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所講的曆史是發生在晉南戰役期間。這一次,陳赓與胡宗南的“單挑”,當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兩人“一對一”的挑戰、對決,而是雙方各自獨立指揮一個方向的帶戰役性質的對戰。
自1930年起,陳赓和胡宗南指揮各自所屬部隊在戰場上曾有過三次會面:第一次是在河口,第二次是在松潘,第三次是在山城堡,三次較量,雙方有勝有負。
陳赓
那為什麼單單晉南戰役這一次是兩人的“單挑”呢?那是因為,當年大家都是師長、軍長一級,尚夠不上是雄鎮一方的戰略方面指揮官。說通俗一點,是居于“将”位,而非“帥”位。此時,胡宗南是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總攬國民黨軍隊西北全局,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疆帥”。陳赓在我軍的地位是晉冀魯豫野戰軍屬下的第4縱隊司令員,統領3個旅,若隻看兵力,大緻相當于胡宗南手下的一個整編師師長吧。
但是,自從劉鄧大軍東略中原後,陳赓就成了晉南解放區的最高指揮官了,也可以算是我軍的一個小戰略區域的統帥。由此看來,晉南決戰,應當是陳、胡之間第一次獨立負責的戰役,也算是黃埔兩大高手的首次“單挑”了。
胡宗南
黃埔時期,陳赓總是處處蓋過胡宗南,學生軍東征陳炯明時,陳赓勇救蔣介石,在當時可是出盡了風頭。弄得心高氣傲的胡宗南心裡癢癢的,也非常不服氣,總想找個機會比試一下,分個高低。但是,由于雙方過去都不是獨立地負責一個戰略區域的指揮責任,這樣的機會也就不易出現,現在這個機會終于來了。
1946年5月16日,胡宗南秘密制定了《攻略陝北作戰計劃》,密謀對延安發動突然襲擊。但是蔣介石考慮到國共兩黨的和平談判還在進行,并未公開決裂,而西北也并非兵家必争之地,他的目光在中原,自古以來都是“得中原者得天下”嘛。是以,蔣介石批示:“暫緩”。
陝北可以暫緩,但是晉南不能緩。一來這個地方戰略地位确實很重要,晉南地區既為關中地區的重要門戶,也是陝北的重要屏障,同時還是連接配接我陝甘甯解放區與晉冀魯豫解放區的支點與通道;二來這裡并不太像延安那樣敏感,構不成國際國内輿論的焦點。于是,國共雙方就在晉南地區拉開了戰場。
1946年7月初,胡宗南出動基幹第一軍,轄第1、第27、第79師等6個整編旅,外加1個重炮團和1個特務團,結合盤踞在此地區的閻錫山第61軍等部隊的5個旅,共計7萬餘人,在晉南向我太嶽解放區大舉進攻,企圖攻占晉南。
而陳赓指揮的第4縱隊3個旅(第10、第11、第13旅)隻有不到2萬人,另有王新亭的太嶽軍區和張宗遜的呂梁軍區部分部隊協助。從實力上來看,顯然胡宗南的實力要強很多。
兩支看似實力懸殊的部隊就這樣迎面“相撞”了。
胡宗南接令後,派董钊率經過整編後的精銳基幹第一軍,于1946年7月上旬從陝西強渡黃河,進入山西晉南重鎮運城,準備進攻晉南解放區。胡宗南親到運城、臨汾等地坐鎮指揮,決定第一步以第一軍的力量,結合閻部的一個軍,南北合擊陳赓所部。即胡軍由運城北上,閻軍由介休南下,兩軍會合于洪洞、趙城地區,由此先将同蒲鐵路全線打通。爾後再出同蒲路逐次向東壓迫,掃蕩晉東南解放區,徹底解決陳赓。
針對胡宗南的如意算盤,陳赓的對策是:利用閻、胡之間的沖突,先集中主力南擊胡軍,殲其一部;得手後再揮師北上擊閻軍。如此一路南拳北腿,打得虎虎生風,既攻了胡宗南,又揍了閻錫山。戰役第一階段,主要是在聞喜、夏縣展開,是以也叫“聞夏戰役”,從7月10日打到22日。戰役結果是,陳赓的3個旅,先後殲滅胡宗南部一個旅(31旅)挂零(重創47和78兩個旅)的兵力,殲滅閻部1萬餘人。
