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高中狀元後,瘋批長公主瞧上了他。
隻因長公主輕飄飄地一句:「我的男人呀,不可有瑕疵。」
他們便放火燒屋,導緻我的女兒慘死。
一年後,公主府多了一位古怪的廚娘。
1
公主正在發火。
太醫、丫鬟、仆婦們跪了一地。
「連一頓好吃的都做不出來,本宮養着你們這群人有何用?!
「還有你們這群庸醫,這點兒小病都治不好,活着還有什麼用?!」
殘羹碎碗散落了一地,跪在上面的人,膝蓋被紮出了血。
公主臉上厚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住她慘白的病容。
她已經七天沒有進食了。
無論何種美食入口,吃什麼吐什麼。
太醫殺了一茬又一茬,也治不好。
不出意外地,她命人把眼前的這幾個太醫和廚子拖下去處決。
一片哭喊求饒聲中。
我端着一碗香味清淡的野菜粥走了進來。
「什麼髒東西,你新來的,這麼不懂規矩,還不快滾出去!」她的嬷嬷桂茹呵斥道。
「請公主務必嘗一嘗這碗粥。」我舉起手中的碗,毫不猶豫地跪在碎碗片上。
公主的眼睛盯着我手中的粥。
「你的膽子倒是大,如若我再吐了,你就住進鳄魚池裡。」
公主養了兩條大鳄魚,最喜吃活物。
丫鬟試毒後,桂茹便接過去,舀了一勺粥送進公主口中。
在所有人的屏氣凝神中,她咽了下去。
然後一口一口又一口,碗中的粥很快見了底。
這一次,她沒有吐。
公主命我擡起頭來,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芸姑。」
「這粥裡放了什麼?」
「這是奴才家鄉山上的一種野草,名喚逍遙藤,可以做菜,還可以做餅,尤其是用來煮粥,對溫潤脾胃有奇效。」我擡起頭來,平靜回答。
「野草也能做出這般滋味,瞧着你是有些本事的。
「原本不好看的人是不配伺候本公主的,念在你今日有功,就給你一次機會。」
「你剛才也瞧見了,本宮不是什麼好心腸的人。那些沒用的人,隻能永遠地消失。」
我連忙表明自己的忠心,希望能為她效勞。
她命我重新去做些其他美食送過來。
我轉頭,嘴角噙着笑。
公主呀,今天,便是你穿腸肚爛的開始。
逍遙藤沒有毒,可逍遙藤之是以叫逍遙藤,就是因為窮苦人吃了它之後,會有飽腹感,整個人都會感覺很滿足很快樂。
但若是吃了逍遙藤後,再大魚大肉、暴飲暴食,便會腐蝕腸胃。
過量的食用,無異于慢性毒藥。
壞心腸的人當然要實至名歸的……壞心腸!
