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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老軍人的老爸的“愛好”

作者:大院子女

文/甯嬰

老爸是一個非常争強好勝的人,加上他有超強的記憶力,《三十一軍軍史》、《膠東抗戰史》等等,他都參與編纂,他能把姓名準确到幾乎所有人。是以,他把他所有接觸到的事物都努力的學到手。

11歲當兵時,他已經識得幾個字,我們還覺得奇怪呢?他沒有讀過書啊?他說他是去村裡的私塾外面偷聽的。

作為老軍人的老爸的“愛好”

老爸年輕時

老爸當兵後,他就跟着識字的戰友學,戰場上撿到書,他就努力的去讀,居然他的古文水準很高,并且讓我們姐弟幾個在很小就讀《戰國策》、《左傳》一類,我在上大學讀曆史系時,也就古文沒覺得太困難。

老爸他上過“抗大”,解放後上過“南京軍事學院”,他都特别認真,總是要“拔尖兒”。

他在戰場上撿到一把胡琴,他就一點一點地學着拉,然後才明白那不是二胡,是把京胡。我記事後,我爹已經是“西皮流水”,沒有不會的啦!結果,他又把所有的平劇台詞都背了下來,不管是“四郎探母”,還是“趙氏孤兒”,他從小就要講給我聽,并且要按照平劇的念白來說,把我聽的都快累死了!

廈門是前線,尤其“八二三炮戰”後,很多名人都來慰問,梅蘭芳等名角來演出,我爹幾乎每場不錯過得去,還要帶着我,首長坐在第一排,結果才幾歲的我就睡着了,我爹覺得很丢人,讓警衛員把我拖出去!唉!現在我大姐唱平劇很是到位,可惜我沒那個細胞。

作為老軍人的老爸的“愛好”

記得郭沫若來廈門慰問時,給我爹寫了一首詩。我爹就愛上了書法和詩詞,曾經給我買了《唐詩三百首》,希望我能背下來,我不行。

有幾年,他愛上了二戰史,把每一個戰役,每一個将領,說得清清楚楚,給我買了《第三帝國的興亡》,《史可夫将軍傳》,前蘇聯電影《解放》好幾個小時,還沒公演,他就帶我看了兩遍,都看吐了。直到我讀了曆史系,才開始跟他交手,他又喜歡中東戰争了!唉!老爸隆重地送了我一套二十四史,可惜我隻讀了《史記》。

在總政直工部,他整天講他管轄的八一廠及“道具化妝服裝”,挑選演員要看眼神…歌舞團他把獨唱演員看做最重要,幾個他準許的都是大明星了。記得他桌上有好多劇本,有個叫做計紅緒的三番五次地找他,他寫了一個故宮的詭異故事,就是牆上的宮女影子。我爹堅決不批,他說八一廠不能拍這樣的題材,并勸他不要拍,因為這是建國後第一次出現的題材,那時真的不合時宜。事實上後來他找别人拍了,也沒有火,也許現在能火?

至于汽車,他打從自己見到車,就學會開車了!經常讓司機坐一邊,他來開!到了北京,不能這麼耍了,隻要我家司機探親,就是一位姓柴的司機替班,我爹從上車後就不停地歎氣!因為那位實在是開得太慢了。

文革時,我爹是廈門軍管會主任兼革委會主任,坐上了第一輛小卧車,坐慣了軍用吉普車,他連開着都覺得不帶勁。廈門市政府剛有了一輛進口的機車,他立刻就不坐他的汽車,而是騎着摩托到處跑,還騎得飛快,上面還經常捎着我們部隊的孩子和家屬,整的廈門的交通警察都認識他。

那時候啊,真的很自由,有一次,他和師長叢德滋接待上級上司,喝了很多酒,他還把人家叢師長送回家,然後自己在一個大坡拐彎,(廈門的路,都是起伏高低的)飛出去了!回到家,全身軍裝都成褴褛狀了,俺娘好一頓說他。

抗戰時他就喜歡照相機了,到了廈門又自己沖膠卷,洗照片,我們家的照片是論箱的,我們部隊的孩子,都被他抓來照相的。俺娘走了後,我爹把照片全部搬到我和弟弟家,幾十箱啊!因為他要續弦,我就把它全部燒了。斯人已去空留影,彩雲何時把家還?罷了。

作為老軍人的老爸的“愛好”

小時候的姐妹與母親合影

廈門是個亞熱帶城市,四季不分明,不冷不熱,廈門人在七十年代還習慣打赤腳,因為曾經被日本人強占過,很多人也穿木屐,我們叫“嘎拉闆”,到了冬天,我們就穿我家阿姨做的布鞋,手衲的鞋底子很容易壞,我爹就買了一套釘鞋箱,無論是木屐的帶子,還是布鞋的牛皮底子,都是他給釘,後來買不到牛皮了,他就用自行車的輪胎,給我們釘鞋底子。

至于他經常下部隊,又學會了放電影,那時的膠片電影,放電影還真要有技術呢。修自行車,普通修汽車,他都要染指,曾經他要學手風琴,因為太貴,買不起,想借來學,沒成。

我一直覺得他精力過剩,這幾年,我體會到,他的求知欲來源于好勝!尤其到了北京總部機關,遍地文人,他不願意被人看不起,是以他什麼都要懂。他曾經要求我:“博覽群書,不求甚解”,說是周總理說的,我真的很懷疑,周總理不會這麼說吧?不過真的是給我養成了愛看書的好習慣,隻要有文字,我都會去讀。

老爸離休後,天天練習毛筆字,寫得龍飛鳳舞,像那麼回事,可是老幹部書法展之類,他決不參加,因為他不夠最好。就像他堅決不寫回憶錄,也不許我們孩子寫,他怕沒人看。還好還好,我寫的不是正章,是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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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