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噼噼啪啪”的響聲在樓下響起時,冉冉清香從這“噼噼啪啪”的爆裂聲中袅袅升起時,我便知道紅爺爺和紅奶奶又開始忙活起來了。
那對老夫妻是梅州人,說的客家話那種咬文嚼字的感覺極好玩,感覺方方圓圓的,有些聽不懂卻又倍感親切。爺爺單名一個“宏”字,至于姓倒是早已忘了,隻記得穿着紅圍裙的“紅”奶奶總是在裡屋喚外屋的他作“阿宏”,我們便這樣叫起來。
哦,忘記說了,那對老夫妻開了一個炒貨鋪,炒貨鋪前品種繁多:黑色的瓜子,淡黃的花生,乳白的米糖,淺棕的杏仁……巷裡的孩子經過攤前,總是吮着手指拉着爸爸或媽媽的衣角,移不開腳步。我最愛他們鋪裡的紅皮花生。殼兒色澤素美,薄而易碎,隻輕輕一捏,便是兩三粒飽滿的花生仁兒。又隻需輕輕一撚,吹去紅色的外皮,白中隐一層淡黃的花生粒便瑩然立于掌心。吃起來,唇齒噙香,久久不能淡去。
炒瓜子的永遠的紅爺爺,因為鏟子又大又重,較小的紅奶奶揮不起。冬日的午後,他将脫下的棉襖草草紮在腰間,露出裡頭脫了線頭的針織衫。雙手緊握一柄大鏟,奮力在黑色大鍋裡攪動,那令全巷孩子都垂涎三尺的“噼噼啪啪”聲就這麼響起來了,把我們全從美美的午覺中勾起來。
聽着那“噼噼啪啪”的聲音,真是感覺全身每一個細胞躁動得如同那大鍋中的果仁一般一一炸開,小孩的饞嘴天性又仿佛使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在叫嚣着要吃要吃。從零錢罐中摸出幾個硬币,連大衣都沒穿就風風火火地沖下樓。紅爺爺每次見了我這樣,都用鏟子翻動一下還有餘溫的果仁讓我暖暖手,然後我再買上那麼一兩小袋,放在櫃台上,就跑進裡屋找紅奶奶去玩了。紅奶奶的屋子裡總有那麼兩三個小孩在玩,她的人極好,典型客家人的溫婉性格,我每次走前她總不忘偷偷抓着我,往我口袋裡放上那麼兩三粒糖炒栗子,每逢佳節更是大氣的直接送一紙袋。
這“噼噼啪啪“的聲音仿佛是一道鈴聲,不僅提醒了我栗子又開炒了,可以去吃了,還提醒我是時候去陪陪老夫妻兩了。每當我循着爆炸聲去他們鋪裡玩時,他們的笑臉,竟勝過泛有漣漪的湖泊。
在我看來,這“噼噼啪啪”的爆裂聲是幸福的鈴聲,幸福與它同形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