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奶奶的味道

我總是很懷念幼時奶奶做的那道簸箕炊。

自六歲起我便和母親來了廣州,除開過年外幾乎不回家,是以少能見到奶奶。可每每重新踏上那片土地,奶奶做的那鹹香爽口的簸箕炊,仍勾起我不少回憶。

五歲那年的夏天,我到奶奶家住了一天,第一次嘗到奶奶做的簸箕炊。

奶奶領着我把提前一天泡好的米磨成漿,倒出最上面的一層,用做簸箕炊表面的皺紋。等蒸鍋水開了,奶奶便準備把米漿分三次灌入托盤蒸熟。我躍躍欲試,幫奶奶灌米漿,結果成了爆破面——整個面毫無形狀可言地直接炸開了。我沮喪地甩了甩手,奶奶笑着說:“灌米漿要在每層熟透後才能灌。”我似懂非懂。

奶奶有條不紊地往托盤中灌米漿。我在一旁努力踮起腳,舔了舔嘴唇又摸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想着一會兒該吃幾個簸箕炊。

最後一步是做表層的皺紋面,這也是最難最辛苦的一道工序。在溫度最高的時候,奶奶拿出成型的簸箕炊,輕輕地倒上一層薄薄的米漿,微微地晃動着,左右來回,像搖搖籃似的,視線不離手中的寶貝,眼裡流出溫和的光。我看得入迷了,腦袋還不禁随着奶奶的手左右搖晃起來。簸箕炊上起了一層褶皺,奶奶又把它放回蒸籠了。

“奶奶,可以吃了嗎?”

奶奶又笑了笑,把蒸籠開了開。最上面的蒸汽跑了一些出來。“别急,得讓蒸汽跑再出來些,不然皺紋面該反了。”我的心好像被提了起來。

簸箕炊出籠了。我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拿了一塊就往嘴裡塞。“啊!”我尖叫到,直往垃圾桶的方向跑去,一氣吐了出來。奶奶笑出聲來,連忙幫我擦嘴。我委屈地說:“奶奶,這根本不好吃,還怪燙人的!”

奶奶用食指肚不輕不重地戳了戳我的腦門:“這麼吃當然不好吃了,要淋上香油,還要要放涼些才吃的。它才剛出鍋,怎麼能不燙?再等會吧!”

我在趴在餐桌上,盯着餐碟,快要把它看出個洞來了,可奶奶還沒出來。

一陣香油的味道飄來,簸箕炊上桌了。藍白相間的瓷碟裡,簸箕炊靜靜的躺着,一層焦糖色的香油,像一件外衣,泛着微微的光澤。湊近聞聞,醬油和香油交融的的味道,直入心扉,嘗一口,香甜軟糯。

奶奶奶奶忘了吃,隻顧着在一旁盯着我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吃到一口簸箕炊實在不易。這記憶裡的味道久經歲月的洗禮,依然揮之不去。時間不僅成就美食的味道,也讓記憶的味道更醇更香更難忘。

身在他鄉,我才知,簸箕炊裡有奶奶對我深切的關懷,親切的呼喚,和濃到化不開的愛。

我懷念奶奶的那道簸箕炊,懷念奶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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