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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炮、病菌、與鋼鐵》筆記

《槍炮、病菌、與鋼鐵》筆記

1、緒論

為什麼在不同的大陸上人類以如此不同的速度發展呢?這種速度上的差異就構成了曆史的最廣泛的模式,也是這本書的主題。

新聞記者總是要求作者用一句話把篇幅很長的書加以概括。對本書來說,這樣的一句話就是:

不同民族的曆史遵循不同的道路前進,其原因是民族環境的差異,而不是民族自身在生物學上的差異。

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各國的經濟發展程度差别不可謂不大,我們有必要回溯曆史,搞清楚來龍去脈,世界各國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2、造成不同大陸上人群發展差異的因素

0x1:為什麼說環境差異決定了各國全球化的地位

這本書寫的是經濟全球化的史前曆史,具體來說就是公元1500年前後,歐洲已經進入槍炮和鋼鐵時代,亞洲的農業和封建王朝也挺強大,但非洲、美洲的大部分地區,還處于刀耕火種的原始狀态。這個巨大的差異究竟從何而來,你可能聽過很多學說。

  • 比如,曾經長期流行的“歐洲中心論”,本質上就是在美化西歐民族,認為他們的人種占優勢。
  • 再比如,“氣候決定論”,說北歐天氣寒冷,對人的創造力和精力有刺激作用;而炎熱潮濕的熱帶氣候,會對人的創造力和精力有抑制作用。
  • 又比如“灌溉組織論”,說的是那些生活在氣候幹燥的低地區域的族群,為了興修水利,就得形成複雜的組織系統和中央集權,進而發展出強大的農業文明,比如古代中國,秦時在成都修築的都江堰,今天還在發揮作用。而當時要修築這樣的水利工程,必須靠權力集中的政府。
  • 還有“地理決定論”,一個國家的經濟、政治、社會制度和族群特性等各個方面,都是由特定的地理生存環境所決定的。

聽起來好像都挺有道理,對嗎?在曆史上,這些學說确實也影響巨大。但是,戴蒙德認為這些都說不通,甚至是胡扯,隻有環境差異才是最重要的因素。我們暫且稱為環境差異論。

1、環境因素如何影響各族群的生存方式?

戴蒙德認為“歐洲中心論”是典型的種族歧視。他反問:你告訴我,從智商和體力上看,那些普通的新幾内亞島民,同樣聰明好學,工作出色的大有人在,他們人種怎麼就不行?

對于“氣候決定論”,戴蒙德送了兩個字:胡扯!他說:很多人類的文明成果,就是熱帶地區的民族創造的,比如瑪雅社會,單單他們天文曆法的準确性,就讓現代人也汗顔。

而“灌溉組織論”,戴蒙德還是不買賬,他認為,複雜的灌溉系統對農業确實重要,但更多考古發現表明,是權力集中的政府先出現,然後才有興修水利的事,灌溉組織論是把因果颠倒了。

是以,人種、氣候和灌溉組織的因素,對于戴蒙德來說,是完全無法自圓其說的。

關于“地理決定論”,你可能覺得這和環境差異論好像沒什麼差別啊,但是戴蒙德認為,地理決定論太過于表面、機械了。因為地理因素根本決定不了那麼多東西。除了地理因素之外,氣候、植被、動物、礦産、河流等環境因素,同樣對人類社會産生了決定性的影響。

是以,戴蒙德也提出了自己的解釋——“不同民族的曆史,遵循不同的道路前行,其原因是環境的差異,而不是民族自身在生物學上的差異。”正是這些巨大的環境差異,才從起點上造成了各族群生存發展的差異,并進一步決定了各國在參與全球化之後的地位反差。這其實就是本書的核心價值所在。

俗話說,誰主張,誰舉證。戴蒙德怎麼證明自己的觀點呢?

我們知道,人類曆史早就時過境遷,環境因素對各族群的影響程度究竟如何,很難在現實中一一得到驗證。可如果沒有證據,為什麼說“環境差異論”,比之前流行的“地理決定論”更有說服力呢?

幸運的是,在最近幾十年裡,一些看起來和人類曆史不太相幹的學科,提供了很多新知識,讓我們可以重新梳理人類社會的發展差異。

比如,很多新的考古發現表明,居住在不同大陸的人類祖先,在最初階段的發展起點差異不大,但随着一部分祖先在歐亞大陸率先定居,到了大約距今10萬年前至5萬年前,不同大陸的祖先們開始出現演進分化,這和人類第一次大規模滅絕大型動物物種的時間吻合。

為了證明環境差異對人類發展的影響,戴蒙德研究了那些相對封閉的島嶼環境,比如太平洋上的波利尼西亞群島。在有據可查的、有人類居住的最初幾千年裡,由于各群島的具體小環境不一樣,結果,有的族群就一直以狩獵采集為生,有的則從事農業種植。你看,其他條件都一樣,就是島上的環境有些不同,最終就産生了這麼大的差異。

唯一能解釋這些族群的生存差異的,就是他們各自所在的島嶼環境的不同,比如島嶼氣候、地質類型、海洋資源、面積、地形的破碎和隔離程度,等等。有的适合種植,就能發展出農業;有的根本不可能種糧食,就隻好一直以采集狩獵為生。最後,各族群在不同島嶼上,就形成了完全不同的生存方式。

2、如何看待各族群間的發展演進?

當環境的影響疊加時間的力量,就變得非常可怕。到1492年美洲大陸被發現,全球開始連接配接,各族群實力差異之大,讓人感慨。

比如,1532年11月16日,在南美洲秘魯的高原城市卡哈馬卡,西班牙冒險家皮薩羅,率領168名西班牙士兵組成的烏合之衆,在8萬人組成的印加帝國軍隊的重重包圍之中,竟然俘虜了印加帝國的君主,還消滅了在場數千名印加帝國的士兵。随後,西班牙人還以這名被俘君主為要挾,先從印加帝國獲得了巨額贖金,再背信棄義處死了這位可憐的君主,并征服了整個印加帝國。對,你沒有聽錯,征服整個印加帝國的,隻是區區168個人。

這個看起來離奇的征服與屠殺,為什麼會發生呢?