2
半年前,我的相公季向文進京趕考,高中狀元。
他生了一副好相貌,跨馬遊街時,被當今皇帝的親姐,也就是當朝的長公主楚月怡,一眼瞧中。
她向皇帝求了一道賜婚的聖旨。
季向文中狀元和皇帝賜婚的消息,是一起到我們村的。
還有一封休書。
那時,我正抱着女兒在冰冷的河水裡浣洗衣服。
冰水帶給手指的刺痛感,仿佛穿透了血液,直擊心髒,凍得生疼。
我和季向文青梅竹馬,他喜歡讀書,我從小便偷偷攢錢給他買書。
後來我們成親,屋裡屋外都是我一個人在操持。
莊稼收成不好,我們都快餓死了。
我與他商量去有錢人家一起讨活路。
他不同意。
他拿出家裡最後一個饅頭給我吃,說他是讀書人,甯死也不能為他人奴,也不允許我去為奴,他說為奴的人一輩子擡不起頭。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隻知道活下去才能擡起頭,餓死了的人是擡不了頭的。
那時我懷了身孕,不敢告訴他。
生怕他為了我,把自己餓死了。
可是我太餓了。有錢人家舉辦宴會經常人手不夠,我便總是瞞着他偷偷去做幫傭。
一次掙回來兩個銅闆,一個買兩個饅頭,一個攢起來給他買書。
兩個饅頭便是我們一整天的飯食。
我想不明白,我們一起熬過了那樣的苦日子,現在他卻要休妻棄女,當真是應驗了那句「無情最是讀書人」。
等我回到家時,村裡前來祝賀的人擠滿了院子。
滿口誇贊我是個有福之人,早就看出來我家相公不是普通人,拼命地套着近乎,話裡話外希望我以後發達了能多幫襯大家。
不過,我一份賀禮也沒收。
草草應付,遣散衆人後,我盯着那份字型工整的休書。
要是讓這些村民知道,季向文把我休了,肯定少不了風涼話。
我是無所謂,可是我的女兒妞妞還小,我不想讓她面對其他人的冷嘲熱諷,不想讓她知道,她有個忘恩負義的爹。
看來,這個村我是待不下去了。
那就搬走吧,我把行李收拾妥帖。
便熄滅燭火,等待天亮就走。
不曾料想,當晚我們的茅草屋着了大火。
天幹風急,很快火勢沖天而起。
「娘,我害怕。」女兒稚嫩的聲音淹沒在升起的火焰中。
我死命護着女兒,竭盡全力想闖出去,可掉下來的房梁擋住我們的去路。
火勢瞬間吞沒了我們。
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老神醫的家裡。
我看着躺在身邊一動不動的女兒。
她身上沒有一點兒傷痕,可是她卻沒有了氣息。
我質問老神醫,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救我的女兒。
老神醫歎氣說女兒幼小,煙霧熏烤,傷及肺脈,救出來前,便已沒了呼吸。
然後他遞給我一個腰牌,是在現場發現的。
我看到上面赫然寫着「月」字。
我隐藏身份,進京多方查證,才得知,「月」是公主府特有的令牌。
可若沒有季向文的透露,公主府怎會知道我們的存在,怎會知道我們的住處?
明明已經休妻了,明明我第二日就要從這個村子裡消失了,他們為何要趕盡殺絕?
我的臉被大火燒得不成形了。
後來,我求老神醫給我換了容貌,想辦法進入了公主府。
我才知道,原來,那晚楚月怡派桂茹和季向文去了我們村,讓他們把我和女兒處理幹淨。
是了,沒有什麼比一把火燒完更幹淨了。
在他們這些權貴的眼裡,有些人活着便是有罪。
舉國皆知,皇帝年幼時,長公主曾護他長大,情感上他非常依賴長公主,對她百依百順。
番邦進貢的奇珍,都是長公主先挑,然後再分賞給後宮妃嫔。
皇帝要為她選門當戶對的夫婿,她拒絕,說:「我楚月怡要嫁,就嫁天下最好、最完美的男子。」
她挑中了季向文,我的相公。
可他已經有了妻女。
在季向文看來,我和女兒,是他的絆腳石。
在楚月怡看來,我們是她未來完美夫婿身上的瑕疵。
必須除掉。
火燒的恐懼、炙熱的疼痛、煙熏得窒息,我都要替女兒還給你們。
3
因為我治好了公主不能飲食的毛病,做菜也非常好吃,成功地成了公主府的一名廚娘。
其實我的這身手藝,得益于那幾年去大戶人家的席面上做幫傭。
師傅不肯教,我便偷偷學。
一轉眼來公主府兩個月了,經過我不斷努力,漸漸摸清了楚月怡的口味。
現在她隻吃得下我做的飯菜。
七夕節。
季向文到公主府探望。
公主留他吃飯,交代廚房要好好準備。
我特意做了他最愛吃的菜。
五年,我整整為你做了五年的飯菜,你不會嘗不出來我的味道吧?
