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走過峰巒重疊中的崎岖山路,領略那壯闊豪邁的自然之風;也曾漫步在江南燈火微燃的青石小巷,感受那遐想蔓延的詩意之景,向來,我總是喜愛那些美好絢爛的景緻的,總是覺得,那些慷慨或婉轉的景,便是最值得珍惜和留戀的。
然而我還是找到了比它們更值得珍惜的風景。
秋是乍暖還寒的天,還沾着落葉氣息的風穿過車窗掠過我的臉頰的時候,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這天,真的是有了李清照詞裡的冷清味道,已然有了些許冬天的冷漠。我關上車窗,看着窗外由喧鬧的校門幻成路旁的灌木,然後,是一幢幢房屋——到家了。我縮着脖子,慢吞吞地從車上下來,然後習慣性地望向家門——家門前竟站着一個人。我怔了一下,瞳仁裡那個不太清晰的人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然而在這寒風裡似乎又有些重心不穩的樣子。于是我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想解開心中的疑惑。近了些,我總算認出來了,那是鄰居的一位老公公。
他就住在我們家的對面,僅隔一條小馬路,站在家門口,五、六米的前方就是他家的房子。交情并不是很深厚,隻是每早上學的時候,他和婆婆坐在門前的凳上,喚我們一聲,然後,我們報以問候和微笑,僅此而已。
此刻他站在寒風裡,有些發抖,然而還是執着地站在那裡,低着頭,手别在身後,像是在站崗,讓我覺得有點好笑。一擡頭,他看見了我們,猛地振奮起來似的,大聲喊着讓我們快點。我們連忙跑過去,他仿佛釋然,好像又有些緊張地指指門,順着他的手看過去,是插在門上的鑰匙,我們家的鑰匙,忘記帶走的鑰匙。
我們恍然大悟地拔下鑰匙,連忙對他表示感謝,他笑笑,走了,過了一會兒,又轉過身來,叮咛一句“下次一定不要忘了”,這才放了心似的,走遠了。
我怔怔地站在門前望着那有些許佝偻的背影,直至它消失在視線。我突然想重溫什麼似的跑遠,然後遠遠地望向家門——那一瞬間,瞳仁裡,似乎再一次出現那個不太清晰的身影,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那個在寒風裡似乎有些重心不穩的人影,那個有些執着的身影,它與蕭蕭的暮風,與絢爛的夕陽融合在了一起……
成為了我心中,最值得珍惜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