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华原创纪实文学丨你从乡野走来（25，26）

你从乡野走来（25，26）

（纪实文学）

文/石清华

25 你读高中时，从高一报名时开始，只有少数条件好的学生租房子住，房价不高、面积较大，对于肯学习的学生，无疑提供了许多方便。

现实中很多人在攀比，你租我租大家租，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让孩子输。于是在有限的空间里，价格变贵了，面积变小了。原住一名学生的，现在住两名、三名，甚至很多名学生。有的比学生寝室差得多。原本是想给学生的学习提供一些方便，结果事与愿违。有的房东监管不到位，给个别不自觉的学生以可乘之机，偷偷溜出去上网吧，严重影响了学习。假定一切如意，学生又有多少时间在出租房里学习呢？学生早晨六点左右到教室，十一点半左右下课，午餐，雷打不动的午休。两点上课、课外活动、晚自习，到十一点左右就寝。不午睡吗？晚上多学习几个小时吗？谁都知道，这不可能。虽然认为租房意义不大，但我们计划为你租房。

我把想法告诉你，你说寝室的人不多，比较安静。回到寝室洗漱、稍事休整后就寝很好，再说也要休息呀。还说每次躺下后，回忆当天学习的各科内容、各个知识点。如有疑问，用手电筒看一看。不少时候还没把当天的知识点回忆完，已经睡着了。再说，学校的寝室比租房便宜多了，还不如把省出的钱去买书。

“行，听你的。房子暂时不租了，至于买书，没问题。”

你知道我们的家庭不能跟有钱人家比，干什么得精打细算。看来，男孩子穷养是有道理的。

后来，租房、陪读之风愈演愈烈。有的学生家长看到孩子在初中成绩较好、有希望上一中时，哪怕经济并不宽裕、有的甚至是拮据，也早早地辞去了工作，花了近万元的租金租下学校周边十几到二十几平方米的房子。分数一上线，等不得一中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即带着孩子到出租房里练习陪读。买菜、做饭、吃饭、洗锅碗、洗衣服等。孩子的不管哪个方面，家长几乎都越俎代庖。家长对孩子的重视、关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人之常情，但得了解各方面的情况、多方谋划，看看是否有这个必要。假定你家财万贯，每年多花几万元可以忽略不计，这样的家庭大约是凤毛麟角吧。即使是凤毛，那也得考虑孩子未来独立生存的问题呀。高中跟着，大学还能跟着吗？参加工作了还能跟着吗？假定能跟着，那人们会怎么看，将孩子置于何地？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放飞孩子。

孩子成绩差，老师、同学、亲友皆能看到。唯有家长看不到，想到自己读书没读出什么名堂来，发誓拼了命也要让孩子读出名堂来，把自己没能实现的目标转嫁到孩子身上且一定要他们实现，那是多么不公平。我有一远房亲戚，节假日时常聚在一起，彼此了解。他有一个儿子，智力最高也只是中等以下。家住农村，经济条件并不好，却舍近求远，跑到集镇上去租房陪读幼儿园，每年多花三万多元。上小学时，又转到县城租房陪读、外加各科补习班，一年大约要五万多元。从前一家六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现在除妈妈外的五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脸朝黄土背朝青天挣得的血汗钱，都将在孩子进入大学前花得精光。假定这孩子成绩好，能上大学，那该怎么办啊。假定上了大学参加工作，月工资得多少，得多少年才会让投资回归呢？这些，是长辈们没考虑过的。还好，读到初二时，各科成绩比较稳定：语文六十几分、数学六十分左右、英语有时能得六十分、物理能考个十几、二十几分就是好消息了。到初三时分流去读职校，学一门技术去打工算是走了好运，解决了家长会遇到的许多关于读书的问题。当然，两代人的辛劳、期望也化为泡影。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尽管如此，还是准备给你租房。

