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
世界都是彩色的:門前零落的不知名的小草,屋後郁郁蔥蔥的,有香蕉樹、荔枝樹、柿子樹,屋前有幾根橫卧的石柱,旁邊用木闆搭成圈子,有鴨子在圈内“嘎嘎”叫喚着……
那麼簡陋的一切,在幼小的我看來是無比新鮮又豐富多彩的,連撿起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也如發現新大陸似的歡喜。那時,連夢裡都冒出了粉紅色的泡泡。
那時多美妙,衣食不用自己去愁惱,有人小心翼翼地守護着我單純的世界,隻管無憂無慮的玩耍。
何時起,那些淡淡的、模糊的閑言雜語漸漸清晰起來,驚擾着我那懵懂的認知。
父母的争吵甚至擺上了台面,轟得我手足無措。以至于讓煩悶的哥哥,發洩般推翻了我正無措地扒拉着的碗筷,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吃!吃不死你!”
我愣着,忽然“哇——”地哭開,尖銳嘹亮的哭聲引來了些許鄰居,探頭探腦地詢問。我清晰的記得父母尴尬着,然後互相冷哼着,打着圓場。
一場硝煙随之熄滅,而我用衣袖胡亂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繼續不緊不慢地享用我被打斷的餐飯——不會再有人推翻。
有一就有二,我的生活也慢慢被幹擾,無憂無慮也被惱人的現實生活趕跑了。赤裸裸的現實一樣一樣地呈現着,強硬地讓我成熟、懂事、獨立。同樣的,性子沉穩了,也冷漠了。
長大後。
我的多彩的、簡單的世界消失了。我們搬離了在我看來是隐居般的“世外桃源”,離開了這個粉紅色的世界。盡管在他人看來,我們不過是離開了貧困的深巷小院。
與你擦肩的陌生人越來越多,也讓我更清楚這個複雜的世界。
讀書的年紀,讓我一直與母親呆在家裡。她的碎嘴極多,這也許是每一個婦女的通病。
她怨人怨生活,念叨着她的辛酸不易,念叨着親戚的“罪行”,念叨着各路人馬的八卦生活。同時她也念叨“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丈夫”,“别人家的房子”,“别人家的生活”……
我不接觸生人,是以許多認知都是從她口中得來。
但我疑惑的是她明明前一秒深痛惡絕的謾罵他人,而當這個人與她一起,她仍舊可以親密地與這個人談笑風生,而後不稀罕般地啐了口。
在我面前。
這樣讓我有種莫名難堪的尴尬,好像什麼都看穿了但是還有人在我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演戲”。每個人都這麼累的活着嗎?這是生活的樂趣嗎?
或許他人也在背後痛恨不屑地咒罵着我們吧。
我的世界蒙了灰。
于是我活的有些避世,不喜歡接觸他人,生怕自己活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因而與那所謂應該親密些的親戚也保持陌生人的距離。我沒有那種有血緣關系、家族關系牽絆般的親昵,反倒是無端的冷淡。
久而久之,這種冷淡的性子不知是成了我的性格,還是因為自己懶散而至成型,因而我的生活冥想般簡單起來。
但這種現狀也總被稍親密些的兄弟姐妹所念叨,苦口婆心地勸我多去接觸一些人,活躍些,健談些,開朗些。
我知道,這個世界不可能讓人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但是對他們的勸說我也隻是笑而不語。因為他們不知道當這成為習慣是很難改掉的,正如有人稍近些,我會有厭煩的情緒,進而離的遠遠的。
條件反射般。
但我從未解釋。我猜他們肯定會認為這是一個喜歡文學的女孩子風花雪月般自憐自艾的想法,是以從未進一步解釋。
“妮,拎幾個水果去給你小舅媽呗。”
“……自己去。”
“你這孩子,怎麼跟咱親戚一點兒也不親?!快去,多走動走動才好……”
見我不說話,她又念叨起來了,陳年舊事她也愛拿出來個膈應我。
煩了。
“……不要逼我跟你吵。”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母親恨鐵不成鋼般地怒視我。
又是這種眼神。
習慣使然,我并未搭理她。随着她的數落,厭煩而冰冷的情緒如潮水般吞沒我的思緒!深呼吸——壓下想發火的沖動。
“哼,你就是塊冰!都不會融化的冰!”
她怎麼念叨我都不曾言語。但聽到這句話,我楞了一下,然後毫不在意地冷笑。
我這樣是誰導緻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