第一個回合下來,胡宗南就被黃埔同學陳赓對準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
胡宗南氣得火冒三丈,他把逃回的31旅旅長劉銘钊撤職,91團團長李國培和92團團長柳際春槍斃,把負責前線指揮的第1軍軍長董钊也狠狠斥罵了一頓。當然懲辦部屬不能出盡心頭的惡氣,隻有打敗陳赓,他才會心滿意足。
胡宗南遭受的損失,盡管沒有傷筋動骨。但是,卻使胡宗南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下,總算懂得陳赓畢竟是陳赓,依然出手不凡,雄風不減當年,不愧是黃埔的高材生,小觑不得。
延安收到勝利的消息後上下都很高興。陳赓這一次采用的戰法,也成為此後解放戰争期間的慣用經典戰法,那就是:
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
7月16日軍委發電各中央局與軍區,要求全軍團以上将領學習陳赓部集中主力各個殲敵的作戰方法。這是軍委在解放戰争初期,比較早地利用戰例闡述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敵人的一份重要電文。在這之後,蘇中地區的七戰七捷、陝北戰争初期的三戰三捷,莫不是在整體劣勢下,通過創造局部優勢而取得戰役勝利的著名範例。
應當說,這是陳赓在這一次戰役中為解放戰争勝利作出的另外一個重大貢獻。不僅把胡宗南揍了,還為全軍揍出經驗來了。
這個時候,被打急眼的胡宗南橫下一條心,拿出自己的老本第1旅,投入晉南戰場。并下令此次晉南戰役,隻許勝不許敗。若是被打敗,豈不是讓天下的黃埔學生恥笑。若是戰勝了陳赓,那我胡宗南就在整個黃埔學生中蓋了帽了。于是,胡宗南在向晉南增調整編第30師3個旅的同時,下令将整編第1旅拉出潼關,東渡黃河,進入晉南戰場。總兵力達到15個旅,近10萬人。
在這裡我們要重點介紹一下胡宗南的第一旅。第1旅是胡宗南的發家之旅,是胡宗南的老本錢,整編第一旅即整編前的第一師,胡宗南在第一師師長任上蹲了六年之久,是胡宗南一生中在一個崗位上時間蹲得最長的。這個旅還做過蔣介石的警衛部隊,備受蔣介石、胡宗南的寵愛,是他們的“掌上明珠”,一直被吹捧為“天下第一旅”。
它裝備精良,全部美式武器,士兵都是有七八年軍齡的老兵,訓練有素,技戰術水準高,戰鬥力強。曆任旅長都必須是黃埔畢業生,指揮官的軍銜也較其他部隊普遍高一級。現任旅長黃正誠,中将軍銜,不僅出身黃埔,還在德國希特勒的軍事學校“鍍過金”,團長都是少将。因為受寵,這個旅也特别蠻橫,在行軍路上,其他國民黨軍遇上它,都要趕快讓路。
據說這個旅沒有打過敗仗,是“百戰百勝旅”。
這麼牛的“天下第一旅”,抗戰期間胡宗南愣是沒舍得把它投入戰場,隻讓它與日軍隔着黃河相望平安相處了八年。現在為了對付陳赓,他把這看家的老底子拿出來了,可見胡宗南擊敗陳赓的決心有多大。
1946年8月17日,胡宗南飛抵運城,召集進階軍事會議,親自部署作戰,妄圖再次夥同閻錫山南北合擊,一舉打垮陳赓,打通同蒲路。
胡宗南的決心不小,陳赓的決心更大。本來,陳赓打算先打擊一下閻錫山,迫使閻錫山更加謹慎小心,不敢出兵。但陳赓很快發現,閻錫山和上次一樣,仍在故作姿态,他的部隊并不遠離據點,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樣子。
鑒于閻老西的這種表現,陳赓把注意力又集中到胡宗南的部隊上,而最讓陳赓感興趣的就是胡宗南的“天下第一旅”。9月中旬,胡宗南的部隊在前線指揮官董钊的指揮下,主力已陸續到達臨汾地區,整編第1師集結于同蒲線上的臨汾、史村、蒙城地區;整編第30師集結于绛縣、翼城、曲沃地區,完成了一線部署。整編27師集結于主力側後,整編90師53旅守備後方。