表面上看,印加帝國根本不了解遠道而來的西班牙人,甚至不知道,在1532年之前的40年裡,也就是1492年,哥倫布就已經率領船隊發現了美洲,西班牙随後征服了中美洲印第安人社會。當時,西班牙人擁有各種優勢,比如以槍炮、鋼鐵武器和馬匹為基礎的軍事技術、航海技術、行政組織能力和文字,還有歐洲的傳染病等。

但是,這樣的答案是禁不住深究的,比如,歐洲人這樣的優勢能力,究竟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戴蒙德認為,那就需要回到人類史前文明時期,綜合運用更多學科的新知識,看看不同的自然環境,如何影響了各族群的生存方式和曆史演進,造成了他們在能力上的差異。

那他都綜合了哪些新知識呢?書中有詳細列舉,比如遺傳學,特别是涉及農作物及其原始野生種的生物地理學,涉及家畜及其原始野生種的行為生态學,人類遺傳學;再比如,研究人類病菌及有關動物病菌的分子生物學,研究人類疾病的流行病學;語言學,對所有大陸和主要島嶼進行的考古研究,以及對技術、文字和政治組織的曆史研究等等。

要把這麼多學科的新知識融合在一起,可不是容易的事。戴蒙德說,隻有對上述學科有廣博的專業知識,請注意,是廣博,而不是精深,才能以科學方法重新分析人類發展曆史。

那他夠不夠資格呢?他母親是語言學家,父親是兒童遺傳疾病專科醫師。他自己呢,年輕時在哈佛、劍橋等名校讀書,在醫學、曆史、語言和寫作方面訓練有素,還拿到了很有難度的生理學博士學位。之後他作為演化生物學家,做了33年現場調查和研究,夠資格了吧?

最終,通過這麼多知識的綜合,戴蒙德劃時代地提出了咱們今天說到的核心觀點——造成不同民族走上不同的發展道路的,不是生物學上的差異,而是環境差異。

3、總結

  • 各個國家和族群在全球化方面的差異,不完全是在發展過程中産生的,它們的起點就不一樣。
  • 而起點的差異,不是由人種或地理位置的優劣導緻的,而主要是生存環境塑造的。
  • 更多新學科知識的綜合運用,會讓我們看到新的曆史邏輯。

0x2:農作物的不均衡,如何造成各族群在全球化的起點不平等

1、為什麼部落會産生農業和狩獵兩種不同的生活模式?

因為近年來,很多考古事實表明,在人類史前時代,各地祖先的文明演進分化,就是從有沒有接觸種植,能不能率先發展農業開始的。

而且之後在近萬年的時間裡,農業文明和遊牧文明,以及狩獵采集部落之間紛争不斷,各部族的發展是以差異巨大。沒錯,一切的分界都可以歸因于先民們早期是不是從事農業。

是以,我們需要看一看,世界各地農作物完全不同的馴化、生産和傳播的曆史事實。用本書作者的話來說,比起隻懂得狩獵采集的部落,那些比較早就從事農業、能夠自己生産糧食的先民,在文明進化中,獲得了“許多軍事優勢中的第一優勢”,就是打仗的優勢。什麼意思呢?就是四個字:人多勢衆。因為部落時代的戰争,主要比誰人多,誰年輕力壯。

和主要依靠狩獵采集的部落相比,那些率先從事農業、學會糧食生産的部落,可以有更多存糧,能生養更多人口,并率先在适合糧食生産的區域定居,然後逐漸建立有等級的小社會,進而更有機會率先發明冶煉技術,逐漸用青銅、鋼鐵,取代石器、木器,再率先發明鋼刀、槍炮,建造遠洋船隻,建立成體系的文字和行政組織,成為近代曆史上的先進民族,甚至在野心驅使下在全球進行掠奪。

有關這些内容,書中叙述很多,你可以去書中看看,很有意思。在作者看來,既然糧食生産是人口增長的基礎,是各族群能不能發展槍炮和鋼鐵的一個先決條件,那為什麼有的先民部落會率先學會種植,而有的部落一直學不會種植,隻能以狩獵采集為生呢?

作者給出的答案是:因為各先民部落當初生存的自然環境,存在巨大差異。這種差異有多大呢?分三種情況:

  • 第一種是看似幸運、實則不幸的部落。比如非洲和美洲熱帶地區,那裡動植物資源豐富,先民直接狩獵采集就夠吃,他們主動嘗試種植的可能性很小,于是,這些部落就一直以狩獵為生。
  • 第二種是真不幸的部落。比如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人類祖先,或某些溫帶和熱帶不毛之地的祖先們,因為氣候和降水問題,當地不适合植物生存,他們要麼通過狩獵勉強活下來,要麼飄流别處求活路。
  • 第三種情況最重要,就是實際上非常幸運的部落。比如歐亞大陸北回歸線附近,亞熱帶和溫帶地區,原生的動植物資源不是特别豐富,是以隻靠狩獵采集,食物不夠吃。有的部族,恰好在周邊環境裡找到了可以馴化種植的作物,逐漸吃飽了肚子,定居下來生兒育女,部落分工越來越細,紡織、手工、祭祀、政治、軍事、冶煉、文字等慢慢發展起來,他們就成了北半球人類文明進步的引領者。

是以你看,正是巨大的環境差異,導緻了先民們早期是不是從事農業,也是以決定了大家發展的道路不同。

2、能否馴化種植農作物如何影響各族群的發展?

你可能會問了,有些地方不适合農作物生産,确實發展不出來農業。可是在那些同樣都适宜種植農作物的亞熱帶和溫帶地區,為什麼各部族開始種植糧食的時間,也有很大差異呢?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帶你看一個基本事實。

地球上植物種類大約有35萬種,但是你知道在人類文明發展過程中,真正從原生植物馴化為農作物的植物,有多少種嗎?

答案是,隻有幾十種。如今還較大面積耕種的,竟然不過十幾種。

而且,今天我們享用的主要農作物,基本上是人類祖先在數千年或上萬年前,從大自然中篩選馴化出來的。比如歐亞大陸幾個古老文明聚集點,像是西亞、華夏以及地中海周邊,先民們在近萬年前,就已經各自獨立馴化了小麥、大麥、小米、稻谷和高粱等高産作物。

那這些環境條件差不多的先民部落,有了農作物原型,為什麼有些部落也仍然發展不起來呢?

  • 首先,距今13000年左右的氣候大變化,導緻大部分大型哺乳動物滅絕,這就會讓那些有條件種植糧食,但沒來得及學會種植,仍然依賴狩獵的部落,逐漸衰落。
  • 其次,即使在同一地區,都從事采集、種植的各部落,如果他們收集、加工和貯藏野生種子的能力不同,在農業上的發展也會不一樣。
  • 第三,和部落人數多少有關。人多的,糧食種植效率就更高,發展也會更快。除了這三點,讓各部落發生分化的,還有最關鍵的一個因素,那就是某些地區降水量突然增加。

比如當時自然環境比較好的西亞“新月沃地”,也就是從底格裡斯河、幼發拉底河一直到約旦河流域,是公認的歐亞大陸新石器文明發源地。為什麼他們會有這樣的文明發展優勢,考古發現表明,因為那裡的先民們,當時比較容易找到可以馴化的一些野生植物。

說起來,真的是老天爺給飯吃。當時有一段時間,那裡氣候變化,降水比平時更多,于是這一帶的某些野生谷物,突然就大面積增加了。對先民們來說,既可以收集更多野生的糧食,也讓一些部族有機會嘗試收集合适的野生種子,撒播種植,陸續就收獲了大量莊稼,像小麥、大麥等重要農作物,就這樣被他們馴化了。

這導緻的一個發展差異就是,在大多數适合糧食生産的溫帶地區,部分敢于嘗試馴化農作物的族群,就越來越強大;而堅持狩獵采集、不種植農作物的族群,要麼被鄰近的糧食生産部族打敗,要麼也慢慢學着種植作物,結果就是,從事種植的族群越來越多。

是以你看,環境條件的差異,有沒有适合馴化的植物,會給先民們帶來完全不同的發展選擇,他們的命運也是以千差萬别。

3、人類祖先如何馴化野生植物?

