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雨點以高速落在地面上,濺起一個個水泡。
隔着遠遠的雨幕,依稀看到一個矮小的人影站在那兒,那頭雪白似蘆花的頭發在風中狂舞,我拉緊書包,奮力朝人影跑去,那是我的奶奶。
幾十米,似乎很短卻又很長,往事如電影回放般,浮現在腦海中……
從小,我就有個怪癖,特别喜歡聞我奶奶的頭發,無論是剛洗過的還是充滿汗臭味的,隻要我一有時間,就會去聞,深吸一口,鼻子裡滿萦着頭發的氣息,啊,真香!每當這時,旁人總會笑話我,說我傻,頭發,有什麼好聞的?我卻不以為然,驕傲地昂起頭說:“我喜歡!”其實,我是真喜歡,因為喜歡奶奶這個人,而喜歡她的頭發。
小時候,奶奶對我的寵愛是出了名的。記得上幼稚園那會兒,無論刮風下雨,她總是會準時到校門口接我,給我戴上口罩,裹得嚴嚴實實的。每日三餐也做得是美味無比,引人食欲大開。我總以我有一個好奶奶而自豪。
漸漸長大了,老一輩人與這一代人的分歧也就慢慢顯現出來。換了新觸屏手機的她,因為之前隻接觸過老人機,是以有許多功能都不會用。然而我教了一遍又一遍,她也總是忘得很快,兩三天就又過來跟我問東問西,扯這扯那,我每次都會粗暴地打斷她的言語,然後回房;送我上學的路上,她總是大聲嚷嚷地跟我講話,感受到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的眼光,搞得我好不尴尬……漸漸地,我厭倦了,對奶奶的态度是一次比一次差。直到……
那是周五的傍晚,天陰沉沉的,因為老師拖課而坐在教室裡的我,正煩悶地望着窗外。盡管隔着一層玻璃,也能聽到窗外肆虐的狂風,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在玻璃上畫出了一道道弧線。
終于,下課了。我抓起書包就往外沖,糟糕!今天忘帶傘了。我站在走廊裡,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沖回家。今天也沒叫家人來接我呐,該如何是好!咬了咬牙,捏了捏拳頭,我一下子沖進大雨裡,向大門奔去。瞬間雨水打濕了我的臉,頭發粘在臉上,濕淋淋的,也遮擋着我的視線。我咬緊牙,不顧一切地往前奔去。離門還有三四十米的時候,隔着雨幕,我仿佛又看到了一頭雪白似蘆花的頭發在風中狂舞。這熟悉的身影,那是……我定了定神,那是,我的奶奶!畫面漸漸清晰起來,我看到奶奶正扶着電瓶車在牆角站着,狂風将她身上的雨披吹得高高飄起,也似乎要将她矮小的身軀吹倒。此時此刻,她正一臉焦急地望向裡面。我心頭一激動,趕緊喊道:“奶奶!我在這兒!”說罷,便加速跑去。一下子沖到奶奶的身旁。奶奶心疼地看着我濕了的全身,趕緊讓我坐在後座上,并幫我穿上雨披。
坐在後座上,我望着奶奶因焦急而未戴上雨披帽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心中某種情緒仿佛在這一刹那釋然了。我伸出手,環住了奶奶的腰,緊緊地,将雙手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