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79年7月11日上午8點多,一輛列車停在了一個叫做“繁昌”的站台,時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的萬裡趕緊走上前,緊接着,鄧小平走下列車。
鄧小平伸出手,握住萬裡的手,萬裡高興地說,“終于把您盼來了,安徽人民早就盼着您來了!”
圖丨鄧小平
登山的經驗
鄧小平此行的目的,其實是黃山。他是喜歡登山的人,1949年的時候,就跟陳毅一起登過泰山,這次外出視察,來到安徽的第一站,鄧小平就定在了黃山。
考慮到鄧小平舟車勞累,繁昌縣委負責人便建議鄧小平先去縣城休息一下,鄧小平笑着擺擺手,“不麻煩了,一休息就走不了了。”
說完,他上了一輛中型面包車,省委事先給他準備好的小轎車連看都沒看一眼。
因為上的是大家同坐的面包車,這一路有不少人跟他說笑,可惜車上沒有空調,7月的皖南,驕陽似火,鄧小平時不時就要掏出帕子擦擦汗。
圖丨觀瀑樓
中午12點半,一行人到達了黃山觀瀑樓,這是建于1954年的二層小樓,位于黃山溫泉景區,董必武、劉伯承、陳毅、郭沫若等人來到黃山後,都曾在這裡居住。
在觀瀑樓吃過午飯,鄧小平便去到了樓後的山道上,漫步遊覽了桃花潭、白龍橋、花房等景點後,他又興緻勃勃地去了桃源亭。
在這裡,能夠看到高聳入雲的險峻群山,鄧小平的女兒鄧楠有些擔憂地問爸爸,“這麼高的山能上去嗎?”
鄧小平肯定的回答,“氣可鼓不可洩,我們一定要上去,我們一定能上去!”
傳回觀瀑樓後,萬裡對鄧小平說,“明天上山,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滑竿(簡易竹器轎子)。”
萬裡是考慮到鄧小平已經75歲的年紀和身體,才想出此策,沒成想,鄧小平當即拒絕,“我不坐滑竿,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要步行上去。”
圖丨萬裡和鄧小平
當時正值暑假,登山的遊客特别多,萬裡擔心鄧小平的人身安全,準備了完善的安保工作,對此,鄧小平也提出了兩條的要求,
“第一點,不能因為我來黃山,就妨礙群衆登山;第二點,這次是利用休假時間來黃山的,對外就不要宣傳了。”
萬裡明白鄧小平的意思,他點點頭,“那就和群衆一起同行吧。”
7月12日清晨,天朗氣清,鄧小平迎着徐徐清風,和随行人員一同來到玉屏峰上山路口的慈光閣。
他穿着一雙四川常見的圓口黑布鞋,手拄拐杖,從車上緩緩走下,周圍等待着從業人員和聞訊趕來的群衆,一看到鄧小平的身影,爆發出熱情的歡呼。
鄧小平帶着微笑揮手緻意,他堅定地說,“謝謝同志們的鼓勵,這個山,我一定要上!”
順着陡峭的山道,鄧小平一步一步往上走,一路上,有很多遊客認出了他,不禁大聲歡呼,“小平同志,您好!”
還有的人擁上前,和鄧小平同行,等鄧小平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幾百人跟着一起走了。
鄧小平走到路邊,對着人群大聲說,“請同志們先走!我年紀大了,走得慢,還是請同志們先走吧。”
聽了鄧小平的話,遊客們緩慢的向前走去,所有走過鄧小平面前的遊客,他都會友善的打招呼問好。等到人群走得差不多了,鄧小平才繼續登山。
中午,一行人來到半山寺,鄧小平一邊向住持了解黃山的曆史典故,一邊吃着随行人員帶來的幹糧。
住持見鄧小平隻吃幹糧,有些過意不去,提出加兩個菜,鄧小平欣然接受住持的好意,“那好啊,你的一番熱心,我就吃啦!”