陳赓判斷,胡宗南目前的攻擊目标是浮山縣城,第1師可能沿臨浮公路,第30師可能沿翼浮公路進攻浮山。胡宗南的目标是浮山,陳赓的目标是第1旅,陳赓決定利用浮山這個“誘餌”釣到第1旅這條“大魚”。
陳赓把殲滅第1旅的戰場選在了臨浮公路上,臨浮公路兩側都是新解放區,地勢比較平緩,經過這條路進犯的敵人一般都比較疏忽大意,特别是傲氣十足的第1旅更不會想到我軍會在這裡伏擊它。
影視劇中的陳赓指揮打胡宗南第一旅
當然,特科出身的陳赓在這次戰役中,還有一件秘密武器——電台監聽。當時我軍的電台主要來自于向國民黨軍隊繳獲,是以電台的型号,頻率幾乎一模一樣。隻要搜尋到敵人電台的工作頻率,是可以監聽到通話内容的。
但是,如果敵人加了密,必須先破譯,監聽起來要費勁很多。可是狂妄自大的胡宗南及其下屬,根本不管什麼密語不密語,直接在電台裡用明語指揮部隊。是以敵人的動向被陳赓掌握得清清楚楚。用今天的說法,那就叫戰場單向透明。
這不,9月21日,4縱通信科就監聽到胡宗南的晉南前線指揮官董钊向部隊下令:第1師167旅沿臨浮公路攻擊,第30師27旅沿翼浮公路攻擊,目标浮山。監聽到的内容和陳赓的預判一模一樣。
接下來,就有好戲看了
。
22日,27旅、167旅輕松地拿下了浮山,但不久,他們就發現,大批解放軍向他們緊逼過來,大有一舉圍殲的勢頭。其實,這是陳赓制造的假象,是陳赓引誘第1旅出援的“誘餌”。
董钊果然中計,他得到27旅、167旅被攻擊的報告後,認為陳赓要吃掉這兩個旅,便派1旅2團出兵東進策應。
陳赓很快從電台裡了解到這一情況。他一直坐在司令部通信科的電台前等候敵1旅的消息,突然聽到敵1師師長羅列呼叫1旅旅長黃正誠的聲音:“1旅的行動要注意南邊的那個‘高地方’!”
緊接着,羅列又與167旅旅長李昆崗通話,叮囑他注意同1旅策應,并當心左邊的“高地方”。
臨汾至浮山間是我軍的占領區,公路以南“高地方”是什麼地方?
陳赓在地圖前觀察片刻,很快便明白,“高地方”指的是塔兒山,陳赓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這裡的山區是老根據地,有一高峰塔兒山,抗戰期間即為我軍控制,如果敵人要沿這條公路行動,自然要“當心”“注意”點兒。
據此,陳赓判明,1旅要出動了,任務是維護臨浮公路的通暢,支援浮山,行動路線就是沿臨浮公路東進,目前可能要在官雀一帶駐防。
機會來了,陳赓當即開會部署殲敵計劃,他指令李成芳的第11旅(欠33團)首先敲掉官雀之敵;周希漢第10旅截斷敵1旅2團與臨汾之敵的聯絡,并阻止敵人向東增援,尋找機會将其圍殲;陳康第13旅阻擊浮山敵27旅、167旅向西增援;太嶽軍區第三分區的部隊向浮山方向佯動,牽制敵人;11旅33團向臨汾迫近活動,迷惑鉗制敵人。
李成芳
顯然,這是一個很大膽的作戰計劃。我軍的作戰原則是,集中絕對優勢兵力打殲滅戰。現在,陳赓僅用兩旅圍殲敵第1旅,壓力還是有的。陳康的13旅則要頂住浮山方向敵人2個增援的旅;臨汾方向還有閻老西的2個師,陳赓僅抽出11旅的一個團前去佯動。陳赓的手中幾乎沒有預備隊了。
就這樣,陳赓冒着被敵人夾擊的巨大風險,發動了圍殲敵1旅的戰役。
22日18時,敵第1旅2團已全部在官雀村集結,我軍11旅先頭部隊随之趕到這裡。
胡宗南認為,從一般軍事常識上來說,第1旅的此次行動是不會有什麼閃失的。不要說前有浮山的兩個旅擋駕,後有駐防臨汾的董钊大軍保險,即以第1旅的實力來說,僅憑陳赓的3個旅,要想一口吃掉它,恐怕到時候是上手容易脫手難,吃不了兜着走了。
況且,解放軍的戰術,一般總是“柿子先揀軟的摘”名曰:先打弱敵,後打強敵;先打孤立分散之敵,再打集中強大之敵。現在第1旅既不是弱敵,也不是孤立之敵,豈不是萬無一失了。
但是,胡宗南徹底想錯了。陳赓的目标就是第1旅,而且志在必得。
“發現土匪騷擾!”坐在電台旁的陳赓清晰地聽到,官雀敵2團團長劉亞武向旅長黃正誠的報告的聲音。
黃正誠下令,“立即把部隊收縮起來!”
