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圖文以劇集主角亞當的口吻撰寫,
可能出現令你感到不适的描寫,
請酌情閱讀。
大家好,我是拿着手術刀穿着醫護工作服的代理主治醫師,亞當。
正如你所見,我是一名褲裆沾着不明液體的英國産科醫生。
這些體液與我的國籍無關,它的主人也顯然不是我,而是一名我在上班途中偶遇的臍帶脫垂的産婦。
等她的臍帶脫離身體,造成失溫,胎兒就會缺血而死。
于是我托着臍帶,以一個極為不雅的姿勢,和她一起被推進了手術室。
*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
還被迫穿着便服進行手術——這意味着我今天會裸奔回家。
嗯……這次血浸得比哪次都深,小老弟都被染紅了。
我有可能是以感染艾滋病病毒,而且沒有人會相信我是這麼得上的。
正如那些下體插入異物的病人,總是用“不小心滑倒了”當借口,哪怕那件異物上套着個避孕套。
而這些隻是我們工作的日常。
順帶一提,我們管上述現象叫“埃菲爾塔綜合征”。
在産科工作,你會見識各種奇奇怪怪的病例和病人。
就比如剛剛提到的“艾菲爾塔綜合征”的患者們:
他們中,有些是為了滿足特殊的癖好,雖然人類的性癖是自由的,但我還是建議他們去看看心理醫生;
還有的是出于實用主義的考量。例如這位女士,為了應付給她做尿檢的緩刑官,而在下體裡藏了一根試管,裡面全是别人的尿液;
而我最讨厭的一類人,純粹為了滿足該死的儀式感。
我在一位女士的體内,找到過一枚“彩蛋”,正當我打算順手處理掉的時候,女士卻讓我把彩蛋交給她丈夫——裡面是一枚戒指。
這TM是碳基生物能想出來的求婚方式嗎?
我隻有尊重祝福,衷心祝願這位老哥婚後生活快樂。
而和我遇到的各種各樣離奇的醫療事件相比,這些隻能算平平無奇。
請問:剖腹産中醫生最怕遇見什麼?
A. 新生兒對你豎中指
B. 新生兒的膚色和父母都不同
C. 鈍角
請作答。
答案是D. 醫療用具丢失。
某次剖腹産後,我們清點發現丢了一塊兒紗布。
遍尋無果,答案呼之欲出:
正當我要打開産婦剛縫合的肚子時,一名護士帶着剛出生的嬰兒回來了——
那塊消失的紗布,正被孩子攥在手裡。
一般隻有剖腹産的産婦,能享受在手術台上生産的待遇,順産的産婦們多半隻能在病房裡自然分娩。
說真的,這時候請一位牧師比請醫生的作用大得多。
不過也有順産的産婦,主動要求在水下分娩。
不是為了加速産程,或是降低剖宮産率,隻為吃掉自己的胎盤……
可惜她最後吃串了,我還沒來得及把胎盤取出來,她就迫不及待地把盆腔裡的血塊全都炫回了肚子裡。
而我,則在需要陪同政府高官巡查的當天,收獲了一件沾滿體液的襯衫。
真是意外之喜。
說到她,我就想起患有外陰癌的毒舌老太溫夫人。
當她出現在面前,你會情不自禁地大喊“呼聲護衛!”