說到這裡,你可能還有一個疑問:西亞等農業發源地的人類祖先們,馴化野生植物,到底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

從考古發現的曆史事實可以看到:一些人類祖先确實會偶然播種他們吃掉的某些植物的種子。但要說到今天我們賴以生存的主要農作物,之是以被某些地區的先民分别馴化,不完全是出于偶然。

比如前面提到的西亞“新月沃地”,早在距今約一萬兩千年前,先民們陸續發現了各種野生的小麥、大麥和豌豆等植物,它們的原生狀态并不完全是現在的樣子。其中一些這類植物的種子,會在成熟時自動脫落,采集起來比較困難。

是以西亞的先民們,最終能大量采集的,往往是那些成熟後不會脫落的野生植物種子,随後再進行播種,比如小麥、大麥或豌豆種類。最終,在距今大約1萬年前,這類成熟後不會脫落的種子,成為被優選的野生植物,陸續被“新月沃地”的先民們馴化成功。

類似這樣的人為選擇,在全世界的農作物馴化過程中還有很多例子,比如中國的水稻,成熟後的稻谷也不會自動脫落。另外,在農作物馴化過程中,還涉及種皮厚薄、發芽早晚等繁殖生物學研究的範疇。

結果就是:部分人類祖先率先洞察了野生植物馴化的秘密,他們幸運地受益于自己生存的環境,恰好碰上适合馴化的特定野生植物品種,于是經過長期的人為選擇,率先變成了以種植和定居為特性的農耕新部落。而那些沒有洞察出這個秘密的種族,繼續以狩獵為生,他們的結果也就不同了。

其實,這也不全是戴蒙德的獨家看法。實際上早在1859年,英國偉大的生物學家達爾文出版《物種起源》,就詳細探讨了人類馴化的動植物,是如何通過人為選擇而陸續出現的。

但和達爾文不同的是,晚生一個世紀的戴蒙德,可以基于更多的考古實證,以及更豐富的各學科知識,對人類文明起源進行更深入的研究,特别是可以具體到西亞、北非、南亞和東亞等農業起源地的環境研究,進而為我們打開了了解曆史事實,形成演化共識的新可能。

4、總結

  • 糧食生産是槍炮、病菌和鋼鐵發展的一個先決條件,率先懂得馴化植物并進行種植的部落,很快超過了狩獵采集部落。
  • 有的部落能學會農業生産,有的至今還在狩獵采集,并不是人種有差異,而主要是因為他們最初生存的自然環境很不一樣。
  • 主要的農作物能夠被祖先們馴化,并不完全是出于偶然,而是持續不斷人為選擇的結果。

0x3:農業帶來能量擷取效率的提升

能夠獲得更多的可消耗的卡路裡就意味着會有更多的人。在野生的動植物物種中,隻有很少一部分可供人類食用,或值得獵捕或采集。

多數動植物是不能用作我們的食物的,這有以下的一些原因:

  • 它們有的不能消化(如樹皮)
  • 有的有毒 (黑脈金斑蝶和鬼筆鵝膏——一種有毒蘑菇)
  • 有的營養價值低(水母)
  • 有的吃起來麻煩(很小的幹果)
  • 有的采集起來困難(大多數昆蟲的幼蟲)
  • 有的獵捕起來危險(犀牛)
  • 陸地上大多數生物量(活的生物物質)都是以木頭和葉子的形态而存在的,而這些東西大多數我們都不能消化

通過對我們能夠吃的那幾種動植物的選擇、飼養和種植,使它們構成每英畝土地上的生物量的90%而不是0.1%,我們就能從每英畝土地獲得多得多的來自食物的卡路裡。

結果,每英畝土地就能養活多得多的牧人和農民——一般要比以狩獵采集為生的人多10倍到100倍。這些沒有感情的數字所産生的力量,就是生産糧食的部落取得對狩獵采集部落的許多軍事優勢中的第一個優勢。

在飼養馴化動物的人類社會中,牲畜在4個不同的方面養活了更多的人:

  • 提供肉類
  • 奶脂
  • 肥料
  • 拉犁

最直接的是,家畜代替野生獵物而成為社會主要的動物蛋白來源。例如,

  • 今天的美國人通常從奶牛、豬、羊和雞那裡得到他們的大多數動物蛋白,而像鹿肉這樣的野味則成了難得的美味佳肴
  • 此外,一些馴化的大型哺乳動物則成了奶和諸如黃油、奶酪和酸奶之類奶制品的來源。産奶的哺乳動物包括母牛、綿羊、山羊、馬、馴鹿、水牛、牦牛、阿拉伯單峰駱駝和中亞雙峰駱駝,這些哺乳動物由此而産生的卡路裡比它們被殺來吃肉所産生的卡路裡要多幾倍

馴化的大型哺乳動物還在兩個方面和馴化的植物互相作用,以增加農作物的産量。

  • 首先,現代的園林勞工或農民仍然根據經驗知道,用動物的糞便做肥料可以提高作物的産量。即使在現代可以利用化工廠生産的合成肥料,今天大多數社會裡作物肥料的主要來源仍然是動物的糞便 ——尤其是牛的糞便,但也有牦牛和羊的糞便。作為傳統社會中的一個燃料來源,動物糞便也有其價值
  • 此外,最大的馴化哺乳動物與馴化植物互相作用,以增加糧食産量,這表現在它們可以用來拉犁,進而使人們可以去耕種以前如用來耕種則代價太高的土地。這些用來犁地的牲口有牛、馬、水牛、巴厘牛以及牦牛和牛的雜交種

所有這些都是由于動植物馴化比狩獵采集的生活方式能生産出更多的食物進而導緻更稠密人口的直接因素。

另一個比較間接的因素涉及糧食生産所帶來的定居生活方式。許多狩獵采集社會裡的人經常跑來跑去尋找野生食物,但農民必須留在他們的田地和果園附近。是以而産生的固定居所由于縮短了生育間隔期而促使人口變得更稠密起來。一個經常變換營地、以狩獵采集為生的母親隻能帶一個孩子和很少幾件随身物品。在前一個蹒跚學步的孩子能夠快步行走,趕上大夥兒而不緻成為累贅之前,她是不能生第二個孩子的。事實上,到處流浪的以狩獵采集為生的人通過哺乳期無月經、禁欲、殺嬰和堕胎等辦法,把孩子出生的間隔安排為大約每4年一個。相比之下,定居的部族由于沒有在遷移途中攜帶小孩這種問題的限制,他們可以多生多養,隻要養得活就行。許多農業部族的生育間隔期是兩年左右,為狩獵采集部族的一半。糧食生産者的這種較高的出生率,加上他們按每英畝計算養活更多的人的能力, 使他們達到了比狩獵采集部族更大的人口密度。

