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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科醫生太難當?這些人為萬千新生兒打開生命之門

作者:貴陽晚報

西部兒科的發展關乎最基本的生命平等。它讓醫療相對欠發達地區和發達地區出生的孩子一樣,盡可能擁有相同的平安降生、健康成長機會,不因為條件不足而離世或留下殘障。

兒科醫生太難當?這些人為萬千新生兒打開生命之門

“沒有呼吸,心率很弱,手腳癱軟。”李春蓮說。

到現在她還記得2021年初,新生兒科科室接診的一名31周早産兒。“家屬都沒抱什麼希望了。”“肯定救不過來了。”當時醫院給他打分隻得了1分,滿分10分。

搶救,全力搶救。李春蓮和其他幾個醫生開始插管、上呼吸機。3天後,這個被“判了死刑”的孩子緩過來了。但是,他又開始發燒,媽媽胎膜早破3天後生下他,感染太重,引發了敗血症。

醫院治療敗血症不多,立馬開啟遠端會診。自 2016 年以來,貴州建立了全省遠端醫療服務平台和國内目前最大的遠端醫療專網。“專家說用美羅培南(抗生素,适用于特定細菌引起的感染),但是我們這裡沒有。”

遠端會診專家和醫院都建議患兒轉院,或者使用院裡有的“頭孢三代”外加其他藥,但是會承擔一定風險。最終,家屬沒有轉院,在李春蓮的科室呆了28天,順利出院。後來,孩子又去上級醫院複查,沒發現大問題。

李春蓮所在的機關是貴州省銅仁市的一家縣城醫院。縣城隻有不到40萬人口,2019年摘帽脫貧。

大醫院什麼樣子,面對新生兒問題是怎麼做的?

今年4月,李春蓮争取到一個名額,到上海兒童醫學中心接受了三個月的“院士+”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班。這是一個專門面向西部兒科醫師的教育訓練班,由位元組跳動醫務工作者人道救助基金、小荷健康共同資助,有上海兒童醫學中心、複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北京兒童醫院等教育訓練基地。

兒科醫生太難當?這些人為萬千新生兒打開生命之門

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班

在教育訓練班上,李春蓮遇到了20位同樣來自西部地區的兒科醫生。他們有些是市級醫院的主治醫師,有些和李春蓮一樣,是從業多年的基層兒科醫生。還有多位上海兒童醫學中心的醫生講師們。

鴻溝上的一座橋

在教育訓練班的三個月,最大的沖擊是拉近到眼前的各種差距。“上海醫院,病房裡連上呼吸機都有專人負責”,李春蓮說,而在她所在的縣城醫院,診斷、上呼吸機一系列操作都集中于一人身上。

在上海,隻要發現孩子狀況危急,立刻就能做手術。“不會浪費一分鐘。”李春蓮回憶在教育訓練班的感受。

縣城不一樣,很多複雜或需要手術的疾病醫院無法醫治,轉向其他醫院要經過兩三個小時。“錯過手術機會了,也許就會留下遺憾。”與上海兒童醫學中心相比,有太多兒童疾病在李春蓮所在的西部小城醫院治不了。轉診,繁瑣地、一層一層地轉診,是他們經常做出的無奈選擇。

以新生兒腸穿孔為例,這種疾病若及時醫治,存活率較高,否則會迅速危及生命。在上海,孩子做手術,從新生兒科到小兒外科,往往隻需換個樓層。因為大醫院科室配套齊全,團隊更強,問題能夠一站式解決。在李春蓮所在的縣城,醫院沒有配置小兒外科,做手術要開車到省城,需要4-5小時。

兒科醫生太難當?這些人為萬千新生兒打開生命之門

新生兒轉運被稱作愛的接力。孫向陽說,其他醫院患兒轉診到他所在的醫院,近的需要半小時,遠的需要4小時。醫院患兒轉到上級醫院,最遠需要6小時。

問題是普遍的,西部兒科的發展存在先天不足,不僅僅是硬體上的差距。2015年,貴州省兒科醫師現狀調查顯示,全省擁有兒科執業醫師、執業助理醫師共1572人,每千名兒童隻有0.32位兒科醫師,低于全國平均水準(2016年初為每千名兒童0.53位,2019年為0.63位)。相比東部醫院,西部兒科醫院缺人,缺完善的團隊配置。

差距意味着,常見兒科病可能耽誤成重症,重症可能喪失救治時機。來自畢節市一家醫院兒童重症醫學科的張麗萍,參加了同期位元組跳動醫務基金資助的“院士+”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班。在這裡,她見識了兒科重症的另一個世界。

她看到PICU(兒科重症監護室)常用的各種操作細節。在戶籍人口近千萬的畢節,血液惡性良性腫瘤患兒偶有出現,但張麗萍極少能夠治療。醫院會安排懷疑是血液惡性良性腫瘤的患兒住進重症科,不過科室隻能輸血,無法進行針對兒童的穿刺、血透、移植手術。最終,确診的患兒隻能向上轉診。