外陰癌導緻溫夫人的子宮脫垂,我不得不把環形子宮托塞進她的私密處,這樣内部器官就能夠……呃……留在内部了。
子宮托存在的曆史幾乎和盆腔器官脫垂一樣長,大概是從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女人生完第一個孩子之後不久開始的吧。
你們恐怕很難想象,曆史上最受歡迎的子宮托曾經是洋芋——人們把削好的洋芋塞進去,所有東西就能各就其位了。
可怕的是,人體内溫暖又潮濕的環境,最适合根莖類蔬菜生長發芽,是以一旦姑娘們感到有東西要戳破內褲了,她們就要趕快修剪洋芋的綠芽。
扯遠了,說回溫夫人。
她是一個很堅強的老太太,生前成功得罪了醫院裡所有人,就連離世都不拖泥帶水。
前一天我還和她相談甚歡,第二天人突然就沒了。
溫夫人生前簽訂了“不搶救意願書”,我隻能等待她逐漸冷卻,再合上她的雙眼。
而我甚至不該參加她的葬禮,因為醫生和病人之間,需要保持“邊界感”。
世事無常,不能讓自己沉淪在情緒中,否則遲早崩潰。
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某次我誤診了一位産婦的先兆子痫,導緻胎兒早産。
*先兆子痫:指妊娠24周左右,在高血壓、蛋白尿基礎上,出現頭痛、眼花、惡心、嘔吐、上腹不适等症狀者。
盡管胎兒最終活了下來,我也受到了投訴,但這事兒成了我的心病。
打開冰箱,裡面是血淋淋的早産兒。盡管我是一位産科醫生,但死嬰也不該出現在檸檬旁邊;
為了彌補過失,我為早産兒織襪子,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手術的畫面;
電梯的鏡子裡,倒映出的不是我48小時沒合過眼的疲憊面容,而是懷抱死嬰的母親無助而又絕望的面龐;
哪怕是和夫妻沒羞沒臊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憶……
以至于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變得矯枉過正——哪怕病患屁股上長個痦子,都要被我推去ICU。
和我過于“豐富多彩”的見聞相比,我的生活則充滿苦難。
平均每周工作97小時,醒來在車上,睡着還是在車上。
做着幾乎要被懷疑出軌的高負荷工作,我的薪水卻低得可憐,此生與買房絕緣。
如海嘯般噴發而來的各種體液,使得我更換内褲的頻率比孩子換尿布都高——這讓我本就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
英國的醫患關系如此緊張,都歸因于NHS(英國的公共醫療保健體系)。
據說身邊所有跟NHS打過交道的人,都有一兩個恐怖故事可以講:
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創立于1948年,至今依然是世界上最為公平的醫療體系。
它一直秉承着三大原則:
滿足全體國民的需求;
提供免費醫療服務;
依據臨床需要而非支付能力給予治療。
随着人口增加和群眾動辄就醫的“不良”習慣,英國政府能提供的醫療服務已經遠遠跟不上需求。
國家醫療服務體系是如此人手緊缺、資金不足,所有從業人員不得不憑借個人毅力和良知,才能支撐着整個系統運轉下去。
我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日志中會出現這樣的字眼——今天要遊到冰島出産前門診。
2015年,英國衛生部長還強制推行了《初級醫生新雇傭合約》。
這意味着像我這樣的醫生,需要承擔更長的工作時間,還沒有任何津貼和補貼。
至于升職稱,英國醫生的職稱分為4個等級:
初級職稱:包括實習醫生和住院醫生。實習醫生的收入低,還啥都得幹;住院醫生的收入也沒高到哪兒去,需要輪調學習;
值夜班的住院醫生和主治醫生在樓下急診室接治新病人,你則在樓上病房裡孤軍奮戰……
就像在獨自劃動一艘巨輪,船還着火了,而且沒人真的教過你該怎麼劃船。
中級職稱:也就是主治醫生,最資深的值班醫生,大多數情況下要在深夜孤軍奮戰;
副進階職稱:顧名思義,就是副主任醫生,他們的醫術決定産婦和孩子能否活着離開手術台;
進階職稱:醫生的頂點——主任醫生,他們已經不算傳統手藝人了,收入高,工作時間短,還有不少行政工作。
想見主任醫生?那你得提前很久就預約。
而我在劇中恰好卡在了第一級,原著中則止步于主任醫生前。
麻煩你們幫我催催英國首相約翰遜,有在微網誌上和人打嘴炮的閑工夫,不如研究研究醫療改革。
至少把我們醫院那該死的急診警報器修一修!