我守着熬湯的火爐,緊緊盯着裡面的火苗,一下一下地揮動着手裡的芭蕉扇。
身後的那雙視線,正盯着我。
怎麼?和公主的聚餐還沒結束,就這麼急不可耐地來确認那個被你殺死的發妻,有沒有死而複生?
沒過一會兒,丫鬟便讓我端着剛剛熬好的湯去上菜。
說公主特意吩咐的,讓我親自去。
從我進入他們用餐的膳廳開始,季向文的視線就落在我的臉上。
「諾,這就是那個廚娘。你要感謝她,直接喊她過來便是。也不用特意跑到後廚那種腌臜的地方,平白糟踐了自己的身份。」
「公主說得是,是我考慮不周。」
待他看清我的容貌之後,明顯松了一口氣,眉頭舒展開來。
是了,我現在的容貌和以前截然不同。
「你治好了公主的頑疾,是大功一件,說吧,想要什麼封賞?」季向文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鄭重跪了下來。
「奴才瞧着驸馬爺的扇墜頗為精緻,不知能不能賞給奴才。」
季向文看了一眼扇子上挂的扇墜,眼底浮現一抹幽暗。
見他愣神。
公主的視線也落在了上面,那是一把長命鎖。
「瞧着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既然芸姑開口要了,就賞給她吧。」
聽到我名字的那刻,季向文身形微怔。
我原名姜芸。
在公主審視的目光中,他把扇墜解了下來丢給我。
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眼中強忍着淚水。
這個長命鎖,是妞妞周歲的時候,我特意去百靈寺求的,希望她能長命百歲。
可現在,鎖還在,女兒沒了。
季向文參加科考前,為了保佑他一切順利,讨個吉利,我偷偷從妞妞脖子上摘下來系在了他的扇子上。
若不是今日我索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邊還留存着女兒的遺物。
他現在應該對我充滿疑惑吧。
可是當着楚月怡的面,他不會愚蠢地當面求證。
用完膳食,他們二人相攜去花園消食。
「咔嚓!」
丫鬟修剪花枝的聲音傳來。
紅梅的花枝斷了。
滿府的人都知道,公主最寶貝她的花花草草,尤其是對近來得的這盆紅梅,更是格外上心。
「公主饒命,女婢不是故意的。」剛剛修剪花枝的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額頭滲出了血。
公主拿起斷了的花枝,一副心都要碎了的樣子。
「驸馬,你瞧,本宮的紅梅,它的手斷了,可怎麼辦?」
「公主不要傷心,明日我再給你尋一盆更好看的便是。」
「不好,不好,再好看的也不是原來的了,怎麼辦,得讓我想想……
忽然她轉過身來,看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指着她:
「是她,是她把我的紅梅手弄斷的,桂茹,桂茹,讓她把紅梅的手還回來……」
桂茹把丫鬟和紅梅一起帶走,一聲凄厲的慘叫後。
紅梅被重新端到了公主面前,斷掉的枝條上面插着一隻雪白的手臂,是剛才那個丫鬟的。
滴下來的血,染得紅梅更紅了。
公主看到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驸馬,你記住,我的東西都必須是完美無瑕的,不可替代的。」
4
季向文的額頭冷汗涔涔,連忙點頭。
衆人臉上平靜得可怕,看來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了。
我強忍着胃裡的翻滾,手裡緊緊握着長命鎖,指甲嵌進掌心。
讓疼痛緩解我的内心的恐懼、憤恨。
人,在他們眼裡,隻是随意擺弄的東西罷了。
