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团扇虽小,却包含了中国画里几乎所有题材。南宋团扇上的人物画题材丰富多彩,最常见的有婴戏、仕女、货郎、耕田、杂剧、放牧、狩猎、渔乐、观景、论道、高士、盘车、行旅、泛舟、消夏、历史典故和历史人物。在以上题材中,除了历史题材,其他或多或少都能体现南宋的风俗。
一、南宋书画院与书画市场
南宋时期绘画的整体面貌与北宋有所不同,北宋时期杰出的画家大多在画院以外,南宋则不同,杰出画家集中于画院以内。风俗画团扇虽然不是画院重点创作的对象,但传世的风俗画团扇基本都出自画院之手。并且南宋的画院和民间是联系紧密的。
宋代商品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市民阶级的兴起,也带来书画商品化的浪潮,促使了宋代书画市场的形成,这使得绘画团扇走入了百姓家。
《画继》中记载南宋有一画家名赵彦,是开封人,迁居临安后,经营市铺,在当时以画扇闻名。《梦粱录》中记载南宋临安城里有“陈家画团扇铺子”;南宋李嵩的《画扇货郎图》所呈现的“卖扇货郎,现画现卖”场景,似乎是在一处集市。两位货郎的摊位都是具有流动性的摊位。足见绘画扇子市场化程度很深,深入各个阶级,是当时人们生活的重要器具。
宋代书画市场中,上阶层主要消费的目标是名人书画和古书古画,下层则消费世俗题材的作品。士大夫阶级是当时书画市场的消费主力。对于市民阶级来说,购买书画则是他们向上流社会靠拢的一种方式。对于南宋的平民来说,消费绘画团扇不但能负担得起,更是一种精神文化需求,这一定会刺激世俗题材团扇的创作。
《书继》记载:“政和间,徽宗每有画扇,则六宫诸邸竞皆临仿一样,或至数百本”
传世的风俗团扇基本出自画院之手,大多供宫廷之需的。南宋市场上面向平民的风俗画团扇几乎没有流传,但宋代的画院与民间画师联系紧密,比如《画继》中记载的杜孩儿,他擅长画小孩,画院的画工们都去求他的画稿作参考以满足宫廷需求。
又比如名家李嵩原来是木匠出身,他民间生活的经历给他的作品带来了深厚的影响。他笔下的货郎和儿童都带着朴素的气息。所以透过画院作品,也可以对当时的民间风俗团扇绘画的大概风貌有一个猜测。
二、风俗团扇中的节令画
围绕着中国的各个节令所创作的绘画作品就是节令画。节令画与风俗画联系紧密,因为很大一部分节令画就是依据民俗活动来创作的,最著名的风俗画《清明上河图》就是一幅清明节节令画。
节令画出现的原因在于,古时候人们对自然灾害惧怕但是预防能力有限,将灾害归咎于鬼怪作祟,通过一些驱鬼辟邪的风俗活动祈望平安,相关的美术作品应运而生。在宫廷和民间,最早出现的节日风俗美术作品,通常具有驱除邪祟的性质。
节令画最早出现的年代有待考证,秦汉时期已经出现了有关的美术作品。而节令画的形式从简单趋于成熟的时期最晚在五代北宋时期。薄松年认为宋代节令画的发展,与市民阶级兴起和世俗文化大发展有紧密联系。繁盛的明清节令画,基本上都上承宋代。其中兴盛的大部分题材在宋代都已经出现了。
《林泉高致》记载:“自山下而仰山顶,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于山后,谓之深远;近山而望远山,谓之为平远。”
节令画的创作总体有两种目的,第一种是以人为作品的主角,来记录民俗活动场景。比如宋明两代宫廷中的一系列货郎图,就是元宵节节令画,来记录元宵节的庆典活动中的货郎扮相。
李昭道的《龙舟竞渡图》是一副端午节节令画,记录端午的竞渡活动;第二种是创作应景的人或物,来做装饰之用,起烘托节日气氛的目的。其实第一种作品就兼有第二种作用,只不过第二种类型里还包含了花鸟画、山水画、门神一类的作品。比如清朝郎世宁所创作的一系列节令花卉作品。又比如于端午节或年末悬挂来辟邪的钟馗像。
节令画在民俗上有一些象征意义,主要是“辟邪之用”和“吉祥意义”。所以综合节令画的特点来看传世的南宋风俗团扇,其中有很大数量的作品都有可能属于节令画。
扇面上有如此多的节令画的原因,应当在于宋代的团扇是一种成熟的绘画形制,其中包含了几乎所有题材,节令画当然也不会被创作者遗漏。再加上团扇绘画是一种极具装饰性的形制,正好与节令画的装饰性要求相匹配。所以团扇对于节令画来说是一种非常契合的载体。
