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不黃俗話說450：“三小子”是個打雜匠

川渝的“将”多：毛三将（毛包的）、拌蠻将（耍橫的）、扯橫将（扯筋的）、掃将（打掃清潔的）、打雜将……實際上是“匠”不是“将”。

“呵脬打雜，拿煙倒茶”，這是廣安人諷刺那些谄媚奉承人的。做任何事情，必須要有主持者，有輔助者。輔助者，褒義；打雜者，貶義。

古代人不平等，有主、仆之别，是以有關“仆從”的詞也異常發達，什麼庸（傭）、甬、臧、獲、侮、廝、養之類，不一而足。先前，川西一帶通稱男奴仆叫“蠻”。

【蠻】舊指男仆，已不常用：勤快人是蠢人的～，隻要蠢人有錢。（﹝蜀﹞籁）——四川方言詞語

《新方言·釋親屬》：“四川方言謂婢曰‘～’。”清傅崇矩《成都通覽·童謠》：“大娘罵我黑～婆。”

【蠻蠻】舊指男仆。——四川方言詞語

川東稱憑勞力吃飯（譬如所謂的“棒棒軍”）叫“下蠻力”，或稱“玩本”：

谌克繩（1892～1950），譜名“殷武”，以字“克繩”聞名于世。生于清光緒十八年壬辰（1892）。因年輕時頭發即白，故成年後，人們背後稱其為“谌白毛兒”。讀書無多，略識之無。青少年時代以玩本（靠體力活）下力為生，殺豬賣肉三年。（陳文《迷悔之路——谌克繩紀略》）

“下蠻力”說的是靠力氣活讨生活，實際上是川渝、貴州“〔záng〕笨”的另一種說法。“蠻”亦“笨”也（“〔záng〕笨”另文闡釋）。

“蠻”與“吂、侮”組成系組（吂→蠻→侮）。

【吂māng】《方言》卷十“沅澧之間，凡相問而不知，答曰誺。使之而不肯，答曰～。”郭璞注：“（～）音茫。今中國語亦然。” 《玉篇·口部》：“使人問而不肯，答曰～。”《集韻·唐韻》：“問而不荅曰～。”《廣韻·唐韻》：“不知也。”章太炎《新方言·釋詞》：“今福州小兒不肯，則答曰～。”莫郎切，平唐明。

“吂”與“蒙（童蒙）、瞢”等關聯。

【侮】《廣雅·釋诂四》：“婢也。”《方言》卷三：“～，獲，奴婢賤稱也，秦晉之間罵奴婢曰～。”

“自言輕～季倫家”陳熙晉箋注引《方言》：“～，賤稱也，秦晉之間罵奴婢曰～。”（駱賓王《疇昔篇》）文甫切，上虞微。侯部。

按：川渝鄙稱人“老馬子”，馬或當是“侮”古讀遺存。或作㑄。取義于“細小、些微”和“蠢笨”。

此外，川西還有“三小子”的說法。

一、“三小子”不完全是西南方言

【三小子】打雜的小孩。西南官話。四川成都。

舊稱打雜的小孩。清道光十九年《廈門志》卷十四《列女傳一》：“厮養卒今俗名～也。”《官場現形記》第四回：“通藩司衙門，上上下下，以及把門的～，每一個不認得泥菩薩。”《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九十九回：“張大爺就叫～去取了一身衣服，一雙挖花雙梁鞋子來，叫他穿上。”又，民國二十年《遷安縣志》卷十九《故實志·方言》：“男幼者謂之小子。《漢書·張禹傳》：禺﹝禹﹞小子末有官，上臨候禹，禹數視其小子。今俗主呼仆曰小子，仆之仆曰～。”又稍有不同。——蔣宗福《四川方言詞源》“三小子”條

《官場現形記》的作者李寶嘉伯元是江蘇常州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的作者吳趼人沃堯是廣東佛山人（出生于北京），遷安屬于河北，分北京官話區、冀魯官話區、晉語和東北官話區四個片區。從這些材料分析，“三小子”不光是西南官話的成都才說。

二、與“三小子”關聯的詞

【小】（1）男孩兒。①冀魯官話，山東。《農莊日用雜字》：“妮要墜子帶，～要核桃玩。”②中原官話，河南原陽、封丘、中牟、蘭考、虞城。◇豫劇《柳蔭會》：“那男的懷中抱個白胖～。”《河南傳統曲目彙編·三弦書》第二集：“有一個木～來撥磨，篩面裡還有個木丫鬟。”③晉語，山西襄垣。河南濟源、輝縣、衛輝、獲嘉、修武、武陟、博愛、溫縣、沁陽、孟州。④吳語，浙江浙海。清光緒五年《鎮海縣志》：“稱幼孩男曰～，女曰奶。”（2）兒子；兒輩。①中原官話，河南清豐。山東東明、濟甯。1927《濟甯縣志》：“～，兒輩也。鄉俗呼子侄輩為大～、二～，依次呼之。”②晉語，山西襄垣。

【小三】小兒子。江淮官話。江蘇南京。

【小三子】排行第三。泛指地位低，不受人重視的人或事物。吳語，上海。張聖碌《藥瓶裡的橡皮塞》：“有關廠商應破除包裝是‘～’的思想。”

“小三”或“小三子”恐怕不能因為“排行第三”就是“地位低下”或“小兒子”的意思，因為“小二”（店小二）也是“小”。“小三”跟當今“插足者”之“三兒”（小三兒）也不搭界。

三、“三小子”“小三”“小三子”之“三”诠釋

“三小子”“小三”“小三子”之“三”，當是“嬗、娠”之類字的記音字。“娠”的可能性較大。

【嬗】《廣雅·釋诂四》：“婢也。”時戰切，去線禅。

【娠】《方言》卷三：“燕齊之間養馬者謂之～。官婢女厮謂之～。”《說文·女部》：“一曰宮婢女隸謂之娠。”失人切，平真書。章忍切。諄部。

“嬗、娠”怎麼來的？當與“伧臧”等同系。

【伧】《玉篇·人部》引《晉陽秋》：“吳人謂中國人為～。”《慧琳音義》卷六十五引晉陽秋曰：“吳人謂中國人為～人，又總渭江淮間雜楚為～。”

《漢書·賈誼傳》“國制搶攘”顔師古注引晉灼曰、《集韻·庚韻》：“～，吳人罵楚人曰～。”

參《餘學嘉論學雜著·釋伧楚》。

【臧】《方言》卷三：“奴婢賤稱也。”則郎切，平唐精。陽部。

【僮】：《急就篇》卷“妻婦聘嫁赍媵～”顔師古注：“謂仆使之未冠笄者也。”

“～手指千”裴骃集解引《漢書音義》：“～，奴婢也。”（《史記·貨殖列傳》）徒紅切，平東定。東部。

【臣】《說文·臣部》：“牽也，事君也。”

《莊子·庚桑楚》“其～之畫然知者去之”成玄英疏：“～，仆隸。”植鄰切。平真禅。真部。

按：陳登原《國史舊聞》卷二“臣”條可參。還有“仄妾徒儓胥偦小厮宰”等，不一一。它們都可歸之于“賤”義：

【賤】《說文·貝部》：“賈少也。”《廣雅·釋言》：“卑也。”《玉篇·貝部》：“卑下也。”《大戴禮記·曾子制言上》“賤者惠焉”王聘珍解诂：“賤，卑賤也。”才線切，去線從。元部。

還可歸之于“憃童→蠢→呆癡”，仆人與“蠢笨”總是關聯的，猶如那個“寶器”之“寶”（傭保之“保”，博士之“博”：〔覀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