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濤，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特聘研究員
【導讀】和大部分銀行相比，負債端相對充裕且具有穩定性的Norinchukin Bank更像是一家投資機構，其投資端出現巨額浮虧損既與其投資決策失誤有關，也與其資産負債結構密切相關。考慮到其7000億美元左右的體量、具有穩定性的負債以及核心資本仍保持在高位等因素，此次Norinchukin Bank應能渡過危機，但仍需要日本政府給予聲譽上的支援。
【正文】
本文聚焦近日備受關注的日本第五大銀行，即Norinchukin Bank（農林中央金庫）。
一、引言：日本第五大銀行宣布投資出現巨額虧損（接近百億美元）
（一）2024年6月18日，日本第五大銀行Norinchukin Bank（農林中央金庫）表示将在截至2025年3月的一年内出售10萬億日元（約630億美元）低收益的美元和歐元債券，以轉向其它收益更高的抵押貸款債券等國内資産，主要原因是在資金成本大幅攀升的環境下其持有的低收益債券正面臨巨額虧損，這引發市場對矽谷銀行危機可能會重制的再次擔憂。
（二）随後6月20日，Norinchukin Bank的CEO（即Kazuto Oku）表示截至2025年3月的損失可能會由之前的5000億日元擴大至1.5萬億日元（約95億美元）。對于本次巨額損失，Norinchukin Bank解釋主要是由于前期錯誤押注歐美利率會大幅下行。
為此，日本财務大臣Shunichi Suzuki于6月21日表示其将與農業部密切合作，以評估市場利率變化對Norinchukin Bank的影響，這意味着Norinchukin Bank事件不僅受到了市場的廣泛關注，目前應也受到日本政府及監管部門的關注。
（三）與此同時，Norinchukin Bank目前認為歐美利率将會于較長時期内保持在高位水準上（即便降息後），這使得其投資政策較以前已經發生明顯變化，即浮虧短期内難以抹平。
二、Norinchukin Bank（農林中央金庫）
的浮虧情況
（一）浮虧金額遠超曆史水準（含08年金融危機期間），最新資料已超百億美元
資料上看，Norinchukin Bank自本輪美元加息以來的浮虧情況确實驚人。
1、橫向看，2023年财務年度Norinchukin Bank的稅後利潤為522.60億日元，仍然保持正值，但其它綜合虧損卻達到15317億日元，使得其全面綜合虧損總額達到14794億日元，和市場上關注的1.5萬億日元在數值上比較接近。
就細項來看，2023年财務年度其投資浮虧和套期保持工具帶來的浮虧分别為14366億日元和11888億日元，合計達到驚人的2.63萬億日元（約合115.14億美元）。
2、縱向看，1.53萬億日元的其它綜合虧損處于曆史最高位，同時也是連續兩為負。具體看，2022-2023年Norinchukin Bank的其它綜合虧損分别為0.74萬億日元和1.53萬億日元（合計達2.27萬億日元），導緻其全面綜合虧損總額分别為0.55萬億日元和1.48萬億日元（合計達2.03萬億日元），絕對值上遠超2009年（金融危機期間）的0.57萬億日元，這意味着目前Norinchukin Bank的浮虧情況确實比較驚人。
3、不過上述資料還不是最新的，根據最新資料，截至2024年3月，Norinchukin Bank的未實作浮虧已經升至17698億日元，即其浮虧情況正明顯趨于惡化。
（二）浮虧主要由債券投資引起：債券投資帶來的浮虧金額高達2.2萬億日元
根據Norinchukin Bank公布的資料，2021-2023年财務年度，其債券投資導緻的浮虧金額分别為3343億日元、17298億日元和21923億元，同一時期股票投資則分别實作10367億日元、8049億日元和5869億日元。這意味着，債券投資是Norinchukin Bank浮虧的根源。
三、詭異的資産負債結構：
Norinchukin Bank更像是一家投資機構
從資産負債結構來看，Norinchukin Bank和其它銀行相比有着非常明顯的差異，即其更像是一家投資機構，對市場風險的依賴要遠高于信用風險。
（一）證券投資占比是貸款的兩位左右（和矽谷銀行類似）
貸款占Norinchukin Bank總資産的比例總體在20%左右的徘徊，處于明顯低位，而證券投資占其總資産的比例則一度在60-70%的區間内徘徊，目前雖然已經降至40-50%的水準，但仍然處于高位。從這個角度來看，Norinchukin Bank和矽谷銀行又有點類似。
（二）存貸比僅30%左右、負債端資金較為充足（和郵儲銀行類似）