定居生活的另一個結果是人們可以把多餘的糧食貯藏起來,因為如果人們不能留在附近看管貯藏的糧食,那麼貯藏就是毫無意義的。雖然有些到處流浪的狩獵采集部族可能偶爾也把幾天吃不完的食品收藏起來,但這種富餘對他們幾乎毫無用處,因為他們不能保護它。但貯藏的糧食對于養活不生産糧食的專門人材是必不可少的,而對于養活全村社的人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是以,到處流浪的狩獵采集社會幾乎沒有或完全沒有這類專職的專門人材,這種人材首先出現在定居社會中。

在征服戰争中同樣重要的是在馴養動物的社會中演化的病菌。像天花、麻疹和流行性感冒這類傳染病作為人類的專化病菌出現了,它們原是動物所感染的十分類似的祖代病菌由于突變而衍生出來的。

馴養動物的人成了這些新演化出來的病菌的第一個受害者,而這些人接着又逐漸形成了對這些新的疾病的強大的抵抗力。當這些有部分免疫力的人與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病菌的人接觸時,流行病于是産生了,99%的以前沒有接觸過這種病菌的人因之而喪命。從馴養的動物那裡最後獲得的病菌,在歐洲人對美洲、澳洲、南非和太平洋諸島的土著的征服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槍炮、病菌、與鋼鐵》筆記

略圖概述從終極因素(如大陸軸線走向)通往使某些民族能夠征服另一些民族的近似因素(如槍炮、馬匹和疾病)的因果關系鍊。例如,人類的各種各樣疾病是在有許多适于馴化的動植物物種的地區演化的,這一部分是由于生産出的農作物和飼養的牲畜幫助養活了使流行疾病得以保持的人口稠密的社會;一部分是由于這些疾病是從馴化的動物身上的病菌演化而來

總之,動植物的馴化意味着人類的糧食越來越多,因而也就意味着人口越來越稠密。是以而帶來的糧食剩餘和(在某些地區)利用畜力運輸剩餘糧食,成了定居的、行政上集中統一的、社會等級分明的、經濟上複雜的、技術上富有革新精神的社會的發展的先決條件。

是以,能否利用馴化的動植物,最終說明了為什麼帝國、知書識字和鋼鐵武器在歐亞大陸最早發展起來,而在其他大陸則發展較晚,或根本沒有發展起來。在軍事上使用馬和駱駝以及來自動物的病菌的緻命力量,最後就把糧食生産和征服之間的許多重要環節連接配接了起來, 

最後,要提醒讀者一點的是,驅動這些因素的更背後的動力,不是當地人自己異想天開的創造力,而是由于當地環境的限制和選擇壓力,迫使當地居民不得不為了生存而進行技術創新。

3、糧食生産的發展

糧食生産就是這樣由狩獵采集族群發端于前,然後一步步發展起來的。并不是所有必要的技術都是在短時間内發展起來的,并不是所有在某一地區最後馴化的野生動植物都是同時馴化的。即使是在糧食生産以最快的速度從狩獵采集的生活方式獨立發展起來的情況下,也要花上幾千年時間才能從完全依賴野生食物轉變為依賴很少幾種野生食物。

在糧食生産的早期階段,人們采集野生食物和培育非野生食物是同時進行的,而随着對作物的依賴的增加,各種采集活動在各個時期的重要性減少了。

這種轉變是逐漸實作的,其根本原因是,糧食生産制度的漸次形成乃是許多關于時間和勞力配置設定的不同決定積累的結果。

覓食的人同覓食的動物一樣,隻有有限的時間和精力,但他們花費時間和精力的方式卻可以是多種多樣的。我們可以設想一下,有這麼一個早期的農民,他在早晨醒來時自問:我今天是不是應該用鋤頭給我的菜園子除草(預計從現在起幾個月後可以出産出許多蔬菜),或是去摸點蝦或蟹什麼的(預計今天就可以吃到一點河鮮),或是去捕獵鹿(今天可能會得到許多肉,但更可能什麼都得不到)?覓食的人和覓食的動物一樣,都在不斷地按優先順序來作出配置設定勞力的決定,哪怕是無意識地也是一樣。他們首先集中注意力于最喜歡的食物,或者能夠産生最高報償的食物。如果這些食物無法得到,他們就轉向不太喜歡的食物。

在作出這些決定時要考慮許多問題。人們尋找食物是為了充饑果腹。他們也渴望得到一些特别的食物,如富有蛋白質的食物、脂肪、鹽、甜水果以及隻要吃起來味道好的食物。

如果所有其他情況都相同,人們就用一種以最少的時間、最小的努力和最大的把握産生最大的回報的方法去尋找食物,進而追求在卡路裡、蛋白質或其他特别的食物品種方面得到最大限度的回報。

同時,他們也追求最小限度的風險:同按平均時間計算回報率很高但也很可能餓死的一種變化不定的生活方式相比,适中的然而可靠的回報顯得更為可取。差不多11000年前最早的菜園的一個可想而知的作用是,萬一在野生食物供應短缺時提供一個作為預防的食物儲備地。

我們已經注意到,每個大陸上最早一批的農民是不可能有意識地去選擇農業的,因為他們沒有看到過他們的附近有任何别的農民。然而,糧食生産一旦在某個大陸的某個部分出現,鄰近的狩獵采集族群就能看到糧食生産的結果,進而作出有意識的決定。

在某些情況下,這些狩獵采集族群幾乎是全盤接受了鄰近的糧食生産制度;在另一些情況下,他們隻選擇其中的某些成分;在還有一些情況下,他們則是完全拒絕糧食生産,而繼續做以狩獵采集為生的人。

所有這些考慮清楚地表明,我們不應該認為采納農業的決定是在封閉狀态下作出的,就好像那些人在這以前沒有養活自己的手段似的。相反,我們必須把糧食生産同狩獵采集看作是互相競争的供選擇的辦法。

在狩獵采集外再種植某些作物或飼養某些牲口的混合經濟,不但在和這兩種“純粹”經濟競争,而且也在和糧食生産比例或高或低的混合經濟競争。盡管如此,在過去的10000年間,普遍的結果一直是從狩獵采集轉變為糧食生産。 

4、植物的馴化

植物馴化可以定義為:栽種某一植物并由此有意或無意地使其發生不同于其野生祖先的、更有利于人類消費的遺傳變化。

對作物的培育在今天是一種由專業科學家去做的、自覺的、高度專業化的工作。他們已經了解現存的數以百計的作物,并着手開發新的品種。為了實作這一目标,他們種下了許多種子或根,選出最好的後代,再種下它們的種子,把遺傳學知識用來培育能夠繁殖純種的優良品種,也許甚至會利用最新的遺傳工程技術來轉移某些有用的基因。

但是,植物馴化的曆史可以追溯到10000多年前。最早的農民當然不會利用分子遺傳技術來得到這種結果。這些最早的農民甚至沒有任何現存的作物可以作為樣品來啟發他們去培育新的作物品種。是以,他們不可能知道,不管他們做什麼,他們最終都能一飽口福。 那麼,最初的農民是怎樣在不知不覺中馴化了植物的呢?