一日，找到在一中搞后勤工作的同学，说明来意和要求，请他留意。他说女儿姝姝和东方一民同班。

后来我问：你班上有个叫姝姝的女生，认不认识。你想了想说好像有吧，不认识。

“她成绩怎么样？”

“没关注过，听同学说她爸爸是学校的老师，留级到班上来了，她和我们根本不同类。”

我看到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含义。知道你已有明确的目标——考上名牌大学。

有天周六和你约定不来的。晚饭后没事，忍不住到学校来了。进校门时，校警笑一笑：“这么晚了还来看学生？”

“嗯，来看看。”

球场上，有几个学生在灯光下运球、投球，树林下，有学生在甩手、散步。我们到教室走廊，但见窗明几净，日光灯特别明亮。每张课桌上面靠前的三分一桌面都竖放着十六开的、二十五开的、三十二开的各类要用的书和练习册。书的脊背面朝学生，脊背上有书名，如没有的则用纸条写好贴上去，方便使用时查找。暂时不用的放在课桌旁的纸箱里。课桌上的书码得像城墙，相互连接。课桌旁是装书纸箱筑就的一道道长堤，将各组的同学彼此分开。我们从后向前，在城墙后搜寻，见到几个埋头学习的宝贝，但没见到你，继续搜。这时坐在窗边的一位女生抬眼间见到了我们，很热情地问：“您找哪个？”

“东方一民。”

她用手一指：“在三组，东方一民，有人找你。”

顺着方向望去，你在三组的第三排，因个头小了，而前后的书墙又过高，所以没被搜到。你站起来向外一望：“爸爸、妈妈。”说着放下笔，合上书本，收拾了要带的东西，很高兴地向我们走过来。

“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为了不让你担心，说在同学家玩，出来转转，顺便来看看。

看到你学习如此肯下功夫、肯吃苦，有点后悔不该从小引导你立志读书。如只做个体力劳动者，也不会这么辛苦。只有看到了你们的苦读，才能理解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蕴含之美。

26 高三下学期，各科的课本知识已经上完。在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老师的心中，什么学生考什么样的大学，已经明朗。学生个人，也已有了最低和最高目标。虽有些变化，但已差别不大。

县委、政府、学校为了提高本县在地区、省里甚至全国的知名度，亦想尽千方百计。作为一县的最高学府，堂堂的一中，那可是全县最优秀的学生集结地。理论上一中同年级的学生考试成绩末名也比其他高中的第一名考分要高。考不出好成绩，对不起全县人民。而考出好成绩的标准首先是有多少位学生考上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名牌大学。而全省每年能考上北大、清华的学生分别一百多人。全省七十几个县，还有地级市、省城这些优师、优生集结地，凭借其优势，将占去大部分名额。轮到县里时，每年能有一两名学生上北大、清华就很不错了。汉安县高考成绩在省里是不错的，除少数年份没有上北大、清华外，余下的年份都有上北大、清华的。

高三下学期没几天，学校将你们这些骄子二十二名，组成了北大、清华特训班。你名列其中，我们很高兴。因为有你而骄傲，但更重的是压力，更多的是担忧。

征求你的同意后，在离教室不远处，租了学校老师的一个大约八平方米的寝室。与房东共用卫生间，洗刷都可以让你优先，电可不受限制地用但必须注意安全。房东承诺帮我们监管：保证休息时间。到时不睡、不起床，负责喊叫。虽多花了点钱，但还是满意的。

我们来的次数也多了，差不多三两天来一次。你们特训班的教室，在三楼或四楼的老师办公区。原来可能是老师们的某个集体活动室吧。不大的教室，北面弧形的白色墙面上方。挂着用大红绸布写着“北大、清华在向你招手”的横幅。横幅下是两排课桌共二十二张。靠圆心的方向前有一块很大的黑板，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当讲台，各方面的条件比一般教室好多了。望着那庄严的横幅，令人羡慕、令人向往、令人望而生畏。

