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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公——宋江的“另一個我”

作者:君在靈山
宋太公——宋江的“另一個我”

宋江

《水浒》人物中,形象最複雜多面的,是宋江。他既善良,又邪惡;既真實,又虛僞;既風光,又狼狽;既有忠義之心,又行叛逆之舉;他大笑,又繼之以大哭;他既是享譽江湖的“及時雨”,又是作惡多端的梁山賊頭……

在截然不同的角色與人生之間,宋江有過掙紮:到底要做哪種人?是落草為寇逍遙快活卻再無出頭之日永世為賊,還是在國家法度之下接受制裁以期翻身以全名節?

他那顆奉公守法的忠孝心、不甘沉淪的功名心,是通過一個人——宋太公——表現出來的。宋太公,是多面宋江的一面,是宋江的另一個我。宋太公說的話,也即是宋江的自我對話、自我鬥争。

宋江殺惜後亡命江湖,離開了宋太公——他的忠孝之心——先後在柴進莊上、孔太公處、花榮寨裡東躲西藏,此時的宋江為逃避法律制裁,能躲一時是一時,隻是在花榮那又出事了,帶累得花榮也反,大鬧青州,順勢又挾了一票人馬,走投無路打算投奔梁山大寨入夥,眼看便到梁山泊,宋江卻改主意了,因為此時朝廷對犯人有了新政策:(托于太公之口,實則是他自己在權衡)

“近聞朝廷冊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書,應有民間犯了大罪,盡減一等科斷,俱已行開各處施行。便是發露到官,也隻該個徒流之罪,不道得害了性命。”

他動搖了,怕“一時被人撺掇落草去了,做個不忠不孝的人”,“官司見了,倒是有幸。明日……躲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兒殺人放火的弟兄們,打在網裡,如何能勾見父親面。便斷配在他州外府,也須有程限,日後歸來務農時,也得早晚伏侍父親終身。”

他内心一直在鬥争,直到迫近了梁山泊,終于下定決心:回鄉接受寬大處理,甯願徙流,不願落草。

是以,就有了一個從天而降的石勇,帶來一封家書,言太公身故,宋江撇下衆人急急而走,回到家中,老父當然沒事,宋太公隻是宋江的“那個我”。

宋太公——宋江的“另一個我”

犯人

他自首,發配江州。

而此時,梁山兄弟們卻熱切地期盼着公明哥哥,于是“此路是我開,交出哥哥來!”比兩個公人更害怕的,是宋江。他無數次提醒自己:

“倘或他們下山來劫奪你入夥,切不可依随他,教人罵做不忠不孝。此一節牢記于心。”

是以面對來“救”他的人,宋江避之唯恐不及,此時落草已不是他的選項,眼看得這條出路要被兄弟們堵死,他如何不急!

宋太公——宋江的“另一個我”

國家法度

可他的心思,花榮還不懂,花榮道:“如何不與兄長開了枷?”宋江道:“賢弟,是甚麼話!此是國家法度,如何敢擅動!”此言一出,吳用懂了,知道了宋江本也不是什麼奔喪不慎被捉住,他就是回家自首的。

晁蓋又一次發出入夥邀請,宋江搬出了老父:

“父親……情願教小可明吃了官司,急斷配出來,又頻頻囑付;臨行之時,又千叮萬囑,教我休為快樂,苦害家中,免累老父怆惶驚恐。是以父親明明訓教宋江,小可不争随順了哥哥,便是上逆天理,下違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在世,雖生何益。”
宋太公——宋江的“另一個我”

說出落草乃“上逆天理,下違父教……不忠不孝……”這樣的話,并說出之前想落草是一時糊塗:“前者一時乘興來投,……天幸指引回家”,可見此時宋江對入夥的抗拒和反感,他不願意把自己歸為賊類,刻意與衆人保持距離、劃清界限。

這就是他權衡和自我鬥争的結果:有着一顆幻化為宋太公的不甘沉淪功名心的宋江,戰勝了有着一顆放任自流作亂心的宋江;“國家法度”之内尚有翻身希望的囚徒,戰勝了沒有前途“萬劫沉埋”的賊寇。

宋江如願走上了他的江州之路。可他内心的争鬥并沒有停止,直到浔陽樓“反詩”事件使他再無退路。

初到梁山,他對老父沒有上山感到不安,那是他因即将失去“那個自己”而不安,他急迫地要接老父上山,那是他急于結束也不得不結束一個分裂的自己。

随着宋太公的上山,那個讓他牽挂并與之鬥争的另一個我消失了,或者說以另一種形式重新歸集于他自己;随着衆頭領“作賀宋公明父子團圓”,宋江也實作了他自我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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