“這是小股土匪襲擾,沒有關系,請旅長放心!”王亞武非常不以為然。
陳赓馬上指令李成芳乘王亞武立足未穩,驕傲大意之際,發動突然襲擊。
李成芳指令31團從村西北發動進攻,32團從村西南發動進攻,集中兵力先攻擊村西的敵第1營。
我軍第11旅的兩個團向官雀發起進攻後,王亞武向黃正誠報告:“我們碰上敵人主力了!”明顯語氣已沒先前的神氣。
黎明前,李成芳11旅已經殲滅敵人2個步兵連和1個團屬戰防炮連,并逼近了敵人的團指揮所,占領了官雀村的西、南兩面。
周希漢的13旅當夜到達韓北略村時,沒有發現敵軍。卻忽然聽到官雀村方向槍聲大作,立即主動出擊,占領了官雀村東側有利地形。
這樣,敵1旅2團就被我軍包圍在了官雀村。“黃旅長,請快派部隊增援。”電台中,王亞武有點沉不住氣了。
“堅持住,我已經指令1團增援你們。”黃正誠答複。
周希漢
周希漢 董钊也收到了王亞武的呼救。直到此時,他才明白,陳赓不是想要浮山,而在“天下第一旅”。2團被圍,他心急如焚,這第1旅可是胡長官的心肝寶貝啊,1旅挨打,必然疼在胡長官的心上,第1旅若有個三場兩短,他董钊可承擔不起,他馬上把2團被圍的消息向西安報告。
胡宗南聞報,又氣又急,他知道陳赓的倔脾氣,2團一旦被陳赓抓住,肯定沒啥好下場。于是,他給董钊下達了死指令:“給陳赓來個反包圍,拼死也要解2團之圍!”
董钊不敢怠慢,他一面指令王亞武“堅持戰鬥”,一面下令27旅、167旅放棄浮山,向西合擊陳赓,以解2團之圍。
陳赓了解到了敵人的這些動向,迅速把這些情況傳達到各旅:
“浮山兩個旅的敵人來援被圍之敵,你們要迅速構築工事,堅決于西佐嶺一線阻住敵人,不能後退,你們可向三分區部隊聯系,要他們也參加阻擊戰鬥。”
“能聯系上三分區的部隊更好,聯系不上,我們也能頂住。”陳康旅長滿懷信心。
“黃正誠率一團也出動了,你們的任務是将其包圍殲滅。”
“沒問題,就怕他黃正誠不來!”周希漢正等着黃正誠。
此時,李成芳旅還在與官雀的敵1旅2團激戰,為了盡快結束戰鬥,李成芳重新調整部署,于23日下午5時向敵人發起了總攻。
31團1營一舉突破敵一個營固守的房院,經過兩小時的激戰,将敵人徹底殲滅。
32團2營向敵人的第2營攻擊,經過逐房逐點争奪,突入院内,用刺刀、手榴彈與敵近戰。有的班手榴彈打光了,就冒着極大危險與敵人“托排球”,即敵人把手榴彈扔過來,戰士們又揀起來甩過去,就這樣一個院、一堵牆地和敵人争奪,打得敵人不斷退卻。
深夜,31團第3營向敵人的縱深猛沖猛插,包圍了敵團部和團直屬機關。該營爆破組在火力掩護下,進行了一連串的爆破,很快開辟了通路,後續部隊乘着硝煙猛撲院内,與敵人展開了激烈地白刃格鬥。經過逐屋争奪,激烈拼殺,終于在24日淩晨3時許,徹底消滅了最後一股頑抗的敵人,敵2團少将團長王亞武被擊斃。
陳赓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自從他作出了這個冒險的作戰計劃後,就承擔着極大心理壓力,畢竟實力懸殊,“天下第一旅”到底戰鬥力如何,要接上火了才知道。要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
如果李成芳的11旅與王亞武的2團打成膠着狀态,敵人的援兵又在拼命靠近,局面對陳赓就會很不利,現在李成芳結束了戰鬥,算是把陳赓解放了,陳赓手裡也開始有預備隊了。
陳赓知道陳康的壓力也很大,一個旅阻擊兩個旅,打得一定特别艱苦,他給陳康打電話:“李成芳已經消滅了敵2團,要不要增援你?”
