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蓊郁葱茏石膏山-韩振远

作者:草根练剑

资讯摘自网络;山西省散文学会 “情系石膏山”作品展示 |

蓊郁葱茏石膏山-韩振远

编者按:2024年5月17至19日,山西省散文学会举行了“情系石膏山”创作采风活动,山西散文作家走进石膏山,感受了石膏山生态风景区的自然风光,体会了人与自然和谐的人文风采,作家们精心构思,潜心创作,激情抒写,写出了大好石膏山的审美散文。山西省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号平台将陆续推发这些散文作品,与读者一起共享石膏山的自然和人文美景。

郁郁葱葱石膏山

韩振远

生长在连一块石头都找不到的平原,我自幼对大山心怀崇敬,站在家乡的土地上眺望,远处的中条山永远是蔚蓝色的,夏天,山腰间飘浮一缕淡淡的白云,薄纱一般,冬天,山顶披上一片皑皑白雪,山就动起来。阴雨天,中条山看不见了,雨霁天晴,又与蓝天白云相伴,还是那么蓝,澄净,通透,淡淡的,若水墨晕染。十八岁那年,春夏之交,我坐上拉石头的驴车,晃晃悠悠朝中条山走去,山色在一点点变化,先由蔚蓝变为黛蓝,仿佛一瞬间,大山的底色变了,由黛蓝变为墨绿,走近了,大山从头到脚,身披一身翠绿,带上了表情,山原来是这样的。等走进大山,山崖壁立,悬石参差,清泉成瀑,草木苍翠,置身其中,心旷神怡,就被大山的绿感动了。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大山,以后又登过许多名山,渐渐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奇峰峻岭,怪石巉岩,固然可使大山雄奇险峻;溪流涧水,清泉瀑布,固然能使山谷空灵秀丽。若没有葱茏蓊郁的碧树绿草,会像武士没披铠甲,仙女不着罗衣,怎能巍峨雄壮,风姿绰约?

近日,随山西散文学会采风团登临石膏山,这种感受更深。

论雄伟,论底蕴,石膏山不能与泰山比;论险峻,论文化,不能与华山比,若论苍翠,论灵秀,则不输任何一座名山。走近石膏山,不待登临,漫山遍野的绿,先扑入眼睑,那是一种满眼的绿,彻彻底底的绿。放眼望去,不见岩石,不见黄土,用学术名词——植被,已不足以表现石膏山的苍翠,偶然发现几处岩石裸露,不过是衬托植物的绿,山还是山,依然奇崛高耸,岩石却退为陪衬,绿树才是主角。

蓊郁葱茏石膏山-韩振远

沿山谷行,两面断壁危岩,或阻于身前,或悬于头顶,才感觉到山岩的存在,目光却仍被绿树吸引。姿态各异的树,或耸立于谷底,或侧身于危崖,或敧卧于乱石,姿态不同,神情有异,你看她,她也看你,阳光照耀,绿叶灿烂,迎风抖动起来,好像会心地笑。

众多绿树中,最先吸引我的却是最不起眼黄榆树,这是一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树,主干纤细,枝条柔软,却不屈不挠地向上生长,仿佛执意挣脱悬崖的压抑,向着天际,去追随阳光。于是,就多了执着,少了旁逸斜出,用纤细表现出蓬勃,以柔丽表现出坚韧。

行家看树龄,一般需伐树看年轮。看黄榆树龄无须这样麻烦,树干的每一次扭曲,每一次倾斜,每一次分叉,都是生命的一个季节,与风雨雷电的一次搏斗。山谷里风大了,倾斜弯曲,没有风了,笔直向上,雨水充足,多长几寸,天旱少雨,少长几分。树干就有了方向不同的弯,长短不同的节。最吸引他们的还是阳光,努力向上,顽强生长,让阳光照射到每一片叶子,才是毕生追求。还要尽量避开危崖,突兀狰狞的岩石并不可怕,却能阻挡阳光,若不幸生长在山崖旁,就仄起身子,弯起腰肢,伸出臂膀,避开山崖,去沐浴阳光。

一条山涧汩汩流淌,给山谷增加了几分空灵,涧内石块斜仄,纵横罗陈,若乱兵,若奔兽,若斜几,若方墩,不可名状。一块大石斜卧涧边,涧水掏空了石下沙土,大石悬空,岌岌可危,就要滚落到涧水里,却见一棵绿树挡在大石前,石下根须缠绕,石上树干侧身,树抱石,石倚树,树与石竟亲密如此,细看,竟是纤弱的黄榆树。

令人赞叹还有松柏。石膏山几乎汇聚了北方所有的松柏品种,松树有落叶松、油松、塔松、白皮松。柏树有侧柏、龙柏、塔柏、崖柏。一座断崖上,灰黄的岩石皴皱出无望的焦渴,像一条干涸的河床悬挂在断壁。几棵柏树从石缝中长出来,粗糙皴裂的枝干横伸,弯曲,点画出绿痕,勾勒出沧桑。一条黑色根须破开岩石,嵌在断壁中,扭曲盘绕,势如虬龙,不知已枯为化石,向人类展示历史的漫长,还是顽强地活着,要攀援而上,去滋养崖顶的翠柏。整座断崖,似乎是根须的背景,镶嵌着生命的标本,镌刻着无畏的精神。我没想到,山崖上的那些不大的翠柏,根须竟如此之深,如此之长,该有树身十倍以上吧。