我悄悄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偷偷出府,去看剛才被砍了手的丫鬟,她被丢在了乞丐窩,渾身都是血。
她說她叫陸荷,家住在南餘街。
我把她背了回去。
……
公主府的夜晚來臨,好戲也該登場了。
我在公主府多日,通過其他廚娘的抱怨,得知那個老嬷嬷桂茹,每晚都要到廚房偷吃。
哼,這倒是給了我一個複仇的好機會。
我躲在廚房的門後。
見有人進來,便一棒子把她打暈了。
等我看清來人,才發現原來是季向文。
也是,白天他見我時,心中應該懷疑我是否是他那死去的妻子,故而晚上悄悄來确認。
還沒等我想好對策,外邊有腳步聲傳來。
我迅速把他用柴埋了起來。
不管是誰,隻要今晚進來,我都要打暈。
這次,是桂茹。
我瞧着昏迷的季向文,本想拿着菜刀直接殺了。
轉而一想,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簡直太便宜他了。
看着兩人,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第二日,清早。
「啊!」「啊!」
「快來人啊,不得了了。」
「竈上有人死了。」
伴随一陣陣凄厲的叫聲,大家湧入廚房。
隻見一個雪白的身體,一絲不挂地橫在鍋竈的下面。
頭卡在竈膛裡,分辨不出是誰。
5
在衆人的驚恐聲中。
柴垛居然動了,從裡面蛄蛹出一個人。
全身一絲不挂,看這長相,油頭粉面的,可不正是我們公主的驸馬大人麼。
當他發現現下是個什麼情況時,慌忙地轉身拿衣服遮住重要部位。
這場景,隻能讓人聯想到他與那個女子在廚房偷情。
他羞愧得無地自容,隻想沖出去。
與得知消息趕來的公主,撞了個正着。
公主看了看季向文,又看了看竈膛裡的女子。
「有趣……不知,我公主府的哪個女子得了我們狀元郎的青眼呀?拉出來吧。」
丫鬟們不敢上前,幾個侍衛嫌棄地把人從裡面拉出來。
燒焦的味道迎面撲來。
她的面容已被爐火燒得血肉模糊,分辨不清。
「那就把府裡所有的人都召集起來吧,看看少了誰。」
公主府所有的人排成排站在院子裡,包括季向文。
他隻穿着一個裡褲。
跨馬遊街時有多意氣風發,現在就有多狼狽。
「桂嬷嬷,清點一下人數……」楚月怡下令。
沒有人應聲。
一個仆婦上前,怯怯地禀告:「桂嬷嬷昨晚起夜後,就一直不見人影。」
楚月怡看看地上的屍體,再看看季向文,眼神越來越冷。
「季向文,我倒是不知道,你口味兒挺重呀……」
「公主,我是讀書人,不可能做這種事,你要相信我。而且我是朝廷命官……」他語無倫次地辯解着。
「哦……」她的聲音平靜,分辨不出情緒。
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也不合常理。
可偏偏它就發生了,明晃晃地擺在那兒。
「事情怎麼發生的,我不想知道。人死了,也沒什麼。
「隻不過……本公主的東西髒了,本宮……很介意。」
「沒有髒,絕對沒有髒。我是清白的,昨晚真的什麼也沒發生,我一進來就暈倒了……」
「來人,把他浸豬籠,放到荷塘裡,好好洗一洗。」
公主不耐煩地打斷他。
「公主,不可以,我是朝廷命官,是你的未婚夫,你不可以這麼對我……」
公主府的侍衛手腳利落,很快把他裝進豬籠放到水裡。
季向文蜷縮在籠子裡,被侍衛沉到水底,每當他快要窒息的時候再拉上來。
豬籠起起伏伏,楚月怡樂得哈哈大笑。
旋即,用雙手捂着肚子,眉頭微蹙。
看來,逍遙藤開始發揮作用了。
情緒起伏越大,它的侵蝕作用越明顯。
可這點兒微小的疼痛轉瞬即逝,她不會放在心上。
府内發生如此荒誕的事,公主責令所有人不允許外傳。
是以,浸過豬籠的季向文在外面依然道貌岸然,還是人人稱羨的驸馬爺。
妞妞,你瞧,讓惡人有惡報急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