和貸款占比較低相比，存款占Norinchukin Bank總資産的比例卻高達60-70%，這使得其存貸比隻有30%左右，這意味着Norinchukin Bank和國内的郵儲銀行有點相似，即其負債端資金較為充足，反倒是信貸投放明顯不足，使得其不得不加大對投資類資産的追逐。
（三）信用風險問題不大，主要在于市場風險
Norinchukin Bank的貸款占比不僅較低，且其不良貸款率總體也較低，如其2019年以來的不良貸款率分别低于0.19%、0.40%、0.44%、0.46%和0.46%。這意味着，對Norinchukin Bank來說，信用風險不是問題，而由于其證券投資占比較高，使得市場風險反而更受關注。
（四）利差收入不穩定，中收數值較低，其盈利對投資端依賴較高
和大部分日本銀行類似，在低息差環境下，Norinchukin Bank的利差收入并不穩定，擾動非常大，而中收的絕對數值又比較低，這使得Norinchukin Bank的收益對投資端依賴較高。是以，投研能力與風險管控能力對Norinchukin Bank來說至關重要。
四、Norinchukin Bank的投資結構分析
（一）目前投資組合超過56萬億日元，債券投資體量超31萬億日元（拟出售1/3）
根據最新資料，目前Norinchukin Bank的投資組合體量為56.3萬億日元，較2022年财年淨增了6萬億日元。其中，債券投資組合體量達31.30萬億日元，較2022年财年淨增4.7萬億日元；股票投資組合體量達1.3萬億日元。
這意味着，10萬億日元債券的出售體量相當于目前持有量的1/3左右。
（二）票面利率平均達4.6%，持倉債券多為美元、歐元等外币債券（占3/4）
根據最新資料，Norinchukin Bank證券投資平均利率為4.6%，較2021年和2022年分别上升303BP和230BP，據此可作如下判斷：
1、日元計價債券的票面利率達2.5%，較2021-2022年分别上升261BP和65BP，意味着Norinchukin Bank持有的日元債券主要為信用類債券。其中，以日元計價的市場投資組合占比達24%，近年來總體保持穩定。
2、外币計價債券的票面利率平均為5.28%，較2021-2022年分别上升308BP和283BP。3左右。也即，在Norinchukin Bank的56.3萬億日元持倉組合中，美元和歐元債券合計達38萬億日元左右，體量非常驚人。
（三）50%左右的投資組合期限在5年期以上，且近年加倉的債券主要為長久期
1、從期限分布上來看，Norinchukin Bank的投資組合中，10年以上、5-10年分别占17%和31%，合計達48%，接近50%，即久期似乎總體偏長。
2、進一步從數值上看，2019-2022年期間Norinchukin Bank的投資組合體量總體是下降的，即從62.10萬億日元降至50.30萬億日元，不過在此期間長久期債券的占比卻是攀升的，而最近一年加倉的債券主要為10年期以上和1-5年期債券，這意味着近年Norinchukin Bank的投資組合所承擔的市場風險實際上是在上升的。
五、結語
（一）從體量上看，Norinchukin Bank在7000億美元左右，位居日本銀行業第五位，遠超美國的矽谷銀行，故其浮虧對市場的影響應非矽谷銀行能比。
（二）近年來Norinchukin Bank因投資歐美債券而出現的巨額浮虧既與其對市場的判斷出現失誤有關，也與其資産負債結構有關，即其更像是一家投資機構，而非銀行，這使得Norinchukin Bank本身對市場風險有着極高的依賴度，信用風險和利差對其影響反倒較小。
（三）和矽谷銀行略有不同的是，目前Norinchukin Bank的負債端還比較穩定（87%左右來源于日本農業組織、3-5%來源于日本林業漁業組織、9%左右來源于日本金融機構和政府類基金等）），資本充足率亦處于高位（2019-2023年的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分别為19.49%、19.86%、17.87%、17.82%和16.43%），這在一定程度上為其渡過此次危機提供了一定支撐。
（四）不過這種支撐仍然在某種程度上依賴于日本政府部門的态度。畢竟，出售約1/3的持倉組合需要極高的勇氣，它在釋放一部分風險資産的同時，也會核減部分一級資本。簡單計算，目前Norinchukin Bank的核心一級資本為5.4萬億日元，若将1.5萬億日元的浮虧全部計入核心一級資本的話，則會導緻其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降至11%左右。整體看，仍然處于相對還可以的問題，但其對市場預期會産生沖擊，需要日本政府給予聲譽風險上的加持。
來源：梧桐樹智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