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最近或許是“水逆”,諸事不順:不是牙出了毛病,吃不了冰的硬的;就是傷了腰,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可把奶奶給忙壞了。
自打我有記憶起,印象裡的爺爺奶奶總像冤家似的。奶奶是個閑不住的人兒,洗衣擦地燒飯,樣樣都是“精益求精”的,而爺爺卻不一樣。爺爺是個慢性子,喜歡書畫,常常在書房裡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偶爾畫具忘記收了,或是墨水灑出來了,兩人自然少不了一通拌嘴。
是以我想,爺爺這回卧床,奶奶和他豈不是要吵翻了天?
那天晚上,爸媽有聚餐,便把我一個人丢在了奶奶家。我素來挑食,想着奶奶是最清楚不過我的口味,又有一手好廚藝,端上桌的一定都是我愛吃的。
然而吃晚飯的時候,我卻傻了眼——怎麼盡是些我不愛吃的豆腐幹啊,魚啊之類的?這些東西我從來都是一口不碰的呀,奶奶怎麼會燒這些呢?
我帶着滿肚子的疑惑,心不甘情不願地扒着飯。爺爺因為腰不好,不跟我們一起坐着吃,餐桌上一時間安靜極了,隻有奶奶的筷子碰到盤子時頻繁的響聲,我詫異極了,奶奶食量一直很小的呀。
于是偷偷擡眼去瞧:奶奶舀了小半碗的豆腐,卻不吃,反而轉身戴起老花鏡,夾了一筷子最嫩的魚肉,一點點挑着魚刺。我終于藏不住心底的疑惑了:“奶奶,您又不吃,夾這麼多幹嘛呀。”奶奶聽了這話,愣了一下,才笑道:“傻丫頭,這不是奶奶吃的,這是夾給你爺爺的。”爺爺?這回我愣住了,“爺爺最近牙不好,是以奶奶給他燒了些豆腐。這魚呢,是補身子的,對他的腰也好……”奶奶挑好了魚刺,摸一摸碗,見還是溫熱的,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去喊我爺爺了。
我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半天回不過神來,腦中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回放着過去的場景。他們發過火、拌過嘴,從來不明說自己的擔憂或是關心,但那些擔憂或是關心從沒有消失,而是更真切的,藏在了更深的心底。
眼前像是籠上了一層薄霧,我鼻頭發酸,怔怔的想——幸福,或許就是這樣的。
簡簡單單,平淡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