  • 比方說, 他們是怎樣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情況下把有毒的杏仁變成了無毒的杏仁的呢?
  • 除了使某些野生植物變得更大或毒性更少外,他們實際上還使它們産生了哪些變化呢?

即使是一些重要的作物,馴化的時間也大不相同:例如,

  • 豌豆馴化的時間不遲于公元前8000年
  • 橄榄在公元前4000 年左右
  • 草莓要等到中世紀
  • 美洲山核桃則更遲至1846年

許多能出産食物的重要的野生植物為千百萬人所珍視,例如在世界上的許多地方,人們為了得到可吃的橡實而尋找橡樹,但橡樹甚至在今天也仍然沒有馴化。是什麼使得某些植物比其他植物更容易馴化,或更吸引人去對其馴化?為什麼橄榄樹向石器時代的農民屈服了,而橡樹則仍然使我們最聰明的農藝師一籌莫展呢? 

讓我們首先從植物的觀點來看一看馴化的問題。就植物來說,我們不過是無意間“馴化”了植物的成千上萬種的動物之一。 和其他所有動物(包括人)一樣,植物必須将其子代向它們能夠茁 壯生長的地區擴散,并傳遞其親代的基因。小動物的擴散靠行走或飛翔,但植物沒有這樣的選擇自由,是以它們必須以某種方式沿途搭便車旅行。

有幾種植物的種子生得便于被風吹走或在水上漂流,而其他許多植物則把種子包在好吃的果子裡并用顔色和氣味來宣告果子的成熟,進而哄騙動物把種子帶走。饑餓的動物把這果子扯下來吃掉,或者走開,或者飛走,然後在遠離親代樹的某個地方把種子吐出或随糞便排出。種子可以用這種辦法被帶到幾千英裡之外。

關于想要沿途搭便車旅行的植物是怎樣吸引動物的這個問題,可以考慮一下野草莓的例子。

當草莓的種子還沒有成熟、不能馬上播種時,周圍的果實是又青又酸又硬。當種子最後成熟時,果實就變得又紅又甜又嫩。果實顔色的變化成了一種信号,把鸫一類的鳥兒吸引來啄食果實 然後飛走,最後吐出或随糞便排洩出種子。

是以,當你在一個炎熱、潮濕的日子裡艱難地走進到處都是蚊子的多刺的灌木叢中時,你并非隻是為了任何一叢草莓才這樣去做的。即使是無意識的,你還是決定了哪一叢草莓看上去最有希望,以及它是否值得你來這一趟。你的潛意識中的判斷标準是什麼?

一個判斷标準當然就是大小。你喜歡大的漿果,因為你不值得為幾顆難看的小漿果去被太陽曬烤和蚊子叮咬。這就是許多作物的果實比它們野生祖先的果實大得多的部分原因。超市裡的草莓和烏飯樹的藍色漿果同野生的品種相比顯得碩大肥壯,這情形是我們特别熟悉的。

5、為什麼全球能被馴化的動物如此少?

對人類的健康和發展來說,馴化動物甚至比馴化植物更重要。因為家禽家畜不僅能為人類提供穩定的肉、蛋、奶等高營養供給,更重要的是,家畜還可以大大增加農作物的種植效率,擴大人類活動範圍,提高交通運輸效率。可以說,馴化家畜就是文明進步的關鍵推動力。

既然動物對人類這麼重要,按理說,就要盡可能多地馴養啊,但通過曆史事實你可以看到,全世界不同地區的人類祖先,馴化動物的程度很不一樣,有的馴化了很多重要的動物,有的馴化得就少一些,還有的幹脆沒有馴化動物。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呢?

你可能會想,是因為有的地方,人聰明又努力;有的地方,人愚笨又懶惰。而作者戴蒙德在書中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他說,不是因為人的問題,而是因為“全世界可供馴化的動物實在太少了”。

0x1:不同地區的人類在馴化動物上有什麼差異?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說一點常識:動物的馴化,和馴養、馴服、飼養可不是一回事。

比如,馴獸師可以通過各種手段,把獅子、老虎、大象、鳄魚都馴服,動物園裡也飼養着成百上千種野生動物。但要說到馴化成家畜的野生動物,人類可從來沒能馴化太多種,剛才提到的老虎、獅子、大象等,到現在都仍然馴化不了。

我查了一下比較科學的解釋,所謂馴化,就是把部分野生動物的自然繁殖過程,變為人工控制過程,進而可以批量養殖;然後,還可以按照人類的要求,把它們變成生活陪伴、生産工具或肉食來源。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是,各種考古曆史和現實都表明,人類要把某些野生動物馴化為家畜,非常難。

不少看起來适合馴化的大型野生哺乳動物,比如,非洲的斑馬,或者長得像野豬的美洲西貒(tuan),就一直沒被當地人馴化,結果成為他們文明進步的缺陷。

事實上,如果不考慮某些鳥類被馴化為家禽,你知道在人類漫長的演進曆史中,有多少大型陸地哺乳類野生動物,被馴化為家畜?幾十種?還是幾百種?

我告訴你,隻有14種。這14種動物主要分為兩大類:

  • 第一類比較重要,有5種。包括起源于西亞和中亞的綿羊,起源于亞洲的山羊,起源于歐亞大陸和北非的豬,以及起源于俄羅斯南部的馬。這些被馴化的大型野生動物,都來自廣義上的歐亞大陸,千百年來也和人類生活關系最密切,如今已經分布到世界各地。
  • 第二類相對次要,有9種。其中7種起源于歐亞大陸,比如單峰駱駝、雙峰駱駝、馴鹿、水牛、牦牛、巴厘牛、白肢野牛;1種是起源于北非地區的驢,而北非和歐亞大陸相連;起源于美洲的有美洲駝和羊駝,它們都來自南美,基本可以算是一種,也被統稱為南美駝。

聽到這,你可能發現了,大部分可馴化動物來自歐亞大陸和北非,但整個北美、澳洲和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區,竟然沒有馴化任何一種大型食草野生動物。而縱觀人類曆史,恰恰是這些沒有馴化動物的地區,文明進步也最慢。難道這些地區的動物都無法馴化嗎?

