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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亮:我小時候那些事(一)

作者:雪絨花原創文學

我小時候那些事(一)

文/郭亮

郭亮:我小時候那些事(一)

序言

人上年紀了,覺很少,經常是躺在床上睡不着,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小時候的情景就像過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地浮現在我的眼前。閑暇無事,我就想提起筆來把我小時候的事情和上國小時的情況寫出來,供大家參考,也許對現在的年輕人了解過去的情況會有所幫助和啟發。于是,我就寫了這篇文章。

第一章 幼兒時期

我出生在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那是一九三六年的陰曆二月十二日,我的出生給這個家庭帶來了莫大的喜悅。因為我上面還有個哥哥比我大三歲,但他在一周歲的時候,得了“嗓蛾”(白喉病),喘不出氣來硬是把他給憋死了。

聽我大姐說她從街上玩回來,看見我哥光着身子躺在炕上,她就問我娘:“娘!你咋不給孩子穿衣服?”我娘說:“他死了。”于是我大姐抱着我哥就哭,生想把他再哭活過來。是以我的出生全家人都非常重視,生怕我再有個三長兩短的,為此我外婆在她們全村人中去乞錢。當乞讨到九十九家時,還差多少由我外婆家補齊,給我打了一盤長命百歲鎖。在我滿月的時候拿到我們家,供奉在竈王爺前,乞求上天保佑長命百歲。是以,我的小名叫“紀鎖”。從此就整天給我戴着那盤鎖。

我自幼嬌生慣養,什麼事都由着我的性子來,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爹也從來不打我。平生我僅挨過我爹一鞭杆子,那也是因為我實在太不懂事,太不聽話,氣得我爹沒辦法這才打我的(詳見我的大姑那篇文章)。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盧溝橋事變發生後,那時候我還不到一歲半,當時日本鬼子要來了,人們都吓得東躲西藏。聽我大姐說,當時我娘抱着我和我奶奶她們一起藏在我們家後院的柴草垛裡,我娘怕我哭鬧,給我拿了好多好吃的,而且囑咐我不要哭不要鬧也不要出聲,要乖乖地聽話。

後來我慢慢地長大了,在我五歲的時候,得了一場重病。

先是說吓着了,吓掉魂了。于是我娘天天給我叫魂,叫了好幾天也不管用。後來又說是“撞客了”。在星星上全的時候,用黃表紙做成紙錢,中間穿上四柱香,将兩頭點着,在我頭頂上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嘴裡念叨“是神的入廟去,是鬼的入墳去,别來打擾我們孩子”,然後叫我将香的兩頭各吹上三口氣,送到大街上的十字路口上。結果這樣做了,還是不見效。

蠶房營有個神婆子,頂着大神,家裡供奉着神像,經常出馬給人看病,說是很靈驗。我爹把她請來了,讓她坐在炕上。她問了幾句病情之後,裝上一袋煙,吸了幾口,忽然打了幾個寒戰,再開口說話時聲音就變了。連說帶唱,說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然後她又打了個寒戰,算是送走了大神,她又恢複了原來的狀态。這時候她叫我娘把黃表紙點着燒掉,将灰收集起來,用黃酒沖開了給我喝下去。結果喝下去之後還是不管用。

後來又給我刮痧。刮痧就是用前清時期的制錢,沾上水在我後脊背上來回地刮。一刮就是一片紅,疼得我嗷嗷直叫。我用手捂着不讓刮。可是我捂着這邊,她們又去刮那邊,不管我怎麼哭怎麼鬧,她們照樣刮下去,一直到刮完為止,疼的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娘給我喝了一碗紅糖水,叫我躺下睡上一覺。

總之各種能用的手段,全用遍了,病情不但不見好,反而越來越重了。

我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一點精神也沒有。躺在我娘懷裡,聽到大街上崩爆米花的聲音,我多想去看看哪!可我去不了。

我想:可能我就要死了。想到這時,我不由得哭了起來。我娘見我哭她也跟着哭。

後來不知道是誰出了個主意:“還是請個郎中看看吧!”