而教育訓練所在地上海兒童醫學中心則專長治療兒童白血病,治愈率達到80%。

教育訓練剛開始,張麗萍遇到的問題太多了,以至于很多地方沒太聽懂。随着教育訓練的深入,她第一次見到之前從未見過的病種和專業技術,也逐漸了解診療這類疾病的規範流程,學習到先進的治療方案,乃至填寫護理檔案、量表之類的細節。

教育訓練班上有個“課代表”——來自六盤水市一家醫院的孫向陽,張麗萍有不懂的問題會問他。他幹了11年的新生兒科,當了主治醫師,拿過不少國家級獎項。所在科室也是當地水準較高的之一。

從2014年起,他多次到上海複旦大學附屬兒童醫院等兒科知名醫院進修,像螞蟻搬家一樣,把各類病種的先進經驗一點點“搬”回六盤水。

兒科醫生太難當?這些人為萬千新生兒打開生命之門

孫向陽在治療早産兒呼吸窘迫綜合征

比如,新生兒先心病是貴州乃至整個西部兒科醫院的短闆,術前需要精細化的循環管理。“從發現并發症、判斷手術時機到具體操作”,孫向陽說,此前認知比較粗糙,會有很多盲區,自己在教育訓練中建立了體系。再比如,新生兒肺病等,不會心髒超聲、顱内B超,孫向陽就追着醫生導師們問、學,然後再推廣到自己的科室。

即便不斷學習這麼多知識和經驗,孫向陽這次參加“院士+”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還是時刻感受到東西部兒科水準的差距。

“當時就感覺我們新生兒科發展落後,比上海、北京落後10到15年的樣子。” 比如說,目前六盤水成功救治體重1千克以下的早産兒還是醫生引以為豪的事迹,但上海10到15年前就能救治這類新生兒了。

彌合鴻溝,需要更多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這類項目的助力。

一扇窗和生命之門

進修和教育訓練對不同醫生的效果是不一樣的,各有各的收獲。在多位參訓醫生口中,教育訓練打開了一扇窗。窗外是,硬核的兒科重症治療方案等等更進階的兒科醫生理論與實踐。

張麗萍知道,受發展程度所限,她親眼見證、所感所學的方案與流程一時還難以遷移到畢節去,不過她更了解血液惡性良性腫瘤了。未來遇到相關病例,她至少可以更快速地做出判斷,指出出路。

李春蓮說,上海之行,“見識了以前不知道的儀器和疾病,學到了規範操作,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差距”。她所在的科室一直在提升應對複雜疾病的能力,給孩子們省出轉院的時間和金錢。這次教育訓練回來,她深深感覺到,“在嚴重、緊急情況之下,一個強大的團隊是多麼重要。”

相比之下,孫向陽帶了更明确的目的參加教育訓練班。他追着主任醫師咨詢學習,也樂于給同期“同學”答疑解惑。醫生導師太忙,他就自己倒饬,遇到不懂的再集中尋求幫助。這樣,他吸收了更多對六盤水有意義的“上海經驗”。

位元組跳動醫務基金支援的這個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項目,已經運轉了5年。孫向陽正是在不斷參加教育訓練中摸索出一條“外地進修-内部改革”的路徑。他所在的醫院屬于專科醫院,多學科輔助科室配套不足,醫院很長時間沒有外科,需要手術的先天性心髒病、消化系統疾病等隻能轉院。現在,醫院已經開始籌建自己的小兒外科。

有個問題是,孫向陽自己所在的醫院在提升,“整個六盤水地區整體的危重患兒救治成活率還是低。”為什麼呢?新生兒發生窒息,複蘇不及時将導緻腦和許多重要器官損傷。六盤水其他醫院的複蘇技術普遍不到位,即便轉診到他的科室,寶寶來院時狀況也大多很差,成活率低。即使搶救成功,費用和緻殘率也會大幅上升。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孫向陽考取了省級新生兒複蘇教育訓練師資,又參加了國家級相關教育訓練與考試、上海一家醫院的模拟實訓。回到六盤水,2018年他第一次募集醫生,開展為期四個月的新生兒複蘇模拟實訓,整個地區的新生兒複蘇成功率開始提高。

兒科醫生太難當?這些人為萬千新生兒打開生命之門

孫向陽在做新生兒複蘇技術教育訓練

西部兒科的發展關乎最基本的平等。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這類項目,更大的作用是提升像孫向陽這類關鍵醫生的水準後,進而帶動整體地區同行水準的提升。位元組跳動相關負責人稱,公司将在未來3年,每年支援4期西部兒科醫師教育訓練班,并盡量向更多相對欠發達地區傾斜。

對于這樣的教育訓練班,參加過多次的孫向陽評價說:“讓相對欠發達地區出生的孩子,擁有更多平安降生、健康成長機會。”

(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

文 / 張世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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