许多属于端午节节令画团扇都带有花卉和果实。在夏季,尤其是五月开放的花卉以及结出的果实,典型的有蜀葵、榴花、萱草、栀子、枇杷等等。场景里带有这些花卉和果实的风俗团扇,都可能是属于端午节节令团扇。
其次是“孩儿扇”,尤其是“浴婴”题材的团扇,都有可能是端午节节令团扇,扇中的“孩儿”有辟邪的作用。“骷髅幻戏图”可能也是一把辟邪的端午扇。李嵩的“货郎图”是为皇家创作的元宵节节令画。“孩儿扇”除了在端午节有辟邪意义,在年节期间也有吉祥意义,这一类型的婴戏图与年画娃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牧牛团扇中有一些季节很明显是“春季”的作品,可能是“立春”期间的节令画扇面。依据《梦粱录》中记载的立春进贡春牛到皇宫一事,和“打春”的习俗可见,“牛”在立春这个节点上具有很强的象征性,所以春季牧牛的扇面可能也是属于节令画。
在立春这个节点上具有吉祥象征意义的另一种牲畜是羊。有一种吉祥画的题材是“开泰图”,主角就是羊。有些开泰图的羊是标准的三只,正所谓“三阳开泰”。而有些开泰图的羊则不止三只。所以李迪的《春郊牧羊图》也有可能是节令画。
南宋风俗团扇中的节令画不在少数,这与南宋俗文化的发展有重要联系。节令本就是与民俗紧密联系的。风俗画中的节令画,正是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用一把“节令画”扇子来装点自己,应该是要比穿绣有吉祥图案的衣服经济实惠得多。因此节令画团扇也是一种普惠大众的文化产品,使得各个阶级的人们都可以共庆节日的欢愉。
不过对于皇家来说,节令团扇中,风俗画团扇则不占重要地位。吴自牧的《梦粱录》记载,南宋时在端午节这天,宫中赐给诸阁、宰执和亲王的扇子是“御书葵榴画扇”;《南宋馆阁录》卷六记载,秘书省所得团扇四把,分别是工艺扇两把、草虫扇两把。由此可见,风俗画扇子并不在皇家赐端午扇的范围。
这个情况与传世的南宋风俗团扇的数量是相符的,南宋的扇面画中,风俗画比起花鸟和山水要少的多。节令画本来在宫廷中也不占有重要地位。作为一种功能性的装饰品,在节令过后就会收起来,保存情况也不被重视。
三、南宋团扇上避讳的人物题材
宋代非常流行的另一种人物画——道释人物画,几乎见不到在团扇上的作品。传世的仅有一副无款《白衣观音图》,据《宋画全集》,此图原来是立轴,后裁剪成团扇的。这件作品依据中轴的磨损状况看,确实曾经装裱在扇骨上,不过尺寸是纵40.5厘米,横41.5厘米,尺寸比较特殊,而且人脸穿过了中轴,很明显并不契合团扇形制。
从《宣和画谱》的叙目来看,释道画和人物画是两种分类。可见,在当时的人观念里,世俗的人显然和释道的佛祖神仙是不一样的。而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里则有一个观点:当时的私人出于避讳的缘故,不收藏释道画。
《林泉高致》记载:“山水,大物也。人之看者,须远而观之,方见得一障山川之形势气象。若侍女人物,小小之笔,即掌中几上,一展便见,一览便尽。此看画之法也。”
郭若虚则认为应该从艺术本身的角度去欣赏释道画,这从侧面说明,释道画在当时是有“灵性”的绘画,是需要有所避讳的。显然,扇子具有给人拿在手中把玩的属性,与释道画的“避讳”属性完全相悖,这也许就是团扇上几乎见不到释道题材的原因。
除了释道画以外,宋代传世的团扇作品中鬼怪题材的团扇,除了颇具争议的“骷髅幻戏图”,在也没有出现其他,原因可能与“释道画”相同,属于扇面避讳题材。
结语
风俗画应该具有较为明确的社会性、民间性、群体性、现实性、季节与时令性、历史文献性、常见性等特征。描绘庶民社会的生活行事和风俗习惯的作品才是风俗画。传世的南宋风俗画团扇在整个南宋的团扇画数量中,占比较小。数量虽少,但这些绚烂的作品,无一不展示着南宋极致的美学。
参考文献:
[1]《书继》
[2]《林泉高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