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整個中國都籠罩在戰争的陰雲之下。蘇聯在中國北方邊境線上部署了三個集團軍群總數一百多萬的軍隊,中國的近鄰印度也和中國的邊防部隊不斷的發生摩擦,島上的國軍見此情形覺得有機可乘,摩拳擦掌的準備反攻回來,同時美國的第七艦隊也進入了應戰狀态。中國政府的高層感受到了國際敵對勢力的威脅,不斷進行戰略部署上的重新調整,軍隊擴編,備戰備荒,深挖洞,廣積糧,群衆們積極進行防核防化防空襲的三防演練。 我回城探親的時候有人告訴我内部消息,我父母的問題很快就将得到組織上的澄清,證明我祖父不算地主,他的成份是中農,是以他們被釋放出來是遲早的事,這時由于解放軍大量征兵,我父親以前的一位老戰友讓我當了“後門兵”入伍。 我爹的戰友陳叔叔是軍分區的總參謀長,當年第九兵團入朝參戰,冰天雪的蓋馬高原,十幾萬志願軍合圍了美軍最精銳的海軍陸戰隊第一師,美軍航空兵投擲的大量航空炸彈、凝固汽油彈,把深夜的天空都照成了白晝,冒着美軍鋼鐵彈幕所組成的火力屏障,志願軍象潮水一般,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沖鋒…… 在那場殘酷的戰役中我爹冒着零下四十幾度的低溫,把身受重傷的陳叔叔從死人堆裡背了出來,到了救護所的時候,兩人的身體被身上的血水凍在了一起,護士用剪刀剪破了皮肉才分開。他們之間的友誼已不能用生死之交四個字來衡量,而且我父母的曆史問題也快要解決了,現在安排老戰友的兒子參軍,對一個分區參謀長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人養成走後門的習慣就是在部隊裡最先開始的。 陳叔叔問我想當什麼兵種的兵,我說想當空軍,聽說飛行員夥食好。陳叔叔笑着給了我一個腦锛兒:“戰鬥機哪有那麼容易開的,你小子給我到野戰軍去,好好鍛煉幾年,等提了幹,再把你調到軍區機關來工作。”我說回機關工作就算了吧,我還是願意留在基層部隊,辦公室呆不慣。 想回崗崗營子和小胖燕子他們告别,但是時間上不允許,就給他們寫了封信,心裡覺得挺過意不去,自己去部隊當了兵,留下好朋友在山溝裡插隊,怎麼說也有點不能同患難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我三個月以後就沒有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在山裡當知青有多舒服。 我被征兵辦按排到了一隻即将換裝為裝甲師的部隊中,沒想到陰差陽錯,剛在新兵訓練營苦熬了三個月,中央軍委一紙指令,這支部隊就被調往了青藏高原的昆侖山口六十二道班兵站,全師改編為成工程兵部隊。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不奇怪,當時的情況是全國的部隊都在挖洞搞人防建設,各種洞,防空的,彈藥儲備的,戰略隐蔽的等等,全軍幾乎沒有不挖洞的部隊,所不同的是我所在的部隊由業餘挖洞,轉變成職業挖洞,我們的任務是一級機密,要在昆侖山的深處建設一座龐大的地下戰備設施,雖然沒有明确的告訴士兵們這個設施的用途,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能猜得到吧。部隊中有保密條例,是以大夥平時從不談論這件事。也有傳聞說完成了這次的工程任務,我們還要被編回到野戰軍的序列中去。 昆侖山口也稱昆侖垭口,海拔4767米,在地質學的角度上來講屬于“多年凍土荒漠地貌”是由古代強烈腐蝕的複雜質變巖構成,我們師從上到下,除了會挖戰壕之外,對土木工程建築施工一無所知,是以部隊裡派來了很多工程師技術員指導工作,對指戰員們進行為期五個月的強化教育訓練,我所在的一個班就作為先遣小分隊率先向南經過“不凍泉”進入茫茫昆侖山的最深處,我們的任務是去尋找适合施工的隐蔽地點。 “不凍泉”位于昆侖河北岸,又名昆侖泉,花崗巖闆圈成了池壁,池中清澈的泉水萬年不停的噴湧而出,即使嚴寒的冬季也從不封凍,誰也不知道泉眼下面通着哪裡。上級傳達了紀律,指令士兵不許在這裡洗澡,因為當地藏民視“不凍泉”為神泉,時常對泉水膜拜。以前西藏剛解放的時候,進藏大軍途徑此地,那時候還沒有釋出這些規定,有三名戰士在泉裡洗澡,都給淹死在了泉眼裡,死因據說是因為泉水中含有大量的硝磺,他們的墓就安在離這不遠的兵站,我們小分隊最後的補給站也設在那裡。 終于進入了昆侖山,幾乎所有的人都産生了嚴重的高原反應,人人的臉都憋得發紫,目光也變得模糊,在我們的眼中似乎産生了幻覺,巍巍昆侖的千丘萬壑,如同一條條滾滾向前的銀灰色巨龍。而我們這支十多個人組成的小分隊在這雄渾無際的山脈中顯得還比不如一隻小小的螞蟻。 我在行軍的路上想起了祖父傳下來的那本書,那書上曾說昆侖群峰五千乃是天下龍脈之祖,這些山脈中從太古時代起直到現在,裡面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相傳西藏神話傳說中的英雄王格薩爾王的陵塔和通往魔國的大門都隐藏在這起伏的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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