戴蒙德指出那些原生于北美、澳洲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各種大型野生哺乳動物,其特性決定了,基本上不适合被人類馴化。

而歐亞大陸的祖先們,率先利用這些經過馴化的大型哺乳動物,用于耕地、運輸、戰争或肉食,在農業發展、經濟交流、遠端奔襲、營養補充等方面,都擁有了超過了其他大陸各族群的明顯優勢。是以也可以說,馴化動物成就了這些先進族群。

0x2:可馴化動物有哪些明顯特征?

那麼,為什麼這些容易被馴化的野生哺乳動物,會集中出現在歐亞大陸?為什麼歐亞大陸的野生馬可以被馴化,而非洲斑馬就不能被馴化?為什麼歐亞大陸的豬可以馴化,而美洲西貒和非洲的3種野豬就不能被馴化?

我先介紹一位19世紀末學者的觀點,優生學創始人、英國科學家弗朗西斯·高爾頓認為:理論上,每一種野生動物都有可能被馴化,但現實是,隻有幾種在很久以前就被馴化了,其餘大部分野生動物,僅僅因為在某個細節上出了問題,就注定永遠野生,無法馴化。

戴蒙德基本認同高爾頓的判斷。按照可能性來排查,全世界可以作為馴化候補的陸地哺乳類大型食草野生動物,一共有148種,但最終隻有14種通過了馴化,其餘134種“注定永遠野生”的原因,至少有六個方面,書中有詳細叙述,讀起來也很有意思。

  • 第一,動物是吃草、吃肉還是雜食,就是能否馴化的一個重要的因素。因為吃草的好養,吃肉的養不起,是以最終人類馴化的大型陸地哺乳動物,基本上是吃草或雜食。
  • 第二,野生動物的生長速度也很重要,長得慢的不成,排除。
  • 第三,野生動物的習性,太兇猛的、暴脾氣的、攻擊性強的、容易受驚吓的,統統都要排除。
  • 第四,是圈養動物時的繁殖問題。有的動物比較害羞,有超乎尋常的隐私感,不喜歡在衆目睽睽下交配,比如獵豹,是以即使馴化了它們,如何批量繁殖後代也是個大問題;還有的動物,交配前求偶程式特别複雜,比如南美有一種野駱駝,雖然吃草、長得快、脾氣個性都好,也不攻擊人,但就是談戀愛的時間特别長,繁殖後代特别費勁,非常不經濟,是以它們也不适合成批量地圈養。
  • 第五,是動物的群居特性差異,生物學家們研究發現,凡是被馴化的大型哺乳動物,一定有三個明顯的群居特點:一是喜歡生活在群體中,二是在群體裡通常有比較完善的等級結構,三是不互相排斥生活範圍,總之就是比較合群和比較好管。比如馬群和羊群,放牧者隻要搞定頭馬和頭羊,通常就可以一個人放牧幾十匹馬或上百頭羊,馴養、圈養和放牧的效率都高。相比之下,那些喜歡獨居的、有強烈地盤意識、特别不合群的自由散漫分子,就很不适合集中放牧或圈養,也不在馴化考慮範圍中。

是以說,人類能馴化哪種動物,不能馴化哪種動物,門道和學問都挺深的。

我們據此可以得出的一個重要啟示就是:不要以為動物馴化是祖先們随意撞大運,這裡面有科學。也是以,戴蒙德模仿托爾斯泰的筆法,寫了一個學術性的開篇語:“可馴化的動物都是可馴化的;不可馴化的動物各有各的不可馴化之處。”

0x3:歐亞大陸為何最先成功完成動物馴化?

從哺乳動物地理學、曆史和生物學的角度來看,歐亞大陸面積廣大,有更多可供馴化的候補動物,馴化條件得天獨厚。

而反觀澳洲和美洲,原本這裡也曾經生活過非常豐富的陸地大型哺乳類野生動物。但在距今250萬年前到11700年前,也就是地質年代裡的“更新世”晚期,澳洲和美洲都因為氣候變化等原因,先後出現了大規模的陸地野生動物滅絕浪潮,進而失去了大多數可供馴化的候補野生哺乳類動物,以至于在後來,這些大陸根本沒有完合适合馴化的大型野生動物。

是以戴蒙德認為,歐亞大陸人,在人種上并不比非洲和北美土著更聰明,但他們生活的歐亞大陸,恰好有比其他大陸更多的、适合馴化的大型哺乳類食草野生動物,馴化條件得天獨厚,是以率先馴化了那些合适的動物,豬羊滿圈,百族興旺!

後來的曆史演化,我們都知道了。歐亞大陸馴化的各種家畜,陸續傳播到非洲南部、美洲和澳洲,成為世界共享的家畜。率先馴化這些大型動物的歐亞各民族,也因為搶占先機,而成為文明主導者。

0x4:總結

  • 被馴化的14種大型食草哺乳類野生動物,絕大部分來自廣義上的歐亞大陸,這裡碰巧有更多适合被馴化的大型動物。
  • 有134種動物未被馴化,至少與以下幾個原因有關:動物的日常食物、生長速度、交配習慣、性情、是否容易受驚,以及群居組織等。
  • 那些率先馴化主要家畜的歐亞大陸民族,在人類文明演進中率先擁有了槍炮、病菌和鋼鐵,成為優勢民族。

六、病菌如何改變了全球化的格局?

說到影響曆史程序的因素,你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戰争、貿易,或者是農業、工業和科技,但是你肯定很難想到這小小的病菌。

這就是:人類馴化的糧食作物、牲畜和很多緻命的病菌之間,存在着令人吃驚的相生相殺的關系。随着歐亞大陸内部來往增加,随着歐洲人發現美洲,歐亞大陸各種肉眼看不見的緻命病菌,就成了改變曆史程序、特别是改寫美洲命運的一個關鍵角色。

從《槍炮、病菌與鋼鐵》這本書的名字,相信你也能看到作者對病菌的曆史作用的強調。書中有一句話,讓我深刻印象,作者寫道:“1492年,在随同哥倫布發現并征服美洲的過程中,西班牙人确實殺死了很多美洲印第安人,但兇惡的西班牙病菌,殺死的印第安人卻要多得多,可以說發揮了遠比槍炮還要大的作用。”

作者說得一點都沒錯,有更多的曆史證據表明,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死于各種病菌引發的烈性傳染病的人,比死于戰争的人,還要多得多。

一直到今天,雖然人類醫學水準已經有了很大進步,但各種傳染病毒,仍然随時可以引發全球性的嚴重公共衛生危機。比如2003年的“非典”疫情,以及2020年的新冠疫情,都表明病菌對人類的殺戮,從來就是真實不虛的。

0x1:病菌是如何在全球傳播的?

