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不禁感歎:“怎麼就沒有得到母親的幾分白皙呢?怎麼天生就是黝黑的皮膚呢?”
本不喜歡黑色的:“你的白鞋怎麼才穿一天就黑啦?”“得戴帽子,不然要曬黑了!”“真是黑心的無良商家!”但隻是喜歡那香噴噴的藝麻糊融化在齒間的甜軟,便又對黑色産生了美好而溫暖的記憶。想來也是奇妙,那一顆顆逗點大小的芝麻,為什麼能吹出包裹身心的黑色泡泡呢?黑色的美味還有藍莓,藍黑色的皮下是冰涼的清甜味道;可惜北方藍莓不常有,隻好當作寶物一點點細細品嘗。總有營養專家呼籲“多吃黑色食品”,這可讓我更加開心起來了——世上竟還有不是垃圾食品的美味!
環顧四周,黑色的物品好像有些稀缺;但貼近細看,每一個彩色的物品,竟都跟着一隻黑色的影!黑色總是無處不在的。
沒見過魔女的黑貓,蝙蝠倒是見過。某一天晚上,幾個三角形的輪廓從空中掠過,一同玩耍的孩子們便驚叫起來。可惜此後再沒尋到了。在地上啄食的喜鵲也是黑色的,可惜它們太不忠心:拍拍翅膀起飛,雪白的肚皮就揭露了它們的叛變。
大多黑色總有些霸道——像要把一切顔色同化。但也有溫柔的黑。畫油畫時有種顔料“象牙黑”,色如其名,薄薄透透,心軟到隻能使碰到的彩色稍稍變深,更别提覆寫了。也有過于固執的琴鍵上的黑,黑到反光,卻不願觸碰一點身邊的白鍵;便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裡,堅硬,倔強,固守着自己的一個音符。
宇宙最開始便是無盡的黑色吧,黑色中孕出了光,黑色中孕出了熱,黑色中孕出了人類推出和未推出的一切理論,黑色中孕出了彩色。若有一天宇宙毀滅便也是黑色吧,它要把自己交出的一切收回囊中。黑色大概是一份禮物:它給你一個閉眼後的,隻屬于你自己而又屬于所有人的,喪失感官的無邊世界。
又有什麼理由,能由黑色聯想到污穢與邪惡呢?黑就是最純粹的黑,最幹淨的黑,不摻雜質的黑。黑玉難道就不是無暇的玉麼?如果不小心加入了白色或是什麼,黑色早就不再是黑色,卻是生生擔上了污名。
有時看到黑色的眼睛,好像要被吸進去。實體老師說,我們看到的顔色是物體沒有吸收而反射出的色光。那黑色是不是最包容的顔色,願意接納所有色彩?不清楚,但黑色眸子中總是有光的。
再擡頭,還在鏡子前走神。影子化作一匹黑馬,載我去向黑夜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