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你到底聽沒聽見我說話呀]
人生嘛,說到底總是會有那麼幾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譬如,關于我身前的這隻詭異的貓。
話還要說到我身處的這個村子。在離我家不遠的巷口常年擺放着幾個藍色的塑膠垃圾桶,噴在塑膠上的白漆字樣已經被歲月模糊得有些看不清,由于上面常年堆放着源源不斷的垃圾,是以,常年以來總是有那麼幾隻暴戾的貓占山為王,在那個陰暗的角落裡橫行霸道。聽村落裡的老人們說,上世紀是有個人碰到過一隻貓對他說話,後來這個人就瘋了之類的話,雖說都知道那是騙人的話,但大人們還是囑咐孩子們不要從那邊走,因為再怎麼說也還是危險的吧。囑咐是囑咐了,但那些不安分的孩子說到底還是安分不起來的,常常掰了幾根長些的枝條去那幾平方米的是非之地去探險,最後當然是探回了一身抓痕。但是不管再怎樣說,那個巷口也是被那些靈異的話渲染的有些陰森恐怖了。
不過足以令我慶幸至極的是這片是非之地竟不是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雖然這樣說,但确實也是“家——學校”這兩點的最短一線,不過要是再加上媽媽常年挂在嘴邊的“要記得千萬不要圖近路呀”這句話,我還是大無畏的選擇了一條足以在原來就緊張的時間上再多浪費我5分鐘時間的遠路。
但是說回今天我确實是迫不得已,這是真的,要不是快要遲到了,我才不願意走這條路。結果就特别恰巧的碰上了這隻貓。
它蹲坐在我的身前幾米遠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好像在審問一個手忙腳亂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犯人。不過呆了一會兒它好像對我沒有什麼興趣了,站起來一個華麗麗的轉身跳上了屋檐,不慌不忙的漫步在高聳着的牆壁上面,這實在是讓我暗暗松了一口氣。我糾結着要不要趕緊離開,忽然心中有一個龐大的聲音對我說,趕緊走,趕緊走。是以我就特别灰溜溜的貼着牆沿快步跑了。我敢保證,那指定是我一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也可能是心中的恐懼把這次的事情放大了,但總之,我的心裡把這次“跑”定義為心中最快的一次“跑”。看吧,這個巷口就是這麼令人毛骨悚然,把人吓到都可以把一次“最”給奉獻出來了。
跑到大街上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形象會有傷大雅,就伸手捋了捋頭發,竟然看到了那隻貓挺直着身子站在身後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倒吸一口氣,趕緊加快了腳步,那隻貓竟然也緊跟了上來。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這隻不可理喻的貓:“我說,你幹嘛總是跟着我呀?我又不認識你,算了,反正你又聽不懂,”我停下話頭瞄了一眼它,須臾,小心翼翼的問,“你想要跟我回家?那,嗯,要不,你來我家吧?”這隻貓呆呆地望着我,疑惑得好像是在聽一個外星人說話似的。
我慢慢瞪大眼睛忍無可忍的朝着它吼,“喂,你到底聽沒聽見我說話呀?”
