、孙既父子的忠勇仁义,上报官府,得以准许,大约唐中宗年间,在孙应乾将军殉国之处建将军庙,将原来的“黑哩儿”改名为太平冈,以示永久纪念孙应乾的忠勇报国,附近百姓称将军庙为“将军堂”,到现在西南山区一直有“将军堂”这个地名。

据记载,在唐德宗贞元年间,孝仁泉边立有孙既的坟墓和感应碑,就明从中唐开始,就对孙应乾、孙既父子进行祭祀与纪念。元代至正元年(1341年),山东大旱,莒北山区也受旱灾,附近乡民到孝仁泉祈雨成功,庄稼大丰收。百姓为孙应乾、孙既父子立碑颂德。若遇到大旱,就能求其降甘霖,保丰收,百姓得以长久安居,已得到普遍认可。元代太史院校书刘杰,著有《重修孝源泉铭》记录此事。

明代,人们在原址重修将军堂。堂前古槐茂盛茁壮如伞,耕作的农民或过路行人常在树下歇息。将军堂遗址,距离孝仁泉五里,在太平冈山脉的西端,柘山镇邰家崖村东山顶上。 

明代刘璞,曾作《孝源泉》诗,颂扬孙应乾、孙既父子忠孝行为。刘璞,今安丘市石埠子镇冢头村人,天启年间江西省监察御史、直隶淮扬巡按。作《孝源泉》诗:“公侯孝德出神鱼,一槛直流湛绿渠。怪得里人供伏腊,三时云汉片时舒。”“公侯”是孙既的字。诗中的“公侯孝德出神鱼”一句,正呼应了元代刘杰所写的《重修孝源泉铭》中提到的元大名府知事刘纯等人祈雨时出现了一对大鲤鱼跃出水面的祥瑞记载。

史书最晚记载孝仁泉祭祀是在清代乾隆丁卯岁(1747年),此地遭遇大雨,孝子祠就塌掉。数年后,又在原地重建新祠,孙应乾的像也设立在里面,一同祭祀,并且将匾额写成“忠孝祠”。当地举人刘阶升写了《建修忠孝祠记》以记载此事。

村民传说,抗战时期,驻扎城顶山的五十一军军长周毓英将军,是本县景芝伏留村人,感念孙应乾、孙既父子的忠勇仁孝,曾在忠孝祠前为其立碑,详细记载孙应乾父子的忠孝故事,可惜的是,战乱之时,所立石碑不知去向,碑上所记,亦不知其内容。

这说明人们对孙应乾、孙既父子的正式的祭祀与纪念一直持续了一千年多年。可惜的是,传说中的“忠孝祠”已不复存在,原有的残垣断墙,似乎依稀可见。我们站在孝仁泉边,望着清澈碧绿的一潭泉水,再看看据说“忠孝祠”遗址处,空荡荡的,如此有深厚的忠孝文化底蕴之处,什么古迹也寻不到,连一块介绍孝仁泉的石碑也没有,唯有孝仁泉水汩汩不歇,潺潺东流,顿觉遗憾,也有些失望。

尽管孝仁泉边没什么可寻的古迹,但是“孝仁泉”的故事,在众多史书多有记载,当地民间也一直流传。“将军堂”这一地名也一直沿用到现在,打开导航,就可以搜到叫“将军堂”的地方。跟着导航,我们再去看看孙应乾将军为国殉难的地方,是不是还能找到一些当年的蛛丝马迹。

当代散文|“将军堂”与“孝仁泉”

从孝仁泉村北行,不多时就上了城顶山天路,天路忽高忽低,婉转曲折,两侧丛林密布,怪石林立,很快我们来到云端上的村庄——柳河峪。正遇一村民,问询其将军堂的具体位置,他说出村后往西,再沿水泥路南行,下到最低处,再向上走大约二十米,就是将军堂的大体位置。多年以前,将军堂残垣断墙还依稀可辨,将军堂前一棵古槐粗壮茂盛,他也许多年没去过了,不知现在什么样子。我们根据村民指点,驱车行了十几分钟,到了大概将军堂的位置,左找右找,终没见将军堂的遗迹,更没见那棵古槐,不过此处松槐茂密,松涛阵阵,阴森恐怖,脚下乱石枯草,看看周围也没有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真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声鸟鸣,从森林深处传来,打破了山林的寂静。难道这就是孙应乾与安史之乱叛军决战的地方?

据史书记载,大约唐中宗时期,官府和乡民在此处建将军庙,纪念以身殉国的孙应乾将军,当地人们叫“将军堂”,以后历代多有修缮,最后证明将军堂存在的,就是将军堂的残垣断墙遗迹和那株国槐,古槐已有500余年的树龄,应该是明朝中期栽植,将军堂在明朝中期,香火依然旺盛,最后毁于何时,无人知道。回来后遇到老家是邰家崖的一位老同事,问起他“孝仁泉”和“将军堂”,他说从村里出来已经三十多年了,只知道有将军堂这个地方,不知具体在哪里,孝仁泉是一个村庄,孝仁泉和将军堂是怎么一回事一概不知。“将军堂”、“孝仁泉”的故事似乎逐渐被人们淡忘!

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忠孝是传统文化的血脉,青州骁骑都尉孙应乾,在平定安史之乱的战斗中忠勇报国,以身殉职;其子孙既盖草庐,为父母守墓尽孝,感天动地。孙应乾、孙既父子,以自身的忠孝行为为人们做出了表率,被百姓树立为榜样,是人们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将军堂”、“孝仁泉”,一千多年来,传颂和诉说着安丘大地上曾经发生的 “忠”“孝”两全的感人故事,但愿这些感天动地的故事能够有迹可寻,真的希望“将军堂”、“孝仁祠”那些古时的建筑,依然屹立在那里,成为人们传颂、弘扬忠孝仁义的寄托之地!

【作者简介】张念理,山东潍坊人,生于1964年1月,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齐鲁新文学》副主编,中外酒文化协会副会长、执行秘书长。发表百余篇散文随笔,其中《寻找迷牛寺》和《秋到大泽山》获山东省散文学会2022年度《当代散文》平台优秀作品奖,《恋上小麦峪》获第二届“最美中国”当代诗歌散文大赛一等奖,《峡山湖,我梦中的桃花源》获“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再牵金牛泉边来》获“春光杯”当代生态文学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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