我爹把郎中請來了。郎中把了一會兒脈說:“這孩子得的是傷寒,時間耽擱得太久了。你們為什麼不早治?再這樣耽擱下去,孩子就完了。這樣吧!我給開上幾付湯藥調理調理看看,如果還不見效,我就撒手不管了。”

我爹把藥抓回來了。藥很苦,我實在不願意吃,可是不吃又不行。就這樣吃了幾付湯藥之後,病情一天天地好轉起來了。

得了一場病,把我折騰個夠嗆,身體好長時間緩不過勁來。

我從小就害怕日本鬼子,可是他們卻偏偏要來,他們一來我就往奶奶的懷裡鑽。

我們家往南十裡是日本鬼子盤踞的懷來縣城,往北五裡的北山上駐着八路軍的遊擊隊。白天日僞軍來了,要糧、要捐、要稅。晚上北山上的遊擊隊下山了,做軍鞋、做軍裝,要軍糧。

村子裡應酬這種差事的人叫“頭腦”。白天他們要應酬來自縣城裡的日僞軍,晚上又要把做好的軍鞋和準備好的軍糧讓北山上下來的八路軍的遊擊隊背走。他們說,“這是為了保護村子裡的老百姓少受損失”。

那時候我還小,最害怕日僞軍來。他們一來不是翻箱倒櫃、就是打狗抓雞。

有一次日僞軍又來了。有個僞軍不知道是從哪弄來個小花夾襖來。來到我們家時,非叫我們買。我爹隻好花了十塊錢把它買下來。我穿上又瘦又小,但我隻好穿着它上街去玩。結果被我們隔壁牆東的大黑眼看見了,非說這襖是他的。為此他娘找上了我們家的門。

我爹說:“昨天有個僞軍不知道是從哪弄來個小花夾襖來,非叫我們買。我們是花了十塊錢買下來的。”

大黑眼他娘說:“大伯伯,我給您12塊錢,請您把那個小夾襖再賣給我們吧,我們孩子非要要。”

我爹說:“你還給我10塊錢,你就拿回去。”

就這樣她們給了我們10塊錢,把那個小花祅又買回去了。

第二章 上學

1944年我滿八周歲,該上國小的時候了。可我不願去,我爹非讓我去。我隻好由我二姐牽着我的手,把我送進了學校,讓我給老師行個禮,說:“老師,我來上學了。”

老師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叫郭亮。于是老師就把我的名字寫在本子上。

然後又問我:“你有書嗎?”

“沒有。”

“明天帶本《百家姓》來。”

老師把我領進了教室,給我找了個座位跟我說:“以後你就坐在這裡。”

老師走了,同學們問我:“你是幾年生?”我回答不上來。

有的同學就說:“剛上學,當然是一年生了。”

放學了。第二天說啥我也不去了,我爹也沒再強迫我。

那麼這所學校又是一所什麼樣的學校呢?

這是日本鬼子統治中國時期為了奴化中國人民,在北辛堡建設的一所洋學堂。

郭亮:我小時候那些事(一)

洋學堂位于北辛堡村南廟的斜對面,南大道的北側,大戲台的西南角處。學校的西牆外面就是我姨家的柴草園子。

學校建築得非常講究,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滿窗的大玻璃,完全是一所現代化的國小校。學校的正門開在東南角,校門的橫眉上寫着——北辛堡實驗國小。學校的南屋臨街,是一、二年級的合班教室。北屋是三、四年級的合班教室。西屋雜物間,東屋是教職員工辦公室和宿舍。後院有男女廁所,廁所的東牆上又開了個後門便于教職員工和學生們的出入。當時蠶房營的任長貴老師(同學們都叫他“任大個”)就在這所學校裡任教。學校當時也有夫役,夫役是陳昇他外公。學校設有日本教官,專教日語。學生們站隊,報數,喊密碼都要用日語,說錯了要打闆子。譬如阿拉伯數字的1~10,用日語說就是:

1、尼切 いち

2、尼 に、

3、桑 さんし、

4、西 ご、

5、高 ろくしち、

6、老扣 はち、

7、喜七 きゅうし

8、哈七 ちはち

9、枯 きゅう

10、焦 じゅう

那時候的老百姓都會說幾句日語。如什麼“迷西迷西”是吃飯、“八個呀魯”是混蛋等等。

就在那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學校裡突然起了火。村民們趕緊去救火,但也隻能搶救出一部分桌椅闆凳來。事後才知道這是北山上下來的八路軍的遊擊隊,在隊長張明清的帶領下幹的。從此北辛堡就再沒有了學校。

第三章 第一次解放

1945年8月15日,日寇無條件投降後,我們家鄉一帶第一次解放。

那年冬天北辛堡又開始辦學了,要求符合年齡的孩子一律都得去上學,地點臨時設在村東頭的一家大院裡,那時候本村教師劉瑞年老師就來到了這所學校。

那時候上學非常簡單,學生的書包裡隻有一塊石闆和幾支石筆。教室裡也沒有課桌和闆凳,而是把一塊木闆用磚頭支起來,你就坐在那塊木闆上學習。(編者感言:要是那所洋學堂不被燒毀該多好!那麼好的學校,寬敞明亮的大教室,前後滿窗大玻璃,而且上體育課就可以在大戲台前的廣場上上。太可惜了!當初真不該把那所洋學堂燒掉。要是沒被燒的話,起碼抗日戰争勝利後,可以作為我們自己的學校。當時雖然從洋學堂裡搶救出來一部分課桌和闆凳,但由于數量太少配置設定不過來。)

那時候的國文課非常簡單,“日用雜字”四個字學了一冬天。我記得當時我把“日用”二字寫得很小,把個“雜”字寫得老大。

那年冬天北辛堡開始籌建正規國小校,選址就在樊建邦家的北院。樊建邦家有南北兩處院,土改時他家被定為富農,北院分出去了。村子裡決定在這裡建設國小校。樊家那處房院,院子很大。有北房九間,東西房各三間。院中間還有兩間,門窗向東開,是以在東院看來是西房,在西院看是東牆。這個院子的後牆就是北辛堡舊址北城堡。

那年冬天對這處房院進行了改造,将原來住人的屋子,土炕扒掉,粉刷牆壁,山牆上抹上一塊黑闆,改造成教室。當時北房東邊那三間,東面兩間為二、三、四三個年級的合班教室,西面一間是教師辦公室。東屋三間為一年級教室,西屋雜物間。中間三間北房是村公所的辦公室,其中一間未改造,裡面的土炕仍舊保留,作為村幹部夜間值班用。

校門開在西南角,把原來開在樊家巷的大街門關掉不用。校門外的北邊就是過去北廟的舊址。當時學校學生們用的課桌和闆凳是從火燒洋學堂時搶救出來的。

話說到這裡,我得先交代一下北辛堡村的來龍去脈和北廟及樊氏家族史。我們北辛堡村當初也是由山西洪洞縣大槐樹底下遷來的。那是明朝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他們來到了我們現在村子東南二裡路的沒底泉附近安家落戶,起名叫“台子窪”。當時隻有四戶人家,即樊、楊、袁、白四戶。台子窪曆經256年的發展史,人口逐年增多,後因地面潮濕,無法再進行居住,于是他們在公元1644年決定向北遷移,重建新村。新村裡有城堡(圍牆),北至現在國小校的北牆,東至大沙河,南至南大道,西至劉家巷西口。因為是通過自己辛勤的勞動而得來的成果,故名北辛堡。北辛堡村從公元1388年的台子窪算起,到2023年為止,已經有635年的悠久曆史了。

