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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陌生女人的來信:愛是迷失,還是自由?

作者:光明網

作者:又夏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茨威格最著名的小說之一,即便沒看過相信不少人也有所耳聞,講述了一個瀕死的女人,如何絕望地寫下她那關于愛情的一生。這部經典作品也是孟京輝戲劇的常客,幾乎每年都會進行一輪巡演,前段時間,北京蜂巢劇場再次上演了這場由黃湘麗主演的獨角戲。

提到茨威格,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或許是他的傳記小說,譬如《人類群星閃耀時》《斷頭王後》等,其細緻程度仿佛作者就是事件的當事人。當然,與他的傳記小說同樣精彩的,是作家對人物心理的描寫,《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便可見一斑。茨威格被認為是最了解女人的男性作家,在這本小說中,他雌雄莫辨的文筆,細緻入微的情感輸出,常令讀者沉迷其中。同樣是寫暗戀的小說,托馬斯·曼的《死于威尼斯》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則完全是不同的風格。前者将隐晦的愛意藏在威尼斯濕漉漉的空氣裡,藏在作家根深蒂固的驕傲裡;後者的愛卻熱烈地快要從書本間溢出,熱烈地出現在維也納的每個街角。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注定是一場悲劇。13歲的“我”與母親生活在維也納,過着深居簡出的貧窮生活,日子慘淡且無指望,直到有一天“我”的對門搬來了一戶新的人家——年輕的作家。從此在“我”的生活裡,作家成了唯一的光亮。16歲那年母親改嫁,全家搬離到别的城市,但“我”到了18歲時,義無反顧地回到了維也納,開始重新默默關注作家。從十三歲開始,在此後接近二十年的時光裡,女人的生活全部圍繞着作家展開,她的努力、她的堕落、她的偏執與瘋狂,全然是為了更接近作家一點。在她13歲時,年輕的少女并不知道作家是一個風流浪蕩的花花公子,一個從未經曆過成人世界的少女,就這樣被強行拉入成人世界,從此開始一生的争鬥與追逐。

從茨威格的小說,到孟輝京的戲劇,還有不同電影版本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雖然形式不斷在改變,但女人對作家真摯的愛情卻是始終不變的,始終動人的。從戲劇來看,其是由黃湘麗一人主演的獨角戲,情節更誇張,情緒也更飽滿,無論是光影還是情色,都把握得很好,但相比書而言還是太過具象化,或者說那是孟京輝與黃湘麗的來信,是他們關于愛情的思索,相比之下還是書本的語言能夠帶來更多代入感。

古往今來的文學作品中,愛情是很常見的主題,但如此虔誠且瘋狂的愛情,并不多見。是以,不能隻看到小說字裡行間讨論的愛情,還要看到它背後關于“我”的自我與認知。茨威格偏好寫成人與孩童的關系,如《灼人的秘密》等,《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雖未寫明,但從女人的成長經曆也可探得。單親的母親、深居簡出的生活、貧窮的家庭,這些因素都使得她在成長的過程中,缺失了很多與成人世界的交集,而作家的出現直接将女人從簡單的家庭生活中拉出,來到了成人世界。因而,在她一生的時光裡,都希望作家能夠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13歲的隔壁女孩——女人不斷從作家這裡尋找一種異化了的認同感,似乎隻有“認出”才能彌補她的童年與愛情。

女人對作家的愛,不是占有不是貪婪,更傾向于虔誠的信仰,她将自己獻身給作家,為了不打擾作家甯願在貧民窟将孩子生下,之後甯可賣身做别人的情婦也要給孩子更好的生活,這種犧牲令人戚戚,亦令人不解。她不愛自己,隻想着作家,顯然與現代人認知的“愛自己才能更好地愛别人”相違背。

每個人讀這本小說,都可能會有不同的感受。有人認為女人迷失了自己,過于瘋狂與愚蠢。她确實迷失,這來源于她從來沒有得到作家,或者說她心裡那個成人世界的認同,以至于無法和成人世界和平相處,隻能不斷追逐她的信仰。但如果要帶着道德批判的視角來審視女人,恐怕也不合适,即便愛情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主題,又有何不可。她的一生經曆心動、思念、痛苦、期待與絕望,在茨威格細膩的筆尖展開,濃烈且真實,當愛情戰勝恐懼、欲望、貪婪與罪惡,純粹地如這個女人般毫無保留,也委實難得。

“他感覺到死亡,感覺到不朽的愛情:百感千愁一時湧上他的心頭,他隐約想起了那個看不見的女人,她飄浮不定,然而熱烈奔放,猶如遠方傳來的一陣樂聲。”小說的結尾,收到信的作家終于想起了這個女人,想起已經消逝的愛情。這個悲哀的、陌生的女人,迷失在愛情裡的一生中,難道就從來沒有得到過自由嗎?也許愛情葬送了她的一生,但也許,這就是她最好的一生。(又夏)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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