“不用,請司令員放心,我們13旅能頂得住,敵人前進不了。”陳康說得輕松,但他打得卻不輕松。
13旅已經打退了敵人多次輪番進攻,付岀了較大犧牲,39團2、3營傷亡過半。2營營長何光金看到機槍手犧牲後,挺身而岀,不顧敵人炮火轟擊,向敵人猛烈掃射,殺傷大量敵人,光榮犧牲在陣地上。8連4班長趙小龍,當敵人沖上來時,赤手空拳跳出戰壕,勇猛撲向敵人,用拳頭把敵排長打翻在地,奪下自動沖鋒槍向敵人射擊,直到最後一息。
敵27旅、167旅以巨大的代價突破我13旅陣地後,13旅以機動防禦、節節抵抗的手段,消耗、遲滞敵人。
東面的敵27旅、167旅寸步難行,西面的黃正誠率領的1旅旅部和一團也裹足難前,不過,黃正誠的命運要比27旅、167旅更慘,因為陳赓對27旅、167旅僅是阻擊而已,而對黃正誠卻是堅決消滅。
黃正誠
黃正誠着急解救他的2團,指令部隊強行軍,火急火燎地沿臨浮公路一路殺來。23日當他趕到陳堰村一帶時,當即遭到了我30團的頑強阻擊。盡管黃正誠有飛機助戰,有大炮助攻,一天内連續向30團發起14次沖鋒,但始終都沒辦法向前邁進一步。
黃昏時,黃正誠看到部隊激戰一天,已經十分疲憊,不得不停止攻擊,縮回了建有防禦工事的陳堰村,準備第二天再戰。可惜,悄悄隐蔽接近的周希漢10旅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天黑下來後,10旅旅長周希漢一聲令下,各突擊隊一齊出動,沖向陳堰村。
10旅的襲擊出其不意,一下子把敵人搞亂了,等它反應過來,立即瘋狂地進行反撲,但都被我軍擊退。敵人縮回屋内頑抗,在房頂上架起大量的機槍,一間房一堵牆地和我軍展開了争奪。
土匪出身的敵少将團長劉玉樹,雙手提着手槍,在一間房上跳來跳去,掙紮喊叫,最後被我們的戰士追得無路可逃,摔了下來,但他站在那裡,還是又跳又嚷。幾個戰士一擁而上,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黃正誠帶着他的旅部被壓縮到村子西南的4個大院裡。黃正誠縮進陳堰,剛被包圍時,他還滿不在乎,但當我10旅的十餘路突擊隊一齊插進村裡後,他開始害怕了,用電台不停地向董钊呼叫,督促他派兵救援。
當然,這些也都被陳赓監聽的清清楚楚。
董钊此時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真是“越怕越有鬼”,他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他罵黃正誠是個“草包”,罵27旅旅長和167旅旅長是兩個“窩囊廢”,可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還得想辦法救黃正誠。
董钊指令27旅和167旅一定要突破解放軍的防線,從西面增援黃正誠,同時從臨汾派兵,火速東進增援。當然,他還忘不了不斷地向黃正誠鼓勁兒,要他“堅持住”。
27旅、167旅确實又加強了攻勢,奈何陳康的13旅像一道銅牆鐵壁橫在面前,根本無法突破。
為了迅速結束戰鬥,陳赓令周希漢:盡快打下陳堰村,活捉黃正誠!
