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銀行資本投資戰争盈利十倍
文/劉黎平
現假設你是公元前二世紀關中地區的一名小列侯，正值“文景之治”的盛世，成日裡在長安城飲酒遊樂，鬥雞走馬，享受太平時代的紅利。
忽然有一年，也就是公元前154年，漢景帝三年，發生戰争了，挑戰的一方是吳、楚一帶的劉姓諸侯王。朝廷給了你采邑和封地，如今朝廷有戰事，你當然得效力。你不僅要上前線拼命，而且還得拼錢，參軍經費得自己籌集，什麼戰馬、盔甲、刀槍和弓箭，都得自己籌備。正好那一段時間你手頭緊，戰事又迫在眉睫，上哪裡籌款去？誰又能提供這一筆款項？
奉命上前線到哪裡去籌錢
問題一：奉命上前線到哪裡去籌錢
我們還是從代入者的角度來看這場戰争吧。你是西漢初年漢景帝時期的列侯子弟，過着快樂的小日子，忽然在公元前154年的某一天，戰争爆發了，傳來的消息說，造反的都是漢王朝的劉室宗親—吳王劉濞、楚王劉戊、趙王劉遂、濟南王劉辟光、淄川王劉賢、膠西王劉昂、膠東王劉雄渠。
帶頭的是吳王劉濞，事情鬧得很大，連殺了國相晁錯都阻止不了七國的兵鋒。具體的戰争情形，大家可以翻曆史書去，我們今天主要講的是作為列侯子弟的你，在這場事變中該怎樣處理和自處。
朝廷給了你采邑和封地，也給了你關中的戶籍，如今朝廷有難，奮起報恩那是必須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跨上戰馬，拿起刀槍上前線平叛。
戰馬在哪裡？對不起，自個去買；刀槍弓箭在哪裡？對不起，也要自行購買；路上的幹糧在哪裡？對不起，還是要自己買。君不見後來的《木蘭辭》也這麼寫道：“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鞯，南市買辔頭，北市買長鞭。”一切軍用裝置都得自己掏腰包。
君不見更往後的十九世紀的法國小說《三個火槍手》裡，皇家火槍隊的成員随紅衣主教黎塞留去和西班牙作戰，包括鞍馬、刀槍、弓箭、火藥乃至路費等一切都得自個掏腰包，弄得三名資深火槍手和一名實習隊員愁眉苦臉，四處借錢，其中一位名叫波爾多斯的火槍手不得不出賣色相，向一位老年貴婦人讨要出征費用。
打仗，不隻是朝廷花錢，自己也得花錢。
作為列侯子弟的你，忽然發現手頭很緊，鬥雞走馬還行，買裝備上陣就不行了，劍要買最鋒利的，盾牌要買最堅實的，戰馬要買跑得快的，絕對不能買劣質的銀樣镴槍頭，否則不僅報不了國，恐怕連自個的小命都保不住。
戰争形勢不明朗各大機構惜貸甚至不貸
問題二：戰争形勢不明朗各大機構惜貸甚至不貸
上陣的經費從哪裡來？當然，生活在公元前二世紀中期的長安的你，不會不了解當時京城的資金借貸機構，長安城有的是借錢的地方，很多大富豪都開設有借貸和投資業務，例如西漢富豪榜上的田牆、田蘭，還有安陵街區的杜家，都是有錢的主。好，你就跟這些人家借錢去吧。
你興緻勃勃地來到這些富豪開設的貸款中心，當時管這些機構叫“子錢家”。然而，一個恐怖的事實擺在面前—當你辛辛苦苦排隊到了“子錢家”的營業大廳時，該機構卻挂出說明書：“鑒于目前戰争形式不明，風險過大，收益渺茫，本機構不向任何參與七國戰争的人士貸款，也不做與此相關的風險投資，敬請諒解。”
這可不是杜撰的，當時的金融業務在七國之戰時确實極其謹慎，很怕資金打水漂，因為七國部隊正在中原一帶與梁王的部隊糾纏，而朝廷的軍事指揮官周亞夫堅壁自守，不肯出師決戰，軍事局勢的迷茫導緻金融機構惜貸。《漢書·貨值列傳》曰：“子錢家以為關東成敗未決，莫肯予。”
這下你着急了，不得不拿出昔日交情來說話：“大爺我平時還幫你們總經理跑腿催過債呢，今天怎麼就不給這個面子呢？”這也不是杜撰的，東漢的經濟學家桓譚也說：“今富商大賈多方錢貸，中家子弟，為之保役。”富商大賈放高利貸，中等人家子弟替他們催債。