吃過午飯後,僧人又敬上一碗香茶,鄧小平端起喝了一口,“味道真好”。
在寺中休息片刻,一行人又出發了,走了挺長一段時間,随行人員擔心他體力不支,便勸他走慢點,鄧小平哈哈大笑,
“這個事,你們不用教我,我比你們有經驗,長征的時候,不少人都跑垮了,我還是越走越有勁。”
随後,鄧小平還向大家介紹了自己的“經驗”,“一是要把褲腿卷到膝蓋上面,二是走起來步子不要太快。”
随行人員按鄧小平說的試了一下,發現确實比普通走要輕松很多,一行人越走越來勁,下午便登上了海拔1680米的玉屏峰。
一路上有這麼多人碰見鄧小平,鄧小平來登黃山的消息早就已經一傳十十傳百了,來到玉屏峰,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
看到這麼多遊客,鄧小平有點擔憂地問,“這麼多遊客的吃住都解決了嗎?”黃山管理局的負責人回答,“已經解決了”。
鄧小平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還是不放心,又派人去了解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
當晚,鄧小平住在了玉屏樓三樓的一間客房,吃的是按他要求準備的四菜一湯,鄧小平特别高興,“這樣好,吃的問題不能太複雜。”
圖丨玉屏峰
給學生們簽名
7月13日,鄧小平早早起床,這一天,他準備去登黃山北海的高峰。
這一天天氣很熱,鄧小平走了六七裡,頭上的汗就已經止不住了,他一邊擦汗,一邊叮囑後面的年輕人注意安全。
因為前一天出現了人群聚集的情況,是以保衛人員稍稍控制了一下上山遊客的數量,他們并不想讓鄧小平知道此事,因為鄧小平此前專門交代過,隻是,他們實在是擔心鄧小平的安全問題。
盡管此事做得很謹慎,但還是讓鄧小平察覺到了,他非常嚴肅地再次重申,“讓群衆上山!不要搞得戒備森嚴!”
圖丨黃山北海
路上遇到擺攤挑擔的老鄉,鄧小平就會讓到路邊,還招呼随行人員給人家避開路,讓老鄉先行通過。
鄧小平還很喜歡跟遊客們聊天,詢問大家來自哪裡,得知有北京、上海、廣州、杭州等地,鄧小平高興地說,“這麼遠也來,真是來自五湖四海啊!”
鄧小平還遇到了背貨上山的農民,看到他們滿頭大汗的樣子,鄧小平對黃山管理局的負責人說,“把四菜一湯的标準再降低些,減些菜,農民在這麼崎岖的山路上把這些東西背上來,多不容易啊。”
走着走着,鄧小平的妻子卓琳突然喊道,“老爺子,孩子們要你給他們寫個字!”鄧小平走過去,才知道是一群大學生上山遊玩,沒想到遇到鄧小平,便提出想要鄧小平簽名留念。
鄧小平爽快答應,學生們興奮極了,從包裡掏出小本子,圍在鄧小平身邊,等着鄧小平一個一個的簽名。
圖丨鄧小平和女學生合影
正簽着,突然有幾個女生氣喘籲籲地跑來,她們是複旦大學新聞系的學生,趁着暑假和同學們來黃山遊玩,本來都已經下山了,聽說鄧小平也來了黃山,專門又追随而來。
她們紅着臉,激動地對鄧小平說,“小平同志,我們都很想見到您,看見您年紀這麼大了,還親自登山,知道您身體很好,我們非常高興!”
鄧小平看見這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欣慰地笑了,簽完名,還答應了她們合影的請求。
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很多人,一行人的程序稍稍有些慢,接下來,鄧小平一鼓作氣,直接登上海拔1840米的光明頂。
鄧小平專程去到位于光明頂的黃山氣象台和701廣播電視轉播台,慰問了堅持在高山上工作的幹部職工。
下午兩點左右,鄧小平登上山頂,遊客們聽說鄧小平來了,自發列隊歡迎,鄧小平一一握手,“上黃山這一課,我是合格的,大家都是合格的!”
7月14日,鄧小平去清涼台看了日出雲海,面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鄧小平情不自禁道,“像在仙境,像在天上。”
接下來,鄧小平的目标是海拔1668米的始信峰,始信峰險峻陡峭,遊客衆多,很多人勸他不要上去,鄧小平堅持要上,“無限風光在險峰嘛,爬山就是要吃苦,豈有不上之理。”
就這樣,鄧小平邁着穩健的步子登上了始信峰,随行人員介紹,說古代遊人來到這裡後,感覺如入畫境,似幻而真,始信黃山風景奇絕,故取名始信峰。
鄧小平一聽,随即登上始信峰最險處,他居高臨下,欣賞着“神仙下棋”“猴子觀海”等奇觀,不由得發出贊歎,“黃山太美啦!”