这应该是崖柏了,身处危崖峭壁,无惧无忧,泰然自若,看不出雄健,看不出威严,却自有一种气势,高高在上,虎踞龙盘,在孤独中表现出傲骄。

山道蜿蜒,曲折通幽。一棵高不盈尺的松树在石缝间随风摇曳,细细的干,弱弱的枝,已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看生长位置,不能不为他生命的顽强感叹。一块巨石上,裂出一道宽不容指的罅隙,不知哪一天,也许狂风吹来,也许大雪飞扬,崖上的松树摇曳晃动,空中的鸟儿飞舞盘旋,松子掉下来,恰落在罅隙中。以后,细土带来营养,雨露带来水分,松子萌发,从罅隙中露出头,长成细小纤弱的树。我抚摸着这棵幼松感叹,原来,罅隙间的青松是这样长起来的,不知长成参天大树还要经历多少严寒酷暑。

蓊郁葱茏石膏山-韩振远

一丛乱树在崖下石窝间枝杈乱长,旁逸斜出,竟是大名鼎鼎的降龙木。几年前,好友从外地来,送我一根木棍,细长,有梭,光滑带韧性,说是降龙木,可驱毒祛邪,亦可防身。没想到生长在山间的降龙木竟是这般模样,细细的树枝若荆条,似章鱼,太不起眼了,却因树形枝状,被赋予几个好听的别名——流苏树、六道子、对节木。民间传说中,巾帼英雄穆桂英曾用降龙木大破天门阵。这种委身于崖畔石窝的落叶灌木,便被视为神木,变为一种幸运树,传奇树。看来,树与人一样,不论出身,无论相貌,更在乎生长环境,若能在某个场合中发挥作用,哪怕是传说,也能受到青睐。

人类对于自然,尤其树木,总想其用途,做家具、车轮,还是做房梁、木船,有实用价值,还是观赏价值。树木便有了拔本伤根之患,流膏断节之殇。其实树木生来本不在乎什么用途,从大山里生长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一颗自由灵魂,无论面对风雨雷电,寒霜冷雪,还是身处溪畔河边,危崖巉岩,都在按自己的方式生长,通脱挺秀也好,弯曲低矮也罢,都出自本性,也许覆盖了山体,被称为植被,也许遮蔽了阳光,造成一地荫凉。黄榆纤细的树枝,脱皮榆蟒蛇般的树干,辽东栎皴皱翻卷的树皮,白桦树眼睛般的树疤,都记录着生命的历程,张扬出独特的个性,本不是给人看的,就不会在意人的看法。只有奇思妙想的人,才自以为是地读出树木生命之外的东西,我和这次采风的男男女女,都是这样的人。

明知如此,还是想探寻树木的奥秘,走过谷底的清凉,攀完山径的曲折。我们又登上缆车,在高空俯瞰漫山林木,像开启了树梢上的旅行,林涛间的航程。绿树覆盖了山体,一团一朵的绿,应该是繁茂孤傲的大树,一簇一片的绿,应该是摩肩接踵的小树。一湾湛蓝湖水闪烁,将翠绿的山峰相连,几座红墙庙宇露出飞檐翘角,苍翠的大山像有了神韵,很美,很生动,也很神秘。我在想,绿树若有灵魂的话,此刻,是不是已变为树妖木魅,绿衣飘拂,长发披肩,轻快灵动,飞翔在蓝天白云下。

蓊郁葱茏石膏山-韩振远

如果说,谷底的树让人赏心悦目,崖壁的树让人心生感叹,原始森林则让人陶醉。石膏山的原始森林是绿色的海洋,处崇山峻岭之间,人迹罕至之处,不择形势,不畏沟崖,既无斧锯之祸,又无断本之忧。风吹过,树木动起来,簌簌作响,是唱起快乐的歌,还是在窃窃私语。置身其中,我不由感叹,仰望青松挺拔,可知大树何以参天,倾听白桦轻摇,可知山风何以摧木,看杂树遮天蔽日,飞鸟鸣于其上,动物奔于其下,野花秀于其间,清泉穿行其里,可知何为自然原始之境。

一位朋友扯开嗓门,狼嚎般长啸,声音嘶哑刺耳,打破了森林的寂静,几只鸟儿弹丸般,悠然飞往密林深处。我笑了,来到这里,呼吸纯净空气,享受绿色葱茏,最好像松鼠、野兔一样,变为一只林间动物,噤声噤响,连脚步也要轻轻的,别发出一点杂音,以免打扰绿树的清静。即使如庄子所说: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也是一种罪过,最好赶紧离开,让原始森林保持彻底的原始。

心怀憧憬而来,陶然其中后,悄悄离去,回首望,林涛莽莽,绿叶簇拥,山峰身披绿装,默然矗立,雄壮秀美之外,又有另一种韵致。

作者简介

蓊郁葱茏石膏山-韩振远

韩振远,山西临猗人,中国作协会员,山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小说散文作品曾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等多种刊物选载,多次入选年度选本。有《家在黄河边》《苹果与女人》《回眸远古》《秦晋之好》《古之旅》《天下裴氏》等著作十余部,获郭沫若散文随笔奖、赵树理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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