[貳 這樣的你]
這幾天,我才發現貓小陌其實也蠻漂亮的,應該是被哪家主人抛棄或者走失的可憐蟲。耳朵直直的豎立着,尾巴總是奇怪的來回擺動,覆寫在身體上的毛發柔順而自然,除了耳朵和背上的一小塊是金黃色的顔色,其他一概是雪色的綿柔,全身都散發着陽光的味道。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貓小陌的眼睛,瞳孔散發着深深的靛藍色,周邊塗蓋着漆黑的夜,宛若大海的深邃,似明朗,似憂傷,似高深,似向往。
“诶,其實你也可以算得上是可愛的哈,”我眨巴眨巴眼睛,它也眨巴眨巴眼睛,那片深邃的大海開始一張一合,“那麼,你叫什麼名字呀?算了,反正你也不會說話。要不,咪咪?不行呀,我的貓怎麼可以這麼土。豆豆?no,no,no。哎呀,陌生人好了啦,不對,陌生貓,唔,有些别扭哈。實在不可以的話,貓小陌好了呀。哎呦真是的,麻煩透了。”
日子總還是不可以一年一年的快速過去,日子其實是一秒鐘一秒鐘熬出來的,翻着那種很厚很厚的萬年曆,每翻一張就會感歎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也真是夠沒心沒肺的,你也就能再活個十幾年吧,怎麼可以跟人比。
于是,趁着你還健在,我們兩個就雙雙進入了“宅”生活,生活的主旋律開始停留在了這片璨爛奢靡的夏日,于是整天整天的揉捏着你的臉說“不寫作業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似乎也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
直到今天,其實你也應該知道了期末考是怎麼一回事吧,說白了,就是把你從天堂與地獄的分界線一把抓回地獄的那隻恐怖的魔爪,我不想要跌下去“地獄”,是以我不可以再繼續這樣生活下去了,真的不可以了,我必須要加油了。原諒我吧,離開這裡去那戶人家其實也不錯的,你不用再忍受我胡亂發洩的臭脾氣,不用再因為我的壞腦筋而餓肚子,不用整天在家無聊得無處可去,當然也不用再擔心會再一次被送出去,因為你也看到了前幾天那家妹妹看到你就喜愛極了你,她還說你是超級可愛的貓咪。
到這裡你也看出來了吧,前面說的話其實就是一大堆借口,潛台詞就是要把你送走,但我沒辦法。
對不起,貓小陌。原諒我,好不好?
[叁 失而複得,總是會讓人更加珍惜]
十幾天前那家的妹妹就一直打電話問我說,以前平時都給貓小陌吃些什麼食物,我告訴她那種牌子讓她去超市找,結果過了幾天她又打電話給我說貓小陌什麼都不吃,怎麼辦呀?貓小陌,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呢?我已經非常明顯的從她的鼻音裡聽出了哭腔,你可是比她大的呀,她才4歲,按理說你應該照顧她的。
周末,我懷着滿腔憤恨提着一大包貓小陌從前的食物去找它,坐在颠簸的公共汽車上我就在腦海裡準備着見了面之後的用詞,打算着要用什麼樣子的語調來教訓貓小陌。最後我敲開門進去看見瘦骨嶙峋的貓小陌後,那些亂七八糟的用詞語調就全部抛到九霄雲外去了,貓小陌它轉過頭望着我的眼睛,像是在審問我問什麼要像抛棄一個瘟神一樣抛棄它,眼睛的邊緣似乎充斥着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水。我則像是一個罪人般呆立在沙發邊,有些無措的捏着衣角,看着腳尖咬着下唇,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明确的真心的話。
看起來很狗血、很白爛的橋段,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了我的身邊。從前我也在鄙夷這樣矯情的故事情節,可是隻有發生了,才知道那種鑽心的心痛的感覺。
似乎一切都是一場預言,貓小陌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見到我早就計劃好了要這樣做?你是不是上天派給我的天使?
你竟然回來了,貓小陌。
我永遠都會記得我在樓梯口看見你時心中的那種愕然,那是我至目前為止最愕然的時刻,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是怎樣找到這裡來的。我全身的汗毛孔都在不聽使喚的顫栗着,昏黃的路燈打在你的皮毛上,散開了一圈一圈的光暈,瞳孔的藍遇上燈光的黃,展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幻的光澤。
我走過去輕輕抱起貓小陌,按了按它的頭,努力讓它變得乖一點,它似乎也讀懂了我眼睛裡的意思,很順從的把柔軟的身體埋在我的臂彎裡,“喵嗚”“喵嗚”的呻吟着。
你讓我見識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巷口,最令人愕然的的時刻,那家妹妹說你是超級可愛的貓咪對不對?那我現在要告訴你了: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貓咪。三個“最”。
我突然感覺好想你,想到翻天又覆地。
[肆 這個春天,讓我來把你拱手讓人]
正午,貓小陌把自己緊緊地蜷縮成了一團,安靜的躺在窗沿上,享受着午後靜谧的陽光,顯得有些倦怠。靛藍色的眸子緊緊地阖上了,把那片深邃裹在了兩葉扁舟裡,留下兩根米黃色的絨線。像是在做一場溫暖的夢。
春風透過紗窗跑進室内,吹得手上的書頁“沙沙”的一下子翻了五六頁,我也就沒了閑心再繼續看下去,墊着抱枕趴在沙發上看着貓小陌。
貓小陌,你可真是太要不得了。别人都說,人在春天容易範春困,你倒好,趁着我範春困這空當兒範起春心來了。
“貓小陌,其實——”其實吧,我也沒有多愛你。你說你這麼懶,也不喜歡運動,雖然說很陽光很溫暖,但是有時候發起脾氣真是讓人不敢恭維。總之,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你的眼睛了,不過在大街上随便揪出一隻貓咪就是這種眼睛罷。
這樣說起來阿Z家的貓咪阿白其實也還可以哦,雖然說毛色有些不大純正,有些發暗吧,但也還是挺敦厚的。呐,早知道會這樣子,就不應該帶你去阿Z家去玩,貓咪發起春心來還真是可怕诶。
這才認識你幾個月的樣子,就要把你送出去啦?