圖丨鄧小平和香港演職人員合影
巧的是,鄧小平偶遇了正在始信峰拍攝電影《白發魔女傳》的香港演職人員,大家看到鄧小平,當即歡呼起來,團長走上前來,請求合影留念,鄧小平欣然同意。
當晚,團長在飯店向香港發消息,“特大喜訊!我們在黃山巧遇鄧小平!”第二天,香港各大報紙的頭條便被占據。
而鄧小平是在始信峰一側的北海飯店休息的,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才從後山步行下山,一邊走,随行人員一邊為鄧小平介紹當地有名的奇觀。
其中,有一塊怪石,随行人員指給鄧小平的時候,他覺得很像喜鵲,随行人員說,這就是有名的“喜鵲登梅”,然而,換個角度看,這“喜鵲登梅”便會變成另一幅景,叫“仙人指路”。
圖丨“仙人指路”
鄧小平按随行人員的訓示,來到一條小路,走了五六十步回頭一看,果然,“喜鵲”變成了“仙人”,好像在伸着胳膊為人們指路呢。
鄧小平饒有興趣地看着這變幻莫測的景色,随行的攝影師見此情景,抓拍了一張照片。
順着山路下山,鄧小平一路來到雲谷寺,這裡聚集了約500名等待鄧小平的職工和群衆。
鄧小平風趣地說,“我最後一個到的,還受歡迎啊?”在場掌聲、歡呼聲響成一片。
下午兩點,鄧小平回到了觀瀑樓,他感慨地跟随行人員說道,“黃山這一課,我完全合格!”
支援開展旅遊經濟
休息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鄧小平召開了座談會,聽取了安徽省委和徽州地委主要負責人的彙報,就黃山的旅遊經濟等問題做了重要訓示。
徽州地委書記魏心一向鄧小平介紹了當地的物産,鄧小平告訴他,
“黃山就是你們發财的地方,對黃山要好好整治,主要是服務品質,這裡是發展旅遊的好地方,要有個規劃。”
他非常堅定地對大家說,“你們要有點雄心壯志,把黃山的牌子打出去!”
圖丨皖贛線修建時的工程列車
說到這,鄧小平停頓一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外國人到中國旅遊,一般會花費1000美元,少了他們還不滿意,你們要很好的創造條件,搞好交通、住宿、裝置,上山的路要盡快修好,以後能夠開車上山,外國人和遊客可以租車。”
萬裡表示,黃山的道路現在還比較窄,會好好地整修,“皖贛鐵路已經在修建中了,屯溪機場也要進行擴建了。”
“蕪湖鐵路通到哪裡?”鄧小平問道。
“通到景德鎮,有了這條鐵路就好了。”
鄧小平點點頭,
“注意服務态度,清潔衛生很重要,你們搞旅遊的,要有點外語知識,旅社建築盡量搞的古香古色一點,每個飯店都可以搞些小賣部,祁紅世界有名,祁紅、綠茶之類的,可以搞些漂亮的小包裝,當紀念品,他們可以帶回去給親戚朋友,表示他們去過黃山了,了不起。安徽的筆墨紙硯也可以搞包裝,還可以搞些黃山風景明信片、畫冊,讓遊客買回去作紀念,這裡面大有買賣可做呢。”
除了對旅遊經濟有所訓示,鄧小平也就發展徽州經濟作了訓示,“山林可以搞經濟林,發展種植業和養殖業,建材也要發展,要指導農民如何去蓋房......”
圖丨魏心一
座談會一開就是兩個小時,當晚,魏心一帶着兩個竹雕筆筒再次來到觀瀑樓,“鄧副主席,這兩個筆筒是湯山一位退休老勞工花一個月時間雕刻而成的,是專門送給您的,表示對您的敬意,這是老勞工的一點心意,請您一定收下。”
聽了這番話,鄧小平接過筆筒,“老魏,請代我謝謝他”,接着,魏心一為鄧小平介紹了徽州四雕——木雕、磚雕、石雕、竹雕,鄧小平特别滿意,“這東西好,一定要大力發展!”
16日早上,魏心一再次來到觀瀑樓,請鄧小平為黃山題字,鄧小平答應,他拿起毛筆,蘸上墨汁,寫下“天下名泉”四個字,一連寫了6次,直到寫出了滿意的作品才放下筆。
8點,鄧小平向站在路邊的從業人員道别,随後離開了黃山。
這一次,鄧小平在黃山待了5天左右,不僅和大家同吃同住,還按标準交齊了全部的食宿費,就連大女兒鄧林買的一塊硯台,鄧小平都托人問好市場價,并一分不差的交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