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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 | 父亲的教诲(散文)

作者:龙城逸事
绿叶 | 父亲的教诲(散文)

父亲的教诲

文/绿叶

我静静地在键盘上点下“父亲”这沉甸甸而又温暖的字眼,此时我的父亲已经走得很远很久,三十五年了。那年他走得是那样的仓促,没有留下一句话。但在我心里他又仿佛没有走远,他的踪迹时常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

我的父亲是一位极普通的乡村农民,他辛勤耐劳、善良无私、宽厚待人。只有初小文化的他,把对知识的渴望全都倾注在儿女们身上。对我们六个子女的要求十分严格,家里困难再大,他也要想方设法让我们多读书。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大姐考取了金坛县中,是村里第一个考取县中的女孩,这对于一个乡村家庭来说,很是高兴的事情,父亲在村里人的祝贺声中落下喜悦的泪。大姐看到父亲那高兴中隐藏着疲惫不堪的神情,她很想忍痛放弃去县中读书的机会,退学参加劳动,来减轻爹娘的负担。她向父亲嗫嚅着说出自己的想法,父亲没有言语,表情十分痛楚。他拿起那心爱的旱烟杆,拿一片自己种的晒干的烟叶,揉成一个小团装进旱烟锅,坐到门前的石凳上,一口接一口抽了起来。抽完后,他把烟锅在石凳子旁敲了敲,直起腰,回到了老屋里。他掀开这个瓶子看看,搬过那只坛子瞧瞧,把大米倒进一个洗得发了白的棉布口袋里,准备到市场上卖掉让大姐交书费。

学校报到那天早上,父亲右肩上搭着米袋子,左手提着一个网袋,里面放着一个面盆,盆内有饭盒和一些生活用品之类。大姐背上背着书包和一条薄棉被,跨出了大门坎。大姐要寄宿在县中,一个星期才能见到她,我牵着大姐的衣角,默默地跟在父亲的后面,走出村中那条深深的巷子,送出了村口。我遥望那瘦弱身材的父亲领着大姐,消失在通往县城的阡陌小径上。

绿叶 | 父亲的教诲(散文)

我们谁也不敢提不读书,那是让父亲最伤心的。因为我亲眼看到三姐因不肯读书,要回生产队挣工分而被素有慈爱之心的父亲打了一次。那是我见到父亲第一次打他的孩子。

我能做的就是每天放学后多割猪草,让小猪吃饱好长得快一点。一天吃晚饭前,父亲扔一把草给小肉猪,发现篮子里有红花草。他沉着脸把我叫到跟前:“你告诉我,这红花草是哪来的?你说实话。”性格内向的我似乎没有听进父亲的话,呆呆地望着他,欲说又止。这时,父亲平素和蔼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见我不语,他抄起一根棒槌,在我屁股上狠狠地抽打起来。我没有哭,咬着牙。母亲赶紧走过来拦住父亲手中的棒槌:孩子还小,打几下就好啦!其实我不是故意不说气父亲,而是在大公无私的父亲面前不敢说,见父亲手上的棒槌慢慢垂下,我告诉父亲:“今天放晚学迟,我们几个割草的小伙伴背着篮子一起去割草,眼见天慢慢暗下来,在村西头一块红花草田里,我见别人割了起来,也就割了几把,我就割了这一次。”父亲蹲下身子抱住我,声音发颤:“我的丫头啊!平时我是怎么对你们说的,人穷不能失志,不是自己的不能拿,连你也这样做,叫我这当生产队长的怎么去教育人啊!”早已噙满泪水的我对父亲说:“爹爹!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了。”他背起篮子拉着我走出门外,把红花草送到队里的猪舍里去了,然后硬让记工员扣了他一天的工分才了事。他这个小小的没有芝麻粒大的队长,朴素得并不起眼,却用朴素的行动在教育着子女,为队里人起表率作用。

“不是自己的不能拿。”我平凡而伟大的父亲,在我初谙世事的时候,他就给我上了人生第一课。他不善于用言辞来向儿女们表明他的爱,但是他那坚毅的眼神却胜过千言万语。他希望我们学知识有文化,更希望我们把知识传给更多的人,在他的儿女中先后有三人选择了教师这一行。

绿叶 | 父亲的教诲(散文)

我善良厚道的父亲,在别人需要他帮助时,宁可自己苦一点,也总是想尽办法去助人一把。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一年春季青黄不接,一次队里一个妇女拿着升箩到我家,说没中饭米想借一点,此时我家也仅存不多的一点,父亲没有犹豫,把米倒给了她。父亲说:“她家孩子小,需要长身体。我们随便吃点啥就过去了。”其实,我的弟妹比她家的孩子也大不了几岁。等到我上中学时,家境已有所好转,大姐早有自己稳定的工作和家庭,二姐也随军去了部队里,经常寄些钱贴补家用,而其中大部分都让父亲去接济比我们更困难的人家:这家的娃没钱交书费了,他送过去两元三元;那家遇到什么困难了,他会尽其所有。类似于这种“烂好人”的助人为乐之事举不胜数。

我平凡的父亲,他的为人,他的境界,在我眼里却很不平凡,他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我们兄弟姐妹,教育我们稳健踏实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直至今日,我好似一直走在父亲铺设的善良宽厚的轨道上,因为他的朴素教诲早已永铭心髓。

(以上图片均为耿慧红拍摄)

绿叶 | 父亲的教诲(散文)

作者简介

绿叶,本名李凤英,中学高级教师退休。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学会会员。善用一颗宽容之心拥抱一切美好,喜在风轻云淡的宁静中与文字对话。

来源:静夜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