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景仁(1749年-1783年),字仲則,清代乾隆朝詩人,常州府武進縣(今江蘇常州市武進區)人,北宋文學家黃庭堅後裔。
黃仲則少年即有詩名,其詩學唐代大詩人李白,所作七言詩極具“詩仙”風格,他曾在采石矶太白樓即興作了一首七言長詩,時人驚歎“詩仙”再世,并一時紙貴。
黃仲則幼年喪父,家境貧寒,從十幾歲時起,就為求生計而四處奔波,一生窮困潦倒。
因為清貧的生活,黃仲則所作詩歌多為抒發窮愁不遇、寂寞凄怆之情懷,雖然他隻活了35歲,但為我們留下了一千一百多首詩作,并且首首都精彩。
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新任安徽學政的朱筠(清代藏書家)巡視太平,拜訪同年沈業富,聽說少年詩人黃仲則也在沈府,便投了拜貼,黃仲則随後趕來,以弟子之禮拜見朱筠,成了他的幕賓。
次年,朱筠與衆幕友及好友們相聚于采石矶太白樓,以詩會友。當時,黃仲則年僅最小,他穿着一襲白衣,站在江邊,即興賦詩,作出一首七言長詩:
《笥河先生偕宴太白歌醉中作歌》
紅霞一片海上來,照我樓上華筵開。
傾觞綠酒忽複盡,樓中谪仙安在哉!
谪仙之樓樓百尺,笥河先生文章伯。
風流仿佛樓中人,千一百年來此客。
是日江上彤雲開,天門淡掃雙娥眉。
江從慈姥矶邊轉,潮到燃犀亭下回。
青山對面客起舞,彼此青蓮一抔土。
若論七尺歸蓬蒿,此樓作客山是主。
若論醉月來江濱,此樓作主山作賓。
長星動搖若無色,未必常作人間魂。
身後蒼涼盡如此,俯仰悲歌一徒爾。
杯底空餘今古愁,眼前忽盡東南美。
高會題詩最上頭,姓名未死重山丘。
請将詩卷擲江水,定不與江東向流!
此詩氣韻高雅,豪情萬丈,眼前的江河如練,碧山如帶,片帆如星,句句猶如神來之筆,當時客人們讀罷都為之驚歎,紛紛放下筆,不敢再寫詩,謂“詩仙”複生!
朱筠的兒子朱錫庚也參加了這場盛會,并記錄下了黃仲則當時的風采:
“時方秋霁,先大夫召客登翠蘿峰,張宴太白樓下。甫設宴,黃生獨離席立于懸崖之巅,江風吹衣,飄飄有淩雲之緻。即入座,座客曰:‘今日不可無題詠。’黃生從容出素紙為長句,灑灑百餘韻,酒未闌而成,激昂壯麗,鹹謂谪仙複生,于是座皆擱筆。”
通過這段文字,我們仿佛看到年僅24歲的黃仲則,長身而立,飄然不群,才情卓絕,信手寫下上面那首長詩,仿若“詩仙”再臨,令人神往。
黃仲則的知己洪亮吉(字稚存)當時也在朱府裡做幕賓,他同樣看到黃仲則一生中最閃亮的時刻,這一幕也永遠地留在他的心中,多年後執筆在《黃君行狀》裡,也有一段懷念和贊歎:
“三月上巳,會于采石之太白樓。賦詩者十數人,君最年少,着白袷立日影中,頃刻數百言,偏視坐客,坐客鹹辍筆。時八府士子以詞賦就試當塗,聞學使者高會,畢集樓下,至是鹹從奚童乞白袷衣少年詩竟寫,一時紙貴焉。”
笥[sì]河,是朱筠的号,故有“笥河先生”之說。朱筠當時也是看着黃仲則發出驚歎:“黃君真神仙中人也!”
“請将詩卷擲江水,定不與江東向流!”,此時的黃仲則不過24歲,就寫出如此精彩的詩歌來,如同“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即興所作的《滕王閣序》一樣,一時成為佳話。
在曆代的詩人中,黃仲則學李白寫詩最得神髓,他被譽為“清代的李白”也是有根據的。
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年僅18歲的黃仲則受應他童子試的座師潘恂之邀,前往杭州遊曆,親曆錢塘秋潮的波瀾壯闊,寫下《觀潮行》及《後觀潮行》兩首七古詩歌,由于這兩篇詩歌較長,限于篇幅,本文不再轉載,有興趣的讀者可自行閱讀。
同時代的學者袁枚讀了黃仲則的這兩首詩後,寫下了一首《仿元遺山論詩》:
常州星象聚文昌,洪顧孫楊各擅場。
中有黃滔今李白,看潮七古冠錢塘。
在這首詩中,袁枚贊譽黃仲則為“今李白”,這個論斷,從袁枚提出之日起,就沒有人提出反對,後世也沒有人否定,可見,黃仲則被譽為“清代的李白”,是實至名歸的。
最後再附上一首黃仲則的七言詩,看看有沒有李白的詩歌之韻:
《太白樓和稚存》 黃仲則
騎鲸客去今有樓,酒魂詩魂樓上頭。
闌幹平落一江水,盡可與君消古憂。
君将掉頭入東海,我亦散發淩滄洲。
問何以故居不适,才人自來多失職。
幾今誰是青蓮才,當時诘屈幾窮哉。
暮投宗族得死所,孤墳三尺埋蒿萊。
籲嗟我輩今何為,亦知千古同一壞。
酒酣月出風起壑,浩浩吹得長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