然而，金融機構和風投專家就是不理睬你，因為平常你也得仰仗這些大富豪過日子。《漢書·食貨志》有記錄：“封君皆低首仰給。”有采邑和封地的列侯都依靠富豪的借貸來維持生活。
這時候的你，束手無策，一幫和你一樣借貸無門的子弟又偷偷告訴你：“哥們，了不得，如今和朝廷作對的諸侯王劉濞，就是個有錢的主，憑着一座錢山和朝廷決戰呢。”
這是咋回事？
原來，七國之是以敢和朝廷打，也是因為有錢。吳王劉濞敢和他的侄子漢景帝叫闆，是因為他手裡攥着一座山，這山不是金山銀山，卻勝似金山銀山，它是一座銅山，能鑄錢。
劉濞是漢高祖劉邦的侄子，和漢文帝是堂兄弟，是漢景帝的叔叔，貨真價實的“皇叔”。他的封地在吳國，在他地盤上有一座郡，叫豫章郡，這裡有一座銅山，可謂天賜其便，山上能挖銅鑄錢，海裡也能“煮”出錢來，“招緻天下亡命者盜鑄錢，東煮海水為鹽”，鑄币業和煮鹽業發達，不愁沒錢，是以治下的老百姓可以免稅，甚至有補貼。例如百姓為了免于兵役，會出三百錢雇人代替當兵，而在吳國，這三百錢就由劉濞撥款解決。
因為手裡有銅山和鹽海，有一大把資金，是以劉濞開的支票特别大，和西漢開戰，如果能斬捕大将，“賜金五千斤”；斬捕列将的，“賜金三千斤”；斬捕裨将的，“賜金二千斤”……
而西漢這邊，雖說國庫裡的錢也多得發黴，穿錢的線都斷了，但列侯子弟上前線還是得自個掏錢。
西漢王朝和劉濞聯軍也是拿着錢互相砸啊。
大問題不說了，還是回到小問題上來，在公元前二世紀中葉當列侯子弟的你，在長安各大金融機構惜貸的情況下，怎麼籌集資金上前線？
解決途徑：民間資本果斷放貸
三個月獲利十倍
當作為列侯子弟的你，走遍田家和杜家的金融借貸機構而無果的時候，忽然傳來一個好消息，長安城另外一家金融機構—毋鹽氏借貸中心願意給你提供适當的資金幫助。
當時的列侯子弟和良家子都接到毋鹽氏“子錢家”的廣告單，說該機構願意給各位子弟提供資金幫助，總資本額為“千金”，隻要立下字據，資金馬上到位，有現錢拿。
這是一家新起的财團吧？可信嗎？管它呢，手裡有資金就行。于是，你跟着其他子弟一窩蜂往毋鹽氏的營業大廳跑。這家公司很看好西漢這方面，雖然五十萬大軍直逼關中，但還是願意将金融的天平完全傾向于西漢王朝。
錢可以借到了，抵押也很容易，你拿自家的采邑和封地抵押上去就行了，然而，痛快的前期兌現必然連帶着不痛快的後期兌現：請看清楚了，本機構的貸款利息是1000%！“其息十之”。這不是搶劫嗎？
當列侯子弟們還在猶豫的時候，毋鹽公司的人就擺出傲慢勁了：嫌利息高？行，你不借就是了，戰火都燒到屁股了，上不了前線，你們自個看着辦吧。
無奈，你隻好簽字畫押，将這筆救命錢拿到手再說，急匆匆地買了軍事裝置，跨上駿馬，操起長槍盾牌，背好弓箭，出發上戰場，一身铮亮的裝備，全是毋鹽氏公司提供的。還債的事，打完仗再說吧，誰知道戰争會怎麼樣呢？要是殺得兩敗俱傷，到時候看你跟誰要債去。
誰承想，軍事天才周亞夫指揮棒下的戰争，卻朝着有利于毋鹽公司資金收益的方向走，短短三個月，叛軍被平息了。你凱旋歸來，滿有斬獲，在長安城歡迎你的人流中，也有揮舞着賬單的毋鹽公司，向你友情提示：請按利息還款。用什麼來還？除了戰利品，主要還有采邑的收入，顔師古為《漢書·食貨志》做的注解是這樣寫的：“後方以邑入償之。”用你采邑封地上的收入分期還款。
“子錢家”毋鹽作為一家金融機構，似乎是懂軍事的，在軍事走勢極其不利于西漢王朝的時候，它卻大膽向西漢方面放貸，真所謂在别人膽怯的時候瘋狂，結果杠杆效應發生了，三個月下來，擷取利潤十倍。從此，大漢帝國關中地區崛起一家新的金融集團—毋鹽氏公司，一度成為關中首富，“用富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