我初看之时，有点头发上竖、两腿发软、心怦怦直跳。儿子，这是全县人民、学校、老师、学生、家长对你们的重托，你们稚嫰的肩膀、柔弱的心灵承受得起吗？

也许有人会说东方老师你在炫耀吧。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有儿女，谁没有付出？也许别人的付出比你还多，结果可能没有你的好，那只是你的运气比别人好。哎呀，运气可是个好东西，只要你喜欢，而且孜孜不倦地去追求，可能随时降临到你的头上。

我们见到你们朝伴晨星上升，午睡艳阳当空，晚看暮霭将起，夜观斜月西沉。见到你们坐镇教室、坚守课桌、细读书本。挥洒汗水、挑灯而战，难辨东西、不分南北。手发软、腿发颤、头发晕亦在所不辞，丝毫没有退缩、从没想到放弃。你们是同龄人的楷模，家乡人民的骄子，国家的希望。

也许是我们到学校的次数多了吧，也许是你年龄小而年级高吧，也许是你得凯乐奖的次数多了吧，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进校门时，校警已不要我们登记签名了。到后来，校警居然说：“东方一民的家长，你们好。”

“校警好。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东方一民的家长呢？”

“我们都是熟人了。你儿子成绩那么好，肯定能上名牌大学，你们教育得法呀。”

“谢谢。他的好成绩，是你们学校教育有方。”

进到校园，只要是碰到熟人、偶尔认识的人都说你能考上名牌大学。每当此时，我们便惶恐不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上心头。即使平时成绩好，也为你的考试担忧。猜想你的压力会更大。物极必反，就如橡皮筋拉得太紧会绷断，弹簧负重过多再也弹不起来一样。面对这些，我们不知所措、无能为力。只在心中为你祈祷：儿子，愿幸运之神光顾你。

在走进考场前，应你的要求，搬回不需要的书。收拾完毕装了两麻袋，回家后清理、分类放好。在清理中，特别细看了高二的二十五开数学练习册，六百多页的一厚本，所有题目都做了，那得用多少时间呢？

清理到高三下的数学冲刺训练资料：两本十六开的试题卷各一百页。两本十六开的、淡州大学出题的试题卷各两百页。四本共六百页，你从头到尾，一题不漏、密密麻麻地做完了。有些地方做错了，用黑色的笔划去，在空余的地方写上，用箭头连接起来。有的题某个步骤错了，用白色的纸条写好，粘在相应的位置。如整题错了，则用白色纸片写好粘在本题所在的位置。像这些补疤随时可见，那得花多少精力呀。老师的“√”不少，还有少许“x”。学生这么多，每位学生的作业这么多，批改得花多少时间，无法统计。可见老师肩扛的担子有多重。

看完，想给你算算账。

一般一套试卷十六开两张四页，平时训练两小时。假定你一路顺畅地做完，那做完这六百页，得花三百小时。但我们认为你没达到完美无缺的程度，所以花的时间会多于三百小时。假定你每套试卷两小时外另花四十分钟左右审查、纠正，那么得再花一百小时。数学成绩上等的做完、改完这些试题，至少要花四百多小时。还有每周一考、每月一考，县考、市考、联考等，一学期不会少于二十次。设定每次考试、讲评三小时，那么考评时间应在七十小时左右。仅数学单科已用时五百小时左右。按高考总分七百五十分平均分配，五科做试卷、评试卷要两千五百小时。即使其他科用的时间少一点，也得两千两百小时吧。高三下学期满算五个月一百五十天（包括节假日、双休日），那么学生要完成这些学习任务，则每天要花十五小时的样子。也就是说学生每天早晨六点开始学习，到十一点五十左右午餐。下午从两点到晚上十一点多就寝。这正好与你们的作息时间表相近。

你们的分分秒秒，你们的一笔一画，你们的修修补补，筑就了你们走向世界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