貓小陌,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場夢,沒敢跟你說。在夢裡面我夢到你結婚了,不是把你送到别人家去的那種“貓”式結婚,是舉行婚禮的那種結婚,進行到最後儀式,就是阿白牽過你的手,拿了閃閃發光的戒指帶到你的手上,不過這個場景我醒過來之後就在想你的貓爪那麼大,戒指是怎麼帶上的呐。不過這不重要,我隻記得那個時候你朝着我的方向狡黠的一笑,然後我就感覺抑制不住的流淚了,我舉起手用手背往臉上一抹,竟然沒有流淚,而且我還在笑,然後笑着笑着我就醒了。醒來之後,我看着旁邊睡夢中的你,忽然想到以前在網絡上做的一個測試,測試的内容已經記不清了,總之最後測得我的占有欲很強。是以,貓小陌,我能夠忍心把你嫁出去就很好了,不要再要求更多的褒獎了。
就像在夢裡面一樣,即使我是那麼的悲傷,我也要努力把它隐藏起來,留給你一片快樂。是以,請你賦予我一個可以叫人永遠微笑的面具,讓悲傷的眼淚默默地在心裡流,因為我想要把烙在你心底的我,永遠是那個一笑就可以輕易的露出八顆牙齒的快樂的女孩子。
那麼最後,祝你可以再烏托邦之路上走的遠一點,再遠一點。
原諒我之前說出的那句違心的話,是以,“貓小陌,其實——”其實吧,我真的很愛你。
[伍 原來]
To天堂裡的貓小陌:
貓小陌啊,那個可以居高臨下指揮我的傲嬌貓咪呢?那個可以不吃飯也要等待主人的頑固貓咪呢?那個可以不顧風吹雨打都可以找到家的頑強貓咪呢?
貓小陌,你不是很厲害很大膽麼,怎麼變得懦弱得生一窩貓仔都能死?
不過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兒上,原諒我給你起那麼潦草的名字,還有把你送出去,包括現在在信上埋怨你等等一系列的劣迹。
你生的三隻小貓都很可愛,雖然暫時有些孱弱,但是我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還有就是它們的名字——阿貓、阿小、阿陌,怎麼樣?你應該也會問什麼沒有把阿白的“白”字算上吧,那我來告訴你好了,因為那三隻貓仔都沒有純正的白色,仔細想一想阿白那麼會,你那麼黃,就算你有一部分是雪白色,那也不可能會有白色血種的。曾經連把你往外推都沒能把你推出我的世界,現在倒好,自己主動退出我的世界了,我懷疑你是不是上帝派你來騙取我的傷心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語——“此去經年”,寫到這裡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幾個月前我怎樣也不會想到這個詞語離得我如此之近。憶及過往,還記得與你的第一次見面你轉身跳上牆時那一瞬抽離的光影,孤身找到家時樓梯口的燈光打到身上的璀璨的光斑,蜷縮在窗沿安靜的享受陽光時的困倦惬意。所有的所有都讓我好想你,恐怕再也難遇上想你這麼好的貓咪了。
貓小陌,貓小陌,算一下我們認識不過就10個月吧,算起來連1年都不到呐。雖然隻有10個月,但我想要對你說,對我而言,你早就已經不陌生了。
我希望再見面時可以像對方說,原來我們那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