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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裡橋西——草堂

薄霧迷離,竹影深深。較之北方,浣花溪畔的春天來得似乎是早了一點,在将将立春之際,我便看到了枝頭上嫣紅的花朵,嗅到了帶着露水氣味的芳香,一簇一簇高大碧綠的竹子更為這裡增添了盎然的生機,目之所及盡是濃郁的碧色。在這個偌大的園子緩步前行,一派悠然閑适,這裡,便是杜甫草堂。

與其說是遺址,倒不如說是紀念館。向着茅屋故居走去,綠竹始終相伴兩側,一路經過諸多景點,詩史堂,工部祠,杜甫安坐在神龛中,以微笑的神色俯視着敬仰他的人們。而就他為文學作出的貢獻,确實當得起今人的供奉,他的後半生與安史之亂緊密糾纏,他的詩歌忠誠的記錄了唐王朝盛極而衰的變化。他青年時“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的壯志,畢生未能實作,卻不幸地遭遇了“城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戰亂之苦,目睹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悲慘嘲諷至極的一幕。亂離人,不及太平犬,杜甫之一生,或許真可以用一個慘字概括,可也是因為苦難,造就了流芳百世的“詩聖”。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使為君開"如今杜甫草堂的花徑依然存在,卻幹淨整潔,小徑兩旁清一色地長滿了沖天的翠竹。若當漫步散心之所,這裡确真是個好去處,可是,隔了近千年的時光,走在整潔的石闆路上,我卻并無多少觸碰到曆史的感覺,料想這條花徑也是後人重修,或許位置也不大相同,先人的痕迹,着實是很遙遠了。

直到走到唐代遺址,才有了來到杜甫故居的真實感。杜甫之于我,更像一個偉大的符号,他有很多稱呼,杜甫,杜工部,詩聖,他的詩被稱作詩史,他是應當學習,是值得瞻仰,是萬古流芳的大詩豪。而現在,在離地幾米的坑裡,存在着散落的瓦片,破敗的枯井,以及辨不出顔色的水缸。經年的風沙掩蓋了它們,再多年後又重制于世。這時我才真正感覺到有血有肉的杜甫存在過,他與常人一樣地生活。我們與唐代的現實距離是兩米的黃土,可是時光卻早已一去不返。它帶走了無數靈魂,偉大的,卑賤的,無恥的,侵蝕了一切有形的物體。不過幸好,它還為我們遺留了精神,文明,讓我知曉在自身都難以過活的情況下,有人能夠依舊心系天下,憂國憂民,創造出詩史上不朽的華章。

茅屋故居依水而立,相傳是唐末詩人韋莊尋址重建,使其得以保留。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這間茅屋簡陋至極,桌子,椅子,床,以及四面空空的牆壁,着實是乏味可陳。它也一定與從前的樣子相去甚遠。因為除了簡陋,這件茅屋四壁完好,房頂也不漏風,絲毫無“床頭屋漏無幹處,雨腳如麻未斷絕”之境況發生的可能。杜甫在草堂裡的生活雖相對安逸,但卻絕無我如今在草堂裡閑逛的悠然心情。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便是他生活的寫照。漏雨的房屋,頑劣的孩童,懵懂的幼子,以及因戰亂而産生的恐慌,都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杜甫的身上,心上,在如此境遇下,我們卻可以看到杜甫人格中最閃光的地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顔,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他不惜以凍死的代價換取所有窮苦人民的幸福,他同情着世人,我憐憫着他,一個飽受時代的陰暗摧殘的中年人,與青年時的理想漸行漸遠,生活諸般不如意,卻未曾絕望,始終懷着悲天憫人的胸懷,去同情千萬與他同樣遭遇的人,着實是高山仰止。可惜這樣博大的靈魂,在經曆了半生的漂泊後,病死在了江舟之上,他是亂世中的一朵浮萍,漂泊無依,半生流離。

我離開的時候,陽光尚好。此時的草堂修葺完善,适宜欣賞,适宜漫步。若詩聖的靈魂依舊漂泊,希望他在這裡稍稍駐足,獲得安定與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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