那玩意接觸不良,平均每3分鐘響一次,我們都習慣等個幾秒,要是它還沒停再過去,省得白跑一趟。
隻有官員來檢查的時候,才會緊急搶修一波:
東拼西湊,極力美化,拆了東牆補西牆。
我僅剩不多的私生活,也和這所醫院一樣,殘破并談不上理想。
哦對了,忘了和你說,我是gay。
我和戀人哈利同居了2年,但是在親朋好友面前,我得假裝是個直男。
直到不久前,我才向母親宣布出櫃,得到的不是了解與支援,而是質疑。
哈利也拒絕了我的求婚……
好在幾天後他又同意了。
我們第一次外出過周末,我往機器裡投了一便士。
被他偷偷帶走,做成了戒指。
沒别的意思,就給你們顯擺一下。
可惜原著中文譯本的作者,出于某種目的刻意淡化了我的同志身份。
這種行為沒有意義,正如我的工作。
有時候,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句話讓我想起了實習醫師舒提。
直到今天,在英國家庭暴力仍舊是孕期導緻母親和胎兒同時死亡的原因之一。
有控制欲的丈夫,通常會陪妻子一同來看病,這就讓她們敢怒而不敢言。
醫院為此建立了特殊應對措施,每個女廁所裡都有這樣的告示:
“假如您遭到了家暴,就把門上的紅色貼紙粘在病例封皮上”。
舒提曾經靠紅色貼紙保護了一位遭到家暴的産婦,可對方非但沒有離開丈夫,反而為他的家暴辯護。
或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表現,或許是出于諸多方面的考量,但對于我們而言,這意味着一件事:
“沒有意義”
這或許也是導緻舒提最終選擇自殺的原因之一吧……
站在病人的角度,我也希望給我治療的醫生,是一台莫得感情的精密機器。
然而事實上,醫生也是人,有七情六欲、生死疲勞。
雖然我們脖子上挂着聽診器,還總愛把生生死死當玩笑挂在嘴邊,但我們依舊是個小孩子。
——隻不過高中畢業時,武斷地在大學申請表的“醫學”一詞旁打了個勾。
每位醫生都是在16歲那年做出職業選擇,足足兩年之後,他們才會正式獲得把自己小勾勾的照片發給朋友看的法律權利。
你在醫院裡的經曆可能是很痛苦的,但對于我們來說,痛苦隻會倍增。
醫生手握母親和嬰兒的生死大權,得有顆肥大的心髒和擴張的主動脈,才能不斷把湧溢的同情心和善意泵出給這個世界。
*這裡的心髒“肥大”指的不是肥厚型心肌病,相信你們都懂我的意思(也許吧)。
正如某主任醫生所說:
等你退休時,經手的死嬰能裝滿一卡車,要是接受不了,趁早别幹這行。
當第一次救死扶傷後的自豪感,被繁重的醫療工作慢慢淡化,剩下的隻有麻木。
當制度健全,醫生的權益得到保障,當醫生和患者互相了解和體諒。
或許醫患關系才能真正緩和吧。
也可能不會緩和,随便。
最後再給大家兩個忠告:
第一,不想要孩子,就一定要用避孕套,否則你這輩子可能就用不上了。
生孩子會把你的私密處撕成碎片,這種情況無可避免。
避孕套廠商應該向煙草商取取經,把産後的私處印在包裝盒上,這樣就不會有人冒着懷孕的風險進行不安全性行為了。
第二,能去公立醫院就别去私立。
私立醫院有一流的裝置,但全是不入流的醫生,他們态度散漫,準備不足。
相比于醫院,私人醫院更像是一座度假村!
你敢相信整家醫院的O型血,竟然就隻有兩包嗎?
如果你一定要杠,建議在谷歌裡輸入自己心儀的私立醫院名稱,然後在後面加上“庭外和解”,看看有多少不幸的先例。
要是你對“我”的故事感興趣,不妨去看看BBC的這部《疼痛難免》。
開播當天就拿到了9.4的逆天高分。
今天就說到這裡。
拜了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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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