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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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品 | 千古絕唱：罕見如此盛事如此書，瘦勁精勻的小楷
文徵明細楷《落花詩卷》，二玄社版。
《落花詩冊》生成于公元十五世紀末，起因是明四家之一的沈周，因老年喪子賦得《落花詩》十首以寄托哀思，吳中士人皆有唱和。一時吟詠落花，數量之多，非他人可比，令吳門詩壇熱鬧非常，引入矚目。沈周、唐寅等人皆有落花詩冊書法傳世，此為文徵明小楷抄錄的《落花詩冊》。
此冊筆力勁健挺拔，瘦勁精勻，流露出“險勁瘦硬、崛起削成”的歐陽詢書意，堪稱精品。
一
富逞秾華滿樹春，香飄落瓣樹還貧。
紅芳既蛻仙成道，綠葉初陰子養仁。
偶補燕巢泥薦寵，别修蜂蜜水資神。
年年為爾添惆怅，獨是娥眉未嫁人。
二
飄飄蕩蕩複悠悠，樹底追尋到樹頭。
趙武泥塗知辱雨，秦宮脂粉惜随流。
癡情戀酒粘紅袖，急意穿簾泊玉鈎。
欲拾殘芳搗為藥，傷春難療個中愁。
三
玉勒銀罂已倦遊，東飛西落使人愁。
急攙春去先辭樹，懶被風扶強上樓。
魚沫劬恩殘粉在，蛛絲牽愛小紅留。
色香久在沉迷界，忏悔誰能倩比丘？
四
是誰揉碎錦雲堆，着地難扶氣力頹。
懊惱夜生聽雨枕，浮沉朝入送春杯。
梢旁小剩莺還掠，風背差池鴂又催。
瞥眼興亡供一笑，竟因何落竟何開？
五
十二街頭散冶遊，滿街紅紫亂春愁。
知時去去留難得，悟色空空念罷休。
朝掃尚嫌奴作踐，晚歸還有馬堪憂。
何人早起酬憐惜，孤負新妝倚翠樓。
六
夕陽無賴小橋西，春事闌珊意亦迷。
錦裡門前溪好浣，黃陵廟裡鳥還啼。
焚追螺甲教香史，煎帶牛酥囑膳女+奚。
萬寶千钿真可惜，歸來直欲滿筐攜。
七
一園桃李隻須臾，白白朱朱徹樹無。
亭怪草玄加舊白，窗嫌點易亂新朱。
無方漂泊關遊子，如此衰殘類老夫。
來歲重開還自好，小篇聊複記榮枯。
八
供送春愁上客眉，亂紛紛地伫多時。
拟招綠妾難成些，戲比紅兒煞要詩。
臨水東風撩短鬓，惹空晴日共遊絲。
還随蛱蝶追尋去，牆角公然隐半枝。
九
昨日繁華煥眼新，今朝瞥眼又成陳。
深關羊戶無來客，漫藉周亭有醉人。
露涕煙洟傷故物，蝸涎蟻迹吊殘春。
門牆蹊徑俱零落，丞相知時卻不嗔。
十
賣叟籃空雨滿城，鏖芳戰豔共縱橫。
挽留不住春無力，送去還來風有情。
莫論漫山便陸續，仍憐點地亦輕盈。
白頭花吏閑頻掃，紅粉佳人緊着驚。
十一
斷送韶光入雨聲，群芳何力與愁争？
鹿銜禦苑非佳兆，馬進天閑借美名。
時不可為傷薄命，事因無賴到輕生。
堪憐堪笑知多少，直得吟翁老費情。
十二
東園重過怅徘徊，白亂紅紛似剪裁。
昨日不知今日異，開時便有落時催。
留連空樹渾無賴，牽惹閑愁卻悔來。
固蔕長生信三朶，又非仙頂莫栽培。
十三
再四追尋何處邊，石闌幹外竹簾前。
青蟲夾堕容相頼，黃鳥兼飛得可憐。
移昨夜燈修故事，剰今朝雨泣餘妍。
摧殘怅感年年慣，将謂今年劇去年。
十四
馬追紅雨倦遊回，春事闌珊意已灰。
生怕漸多頻掃地，酷憐将盡數銜杯。
莽無留戀牆頭過，私有徘徊扇底來。
老去罣牽宜絶物，白頭自笑此心孩。
十五
抛叢脫當亂如摯，總借鸾膠不可黏。
梨雪冱階人病酒，絮風撩面妾窺