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帶着絲絲涼意的夜,黑暗吞噬了生活的種種雜念,埋在心底的情感卻瘋狂地生長。外婆,我是多麼渴望再次見到您,再次嗅到小院中的梧桐花香。
彼時正值暖春,您披着淡紫色的披肩,坐在開滿花朵的梧桐樹下,溫暖的陽光透過花間的縫隙落在您身上,也開出了朵朵小花。年少的的我玩皮地爬上您的老藤椅,興奮地跳着,把您的椅子弄得吱呀作響。您并不惱我破壞了您午後甯靜的冥想,隻是用枯瘦的手把我貼在額頭上的碎發理整齊,系好我散開的發帶,把我摟在懷裡,讓我休息一會兒。
您把泡好的熱茶遞給我,不知為何,在已有些熱的天氣,您的一杯暖茶倒使我平靜下來。我笨拙地仿您的模樣吹去袅袅熱氣,聽您講茶,講老莊,講陶淵明的菊,講周敦頤的蓮。您告訴我“人間有味是清歡”,為人處世當如東坡般曠達,随遇而安。那時的我并不知随遇而安為何意,隻是覺得做人當如這梧桐花一般,撐起個小喇叭,面朝太陽,向他人傳遞溫情。
我跳下藤椅,找來一根木棍,想要摘花吃花蜜。我不管什麼技巧,舉着棍子,向頭頂淡紫色的天空掄過去。樹枝折斷,梧桐花簌簌落下,花香溢滿小院,我卻看到您心疼得搖了搖頭。我興奮地撥下花托,去吸喇叭中的蜜,可那花蜜卻少得可憐。您招呼我過去,緩緩拿出一個盒子,那裡面是您拾的落花,朵朵完整精緻,濃郁的花香告訴人們那花艙中裝滿了生命的瓊漿,那是這朵花用一個春天釀成的最馥郁的蜜。“孩子,有時候你得學會等待,等待時光把最美好的東西沉澱,而不是一味地向前,一無所獲。”您這樣對我說。
此時正值寒夜,而記憶的溫暖卻不減分毫。外婆,如今我已學會了安靜,懂得随遇而安,心中堅守着小院的暖陽,等待生命花開,可為什麼我總是無法抑制對您的懷念,心中總是一陣陣湧起暖流。
我漸漸明白,是您的教導溫暖了我幼小的心,您的溫情缤紛了我成長的路。
您的愛如同時光裡的吻,埋了很久,又藏得很深。
于夢中與您重逢,您一如當年,不曾老去,在淡紫色的雲朵下,用梧桐花蜜為我沏一杯名為愛的溫茶。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