那麼,這些傳染病因何而起?相關病菌又從何而來?戴蒙德引用生物學和病菌學的研究說,天花、流行性感冒、肺結核、瘧疾、瘟疫、麻疹和霍亂等烈性傳染病,全都來源于某些動物的疾病演變。是以,我們日常接觸最多的家禽、家畜、寵物和肉食,也是各種疾病的傳染源。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可怕?

但事實就是這樣,數千年來人類深受病菌之苦,病菌有時甚至會改變曆史。作者也表示,不止一次出現某種奇怪的現象:赢下一場戰争的,有時并不是打仗最勇猛的一方,而是攜帶緻命病菌的一方。

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而是真實發生過的曆史。比如公元1364年,蒙古大軍圍住了黑海邊的法卡城,卻久攻不下。随後,一批蒙古援軍趕來助陣。不料,這批援軍帶來了草原鼠疫,不僅沒能幫助破城,反而導緻大量軍人病死。蒙古軍隊受到重創後,又将病死的軍人屍體,用抛石機抛進法卡城,導緻鼠疫在城内暴發,居民成批死亡,法卡城不攻自破。

更可怕的是,大量難民從法卡城向西逃往歐洲,結果很快給歐洲造成巨大災難,先後有2500多萬人死于這場瘟疫,這就是讓今天的歐洲人談之色變的“黑死病”。

當然,這次瘟疫之災,也給勢不可擋的蒙古軍隊帶來了毀滅性殺傷。由于軍隊嚴重減員,戰鬥力下降,蒙古大軍不得不停止進攻歐洲。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曆史在這一刻,竟然被病菌阻止了。

100多年之後的15世紀末,這樣的劇情再度上演。在西班牙人發現美洲新大陸,并進行暴力征服的過程中,他們并沒有想到,自己攜帶的各種病菌,比如天花、麻疹、流行性感冒、瘧疾、百日咳、瘟疫、肺結核等,将在美洲印第安人中流行,導緻比暴力殺戮更大的災難。

在此之前,美洲印第安人沒有接觸過這些緻命病菌,也沒有針對性的免疫能力,被感染者成批死亡,很多部落被滅族。據估計,原本印第安人有大約2000萬人,但在哥倫布到達美洲後的200年裡,減少了将近95%,其中隻有小部分是被征服者殺死的,大部分是死于來自歐洲的傳染病。

你可以看到,戰争和疾病,是我們生存發展的兩大殺手。在戰争和殖民的過程中,病菌有時比殺戮更加緻命。

除此之外,早期的世界貿易,也加速了病菌在全球的傳播。

戴蒙德教授認為,在歐洲的羅馬時代,條條大路通羅馬,密集的貿易路線,把歐洲、亞洲和北非連結在一起,但也把歐亞大陸“有效地連接配接成一個巨大的病菌繁殖場”。這并不是聳人聽聞。

比如天花這種傳染病。當時地處亞洲和歐洲交界處的小亞細亞,較早開始發展農業,建立城鎮和貿易區,但也較早地暴發了天花。随後,小亞細亞的士兵和貿易商人,從公元165年開始橫掃羅馬帝國,但也帶去了緻命的天花病菌,造成數百萬人死亡,這在曆史上被稱為“安東尼瘟疫”。

前邊我們提到,蒙古大軍将鼠疫帶到了歐洲,與此同時,歐亞大陸貿易線的延伸,也是鼠疫在歐洲暴發的一個關鍵因素。

是以,戰争和貿易,都為病菌的傳播提供了便利。病菌也成為改變歐亞大陸和美洲大陸發展程序的重要因素。

0x2:歐亞大陸為何成為烈性傳染病的發源地?

那你可能會問了,為什麼歐亞大陸會成為烈性傳染病的發源地呢?

戴蒙德教授認為,這和歐亞大陸率先大規模發展農業有關。因為歐亞大陸的部分人類祖先,發展農業增加了糧食供應,實作了人口增長,也客觀上給那些适應人群聚集的傳染疾病提供了流行的可能。

影響傳染病傳播的關鍵因素有兩點:

  • 人口密度
  • 是否定居

比如考古研究發現,那些馴化了農作物、并持續進行農業生産的部族,經過幾代、十幾代繁衍後,他們的人口密度,竟然會比那些狩獵采集部落的人口密度高出10到100倍。

人多了,麻煩也來了,你可能想不到,其中一個讓人難堪的麻煩,就是排洩物太多。因為衛生條件有限,加上防護意識不足,先民們的排洩物到處都是。在定居農業部落中,長期堆積的排洩物通常會污染水源和環境,給各種病菌提供溫床。後來人們收集糞便,用于農業種植,也導緻糞便中各種病菌和寄生蟲的再次傳播。再加上儲存糧食容易吸引老鼠等齧齒類動物,一些農業定居部落經常落入各種緻命病菌的包圍之中。

後來,先民們從農業定居發展成為建城設鎮,人口密度更高,早期城市的衛生條件普遍不好,防護意識也不足,病菌傳播就更加大行其道。是以追根溯源,病菌傳播和農業發展、人口聚集密切有關。

0x3:病菌從牲畜傳染到人的關鍵因素是什麼?

那麼,為什麼人口數量集中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人群病”呢?分子生物學家的研究表明,這還是和人類馴化的家畜和寵物的特性有關。

前邊我們講到,農業的發展會帶來人口聚集,導緻人口密度提升,研究表明,一種流行病要想在動物之間流行,同樣也需要比較稠密的大種群。是以,那些喜歡獨來獨往的動物,就不太容易成為流行病菌的攜帶者。于是,當歐亞大陸的祖先們大規模馴養牛和豬這類群居動物,也就注定了會和這些動物攜帶的病菌近距離接觸。

請注意,雖然都是大規模馴養家畜,但是遊牧民族和農業民族,在這裡又出現了一個重要差別:

  • 遊牧民族雖然養牛養羊成百上千,但人和牲畜是相對分開的,加上牧區人口密度小,傳染病即使發生,也很難迅速傳播。
  • 但農業民族就不一樣了,因為人口聚集度更高,生活空間有限,很多農戶家裡的牛棚、豬圈、羊圈、雞窩,并不是單獨建立的,而是和農戶家庭連在一起,沒有明顯有效的隔離。于是這些家養動物,也成為很多緻命病菌從牲畜傳染到人的關鍵所在。

那我們再進一步往下看,是不是所有動物身上的病菌,都會傳染給人,并給人類造成緻命傷害?