周希漢集中了10旅的主力部隊和最猛的火力進攻黃正誠,炮兵先對黃正誠據守的院落抵近射擊,士兵用濕棉被鋪在老百姓提供的桌子上做成“土坦克”,沖到敵人盤踞的院牆邊,用炸藥為後續部隊開路。
陳赓這時還坐在電台旁,他聽到越來越猛的槍炮聲,夾雜着陣陣喊殺聲。突然,黃正誠向董钊驚呼道:“他們已經進屋了……”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電台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董钊在電台裡不斷呼喊着黃正誠的名字,斷斷續續,叫聲不絕,黃正誠沉默着,沒有任何聲息。
陳赓打趣地說:“省省吧,黃正誠已經落在陳康手裡了,過兩天我來幫你叫他吧。”周圍的人都一起跟着哄笑起來。
見大家都發笑,陳赓故作嚴肅地把臉一闆:“我真要叫他,讓周希漢把黃正誠給我送來。”說完自己也沒忍住,跟着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陳堰的槍聲停止不久,周希漢就給20團政委吳效闵打電話,問他們捉到黃正誠沒有,吳效闵回答說:
“沒有,有的俘虜說黃正誠被炸死了。”周希漢說:“不可能,手榴彈響的時候,他還在同董钊通話呢!一定要好好搜尋!”
天亮後,吳效闵帶了幾個參謀來到集中俘虜的地方,雙目環視。忽然,吳效闵發現了一個上身穿士兵衣服,下身穿呢褲,腳穿皮靴,鼻梁上還架着一副金絲眼鏡的俘虜,見吳效闵正在注視他,連忙垂下頭,神态很不自然。
“你是做什麼的?”吳效闵走過去問。
“書記官。”俘虜慌忙回答,但回答得明顯比較心虛。幾句話問下來破綻百出,一看蒙混不過去,俘虜用手推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說:“我是黃正誠,我要見你們的陳赓将軍。”
黃正誠被帶到陳赓那裡。陳赓一見到黃正誠,就劈頭蓋臉地訓斥道:“你們太驕傲了,簡直目空一切,敢拿一個團來碰我陳赓,胡宗南真是狗膽包天!”罵過胡宗南又質問黃正誠:
“你是黃埔畢業,又留過洋,你這個仗是怎麼打的?”
“你們打仗不講規矩,作戰宜正不易邪,我的部隊還未展開,你們就突然襲擊,還搞夜襲。這種打法不正規,要是擺開了陣勢打,你們不一定能勝利。”
“規矩,簡直是笑話?我就是不讓你将部隊擺開!你就是個草包!”
陳赓聲色俱厲,黃正誠不敢吭聲,打了敗仗,還能說什麼呢?這個蔣介石和希特勒共同培養的黃埔“高材生”,在德國沒把希特勒的“先進”戰術學回來,卻學會了中世紀武士決鬥的迂腐。連2000多年前的孫子都對這種蠢戰術表示唾棄,提出“兵者,詭道也”“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黃正誠這個所謂“百戰百勝”的中将還妄談什麼規矩,真是可笑至極。
黃正誠當面挨了陳赓的一頓訓斥,背後胡宗南也在罵他。
胡宗南聽到他心愛的1旅被殲,羞憤交集,他大罵董钊無能,罵黃正誠丢臉,但他已無力回天。
第1旅被殲滅後,胡宗南懷着複雜的心情,又重新組建了第1旅,但是此第1旅與彼第1旅不可同日而語了,隻是胡宗南完成一個心願而已。這個旅重新成立之後,沒有再投入戰場。
直到1947年3月。
3月19日,胡宗南的大軍攻下了延安的一座空城,167旅已經拿下了寶塔山。但是胡宗南卻壓着不允許向蔣介石報告。衆人百思不得其解,直至第二天,落在後面的第1旅到達延安後,才向蔣介石報告。
他是想給第1旅正名啊!當年大帥曾國藩,在進攻南京的最後一戰中,一定要把首破金陵的大功留給“九帥”——曾國荃一樣。
曾國藩
胡宗南想給第1旅正名,恢複被陳赓“污”過的名譽。可惜的是,上天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當時莫斯科四國外長會議尚在進行,限于軍事機密,不能公布部隊番号,亦不能為第1旅公開“平反昭雪”,這也成了胡宗南一聲的遺憾。
陳赓與胡宗南的第一次單挑,以胡宗南的完敗而告終。陳赓之是以能勝,我想無外乎三點:一是對胡宗南、閻錫山沖突的判斷,閻錫山此時樂于做壁上觀;二是來自于對胡宗南驕兵必敗的判斷,胡宗南帶的“天下第一旅”和胡宗南一樣狂妄,事實證明,就是如此;三是來自于對戰場主動權掌握的自信——敵人的一舉一動盡在監聽掌握之中。胡宗南想不敗,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