北辛堡村當初建有北廟、南廟、大戲台和關帝廟。北廟叫真武廟,供奉的是真武大帝。這是屬于道教聖地。我小時候去過這個廟。那是抗日戰争時期,大約是1941~1943年的春節那天,全村人迎完喜神之後,都到南廟和北廟去接神。那時候我爹領着我,一進山門就看到兩邊的露明柱上,有兩條大龍盤繞,龍頭相對,伸向正前方,非常吓人。進了大殿之後就看到真武大帝站立中央,身披大紅鬥篷,顯得非常威武。

後來有一天夜裡,北山上下來了八路軍的遊擊隊燒了這座廟。聽我郭禮哥說他也參加了。他說當時把玉米稭,高粱稭都豎立起來,火點着了,愈燒愈旺,沒人敢去救。

廟附近的老百姓怕燒着了他們家的房屋,紛紛向外逃跑。我郭禮哥他們一家人,三更半夜地都跑到我們家去躲避。大火整整燒了多半宿,最後自行熄滅,附近的鄰居百姓安然無恙。第二天大家都去看,隻見能燒着的都燒光了,僅剩下殘牆斷壁和泥胎。再後來村民們将現場進行了清理,還有人捐獻出大紅綢子,披在佛像身上,照樣燒香上供。

解放後徹底清除了這座廟,将那塊地方交給了北辛堡國小校,作為國小操場的一部分。

從這個廟門往南走是一條南北大街,大街的東側有大菏廊、小菏廊、樊家巷。

樊家巷住的樊建邦就是當初台子窪那四戶人家樊氏家族的後裔。一有家譜為據,二有祖墳為憑。

1946年春節過後,再開學國小就在這裡上了。這就是解放後北辛堡最早的國小校。

解放區當時最時興打霸王鞭。為此北辛堡國小專門派劉存考老師到區上去學了十天霸王鞭的打法,回來後專門教我們打霸王鞭。霸王鞭的結構是一根長約一米的木棍,直徑大約4~5公分,兩頭對角鑿上兩個方孔,裡面穿上三個前清時期的制錢,用釘子釘起來,兩頭再釘上一些紅綠彩色布條,打起來非常好看。霸王鞭有好幾種打法。什麼“三三七”呀、“進行式”呀……再配合上鑼鼓點,顯得很好看又好聽。隊形也有好幾種變化。一會變成十字形,一會變成丁字形,一會又變成了人字形,隊伍還要交叉着進行等等。當時蠶房營國小的霸王鞭隊還到我們學校來表演過。

那時候劉瑞年老師還在這個學校裡任教。他仍教一年級,我仍上一年級。

那時候一年級的算術學的是10以内的加減法。當時老師在黑闆上誤寫成3+7=?了,他連叫了幾個同學都回答不上來。當叫到我時,我站起來說:等于10。老師接着又在後面添了一個0,我說等于100。這時劉老師就說:“走!收拾書包跟我走”。我愕然了,不明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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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老師把我領進了北屋,跟我說:“以後你就是二年級了。”

我那時候别說是10以内的加減法了,就是九九歌我都會背。數窗戶空,我可以橫數一排,豎數一排,二者相乘等于多少我都會算。打算盤,我當時會打三變九,九變九。二歸到九歸我都會打。是以二年級的那點東西對我來說不在話下。

上了二年級書包裡又多了幾樣東西,那就是一方硯台,一塊墨和一支毛筆。手裡還拿着一張折成四折的麻紙。

二年級要開始學寫毛筆字了,學描仿了。描仿是先描紅,後描黑,有了一定的基礎之後再徒手寫。一般是二年級描紅仿,三年級描黑仿,到了四年級就要開始徒手寫了,而且還要開始寫小楷了。描紅就是先由老師在你拿去的那張麻紙的一折上用紅筆給你寫上一首詩。開始比較簡單。如:

一二三四五

金木水火土

六七八九十

石鬥升丈尺

學生某某某

或者是:

一去二三裡

沿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學生某某某

當然這是學生打基礎的階段,老師要教給你坐姿要端正,毛筆要握緊,筆杆正對自己的鼻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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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根據老師的要求把紅仿描黑就行了。

到了三年級就要開始描黑仿了。

那時候的老師一般都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比如我們的劉瑞年老師就寫得一手好毛筆字。

老師先要在一張紙上用毛筆給你寫上一個仿影。如:

鋤禾日當午

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

學生某某某

或者: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學生某某某

(某某某就是學生的姓名,例如學生王二小等,我的名字是兩個字,老師很不好寫,有時候就寫成學生郭亮亮,或者郭亮描仿來。)

你把這張仿影放在麻紙下面,為了看得清楚,還可以在上面壓一個仿圈(就是一個銅環),然後你在上面描。

當升入四年級的時候老師就不再給你打仿影了,而是要你徒手寫了。

徒手寫難度就大了。比如一點怎麼寫、一橫怎麼寫,一撇一捺、豎鈎、走車、寶蓋頭、三點水、亂攪絲、言字邊、月字旁等等。總之每一筆,每一劃都是功夫。

一般都是先要打上九宮格,哪一筆寫在何處,都很重要。

我們當時每人都有一本字帖。字帖一般是寫柳公權的柳體和顔真卿的顔體。柳體剛勁有力、筆法狂直,顔體圓潤飽滿,各有特色。我當初練的是柳體。退休後閑暇無事,我又提起筆來練了幾年。我的筆體既不是柳體,也不像顔體,而是我的自由體。現将我前些年臨摹的百家姓選上幾頁給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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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過的是“四四兒童節”。4月3~5日三天在蠶房營村召開了三天的慶祝大會,師生們都像八路軍那樣背上背包去參加,當時就住在蠶房營鄉親們的家裡。白天進行霸王鞭比賽,晚上演節目,蠶房營國小取得了霸王鞭比賽和表演節目雙第一。他們為什麼能夠取得這樣好的成績?那是因為他們村子裡駐的八路軍中有一名是從延安文工團下來的戰士導演出來的。當時他們演出的“兄妹開荒”得了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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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國統時期

1946年秋後,八路軍有計劃地撤退後,來了中央軍。這時候國小又在國民黨的統治下辦學。校址還是那個校址,學校還是那個學校,可是教師換人了。學校的教學方向也變了,變成了國民黨的那一套。教室裡還挂着國父孫中山大總統的遺像。

當時劉瑞年老師還在這所學校裡任教。後來又從懷來城調來了一個姓嶽的老師教我們的國文和算術。

那時候上學講究背書,就是每天早晨一到校,你要把昨天學過的功課在老師面前背誦一遍。

按照昨天交上來的仿的順序叫到誰的名字時,誰就進老師的辦公室去,先給老師行個禮,然後背過身去,把你昨天學過的功課背誦一遍。背誦完了,扭過身來,老師在你昨天描的仿中間寫上四個生字叫你認。如果你全認識,說明你昨天的功課學得不錯。如果你背不下來,開始老師還可以給你提個醒。你還背不下去,或者是給你寫的生字你不全認識,老師就要根據不同情況,罰你站或者打闆子。

當時我們班有個同學,他知道他今天背不過來。他倒也誠實,跟老師說:“老師我不會背,我幹脆站着去吧。”結果老師很生氣,“你給我到那邊跪着去!”