當然不是。動物身上的病菌,也需要通過自然選擇,才能适應人類這個新的宿主。由于人類具備和動物不一樣的免疫系統,各種病菌從動物到人,也會不斷變異,演化出新的生存和傳播方法,直至适應人類的身體,成為我們揮之不去的噩夢。

比如,從病理學上看,麻疹病毒和牛瘟病毒是有親緣關系的。但麻疹隻找人的麻煩,從來不侵襲牛;同樣,牛瘟隻侵襲牛,不會找人的麻煩。于是有人推測,麻疹是怎麼來的?很可能是某種牛瘟病毒從牛身上轉移到人身上後,不斷改變特性,适應了人體變化,才演變成對人類緻命的麻疹病菌。

是以,馴化動物為我們帶來了食物補給,同時也把某些緻命病菌,一步一步從動物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在經濟全球化的過程中,也成為容易導緻人類普遍感染的緻命疾病。

  • 歐洲人征服美洲,大多數印第安人不是死于戰争,而是死于歐洲人帶來的病菌。
  • 對人類殺傷最大的病菌,來自于人類馴養的動物。
  • 農業發展導緻的人口密度提升,以及馴養家畜的規模擴大,是加速病菌從牲畜傳染到人的兩大關鍵因素。

七、是什麼導緻了經濟全球化開始之前,全球技術的大差異?

你想到的第一個因素,可能就是經濟實力,說白了就是錢。因為你肯定知道,在當今世界,哪些國家能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進行研發,相對而言科技水準也會更高。

但回到15世紀末16世紀初,甚至更早的古代社會,科學理論研究普遍不發達,也不太受重視,真正重要的,就是看當時各種發明創造和工藝制造等技術,究竟是哪些國家領先,又為什麼是它們領先呢?

  • 有人認為,這是不同種族的創造力,和現實需要的差異所決定的。比如,歐洲和亞洲都有些民族能征善戰,于是他們制造冷兵器和戰車、戰船等運輸工具的技術就非常領先。
  • 也有人認為,這應當和不同人種的智力水準有關,他們找了很多依據,試圖證明:歐亞大陸人似乎比非洲和澳洲的土著部落更加聰明,是以也就更有創造性。
  • 還有人說,是不同社會對新生事物的接受度有差異。那些保守、内向、敵視變革的社會,肯定在技術創新上不行;而開放、外向、喜歡創新的社會,在技術上會更領先。

聽起來似乎更有道理,對嗎?

但是,對于這些說法,戴蒙德都不以為然。他認為,在15世紀末全球化開始之前,一個社會是否擁有領先的技術發明,可能有很多影響因素,但最重要的還是和它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環境有關。

0x1:是需要催生了發明,還是發明創造了需要?

首先,戴蒙德試圖論證一個常識,也就是16、17世紀出現在歐洲的一句諺語:“需要乃發明之母”。意思是說,某種新的發明出現,可能是由于社會有未得到滿足的需要,人們普遍承認這種需要,但現有技術滿足不了,于是發明家在名利驅使下,創造出新的發明。

作者用了28頁的篇幅來論述這個問題,也就是這本書的第十三章,題為“需要之母”。

看起來,在近現代社會,這種對技術發明創造的解釋,似乎是站得住腳的,比如汽車的發明,甚至原子彈的研制,都是需要驅動發明。

但是,還有更多發明不是由需求驅動的,而是發明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搞出來的。很多發明長期無人問津,很久之後,才開始被社會需要,比如早期的留聲機和機動車,要不是發明人堅持,早就夭折了。

是以,究竟是需要催生了發明,還是發明創造了需要,就非常值得仔細掂量了。在作者看來,這正是探究在15世紀末16世紀初,全球各大洲當時形成的技術積累,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差異的關鍵因素。

作者也根據曆史事實,得出了兩個主要結論:

  • 第一,技術發展都是靠長期積累,而不是靠孤立的英雄行為。比如火藥和汽油的産生,就是各族群反複試驗而成功的;
  • 第二,技術在發明出來後大部分都會被使用,而不是為了滿足某種需要。是以,一旦某種發明出現,或者要讓發明持續出現,關鍵是如何說服當地社會采用新的發明。

再推而廣之,作者詳細梳理了技術史專家們此前總結的,影響技術創新的至少14種因素,涉及不同社會的經濟、組織、意識形态等各方面。但恰恰沒有一個因素與地理環境有任何必然聯系。

是以作者認為:這些影響因素顯然不能充分解釋各大陸在技術發展方面的差異。

0x2:有哪些因素導緻全球技術的巨大差異?

于是,在質疑完前面那麼多的解釋之後,作者提出了他對各大陸技術存在差異的核心分析,一共有三點, 

  • 一個是不同大陸開始糧食生産的時間早晚
  • 一個是各地人口的多少,這兩點互相關聯。因為農業生産導緻定居生活,相應的财産積累和社會分工,也會更早出現,人口增長也更快。于是,在其他條件都不變的情況下,在古代社會,技術發明最快的,往往是人口衆多、有很多潛在發明家、有很多互相競争的農業社會。
  • 最重要的一點是,技術傳播是否存在障礙。這個發現之是以重要,因為它直接和各大陸的地理位置,以及某個族群在大陸或大洲之間的地理位置緊密相關。它隐含的一個重要意思是,要擁有最多的先進技術,并不都需要靠自己發明,而是可以通過良好的地理位置獲得。比如中世紀的北非中東地區,地理位置上處于歐亞大陸的中央,從東面,可以得到來自印度和中國的技術發明;從西面,還能延續來自古希臘和整個歐洲的學術成果。是以當時伊斯蘭社會的技術傳播與積累非常有效,地理位置優勢幫了他們的大忙。

為了說明地理位置對技術傳播的影響,作者還舉了一個反例。你知道,直到近代社會,在有限的交通條件下,地球上最孤立的族群生活在哪裡?在距離澳洲100英裡的塔斯馬尼亞島上。他們沒有任何遠洋工具,而澳洲也是遠離歐亞大陸的孤立大洲。是以在過去上萬年時間裡,塔斯馬尼亞人幾乎同外界沒有接觸,除了他們自己的某些發明,他們得不到任何外來技術,是以長期處于原始社會。

不過,戴蒙德顯然不想成為“環境決定論”的機械辯護者。在這本書的第268頁,他一方面強調:各大陸之間在面積、人口、技術傳播的難易程度,和糧食生産的開始時間等方面存在着差異,這些差異又對技術的出現産生了某種影響。同時他也提醒說:所有這些影響都被誇大了,因為技術可以催化自身。

提醒完了,他關于技術差異的分析結論也更清楚了。他說:歐亞大陸在開始時的巨大優勢,是以就變成了從1492年起的巨大領先優勢,原因就是歐亞大陸獨特的地理條件,而不是那裡的人特别聰明。

0x3:總結

  • 歐亞大陸比非洲和澳洲有更多發明創造,不是因為歐亞大陸人更聰明更有創造性,也不是歐亞大陸對新生事物接受性更高。
  • 需求并不必然就是發明之母,很多新發明主要靠被好奇心驅使的人堅持不懈,社會經濟、組織和意識形态也會有影響。
  • 一個社會是否擁有領先的技術發明,和三個要素密切相關,也就是糧食生産開始的時間早晚、技術傳播的障礙大小,以及人口的多少。

八、思維腦圖

《槍炮、病菌、與鋼鐵》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