那時候在老師的辦公室裡,整天挂着一個闆子,寬約五公分,長約一米,一頭有把,這是打學生用的闆子。打闆子隻能打左手的手掌。如果打右手怕把你的手掌打腫了握不好筆,寫不成字。

我記得嶽老師平生隻打過我一書。

有一天上課了,我以為要描仿,于是我就開始研墨。結果老師要講國文。那時候我是坐在最前排的,緊靠講台。這時老師就把卷起來的書本在我頭上打了一下。我一擡頭,才明白老師要講課。于是我趕緊把硯台、毛筆、墨和仿都放在書桌下,取出書來上課。

那時候還調來了一個姓侯的青年教師侯壽嚴老師,專門負責訓練童子軍。他本人就是個三青團員。童子軍還發了軍服,男生是藍色半袖上衣和藍色短褲,頭上還歪戴着一頂藍色船形的童子軍帽,我們都管這種帽子叫“牛屄帽”。女生是白色紅點半袖上衣,黑色短裙,同樣也戴着一頂那樣的黑色帽。每人一根童子軍棍,天天進行訓練。他還要求我們背誦“國父遺囑”。現在我就把國父遺囑轉發給大家。

國父遺囑:餘緻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積四十年之經驗,深知欲達到此目的,必須喚起群眾及聯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奮鬥。 現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務須依照餘所著建國方略、建國大綱、三民主義及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仍續努力,以求貫徹。最近主張開國民會議及廢除不平等條約,尤須於最短期間,促其實作,是所至囑。孫文

當時我們還學過一課國文“國父孫中山,名文号逸仙,廣東省香山縣,翠亨村人。”

我還記得當時嶽老師還教過我們一課國文,叫“下南洋”。

南洋氣候雖炎熱,

一雨成秋便涼爽。

四時林木真茂盛,

産棕産橡産槟榔。

既有奎甯和煙草,

又有咖啡與蔗糖。

地下蘊藏很豐富,

錫和石油名最廣。

昔日本是荒蕪地,

如今已成安樂鄉。

試問誰是開發者?

僑胞之功不可忘。

嶽老師人很好。有一次他帶領我們二三十個同學,到縣城去開會,中午在他家吃飯。他們熬了兩大鍋小米粥,幾十個學生,每人一碗小米粥,菜是鹹菜涼拌香菜。可是那個年頭不太平,是以早上來得很晚,下午走得很早。他一走學生就放羊了,随便瞎胡鬧。當時有幾個年齡大一點的男生,比我大四、五歲,像丁全珍(後改名為丁奇璋)、楊清業、張得泰、高占财(後改名為高奇先)等人。他們利用打日本飛機的高射機槍丢下來的子彈殼,做成了土手槍。裡面裝上黑火藥,混上沙子,槍口上堵上棉花,一扣扳機槍就響了。他們用老師給學生們打紅仿用的紅土子,把臉塗紅了,用草帽擋着臉,往女生堆裡一跑,另外拿手槍的人同時扣動扳機。槍一響,他把草帽往下一摘說打着我了,吓得那些女生嗷嗷直叫。

劉瑞年老師,看到這種情況就給我們講故事。他開始講的故事盡是些妖魔鬼怪的故事,可吓人了。比如他講的一個名叫“吊死鬼”的故事,内容是說一到晚上就聽得棺材啪啪一響,一個女鬼就從棺裡跳出來,伸着老長的大紅舌頭在院子裡到處亂跳。等到後半夜,大公雞咯咯一叫,它就又鑽進棺材裡去了。後來他又給我們講“嶽飛傳”“嶽母刺字”,嶽飛抗金被奸臣秦桧所害,連下十二道金牌,最後風波亭英勇就義,一直講到“櫃中緣”為止。再後來劉老師又給我們講“西遊記”的故事,同學們可愛聽了。當時流傳着這樣一句順口溜,“快掃地,掃完地西遊記”。

(未完待續)

郭亮:我小時候那些事(一)

作者簡介:

郭亮 ,1936年生人,現在88周歲,河北省懷來縣北辛堡人,學曆大學,畢業于北京農業大學,退休前工作機關:勝利油田勝利采油廠采油工藝研究所,技術職稱:副進階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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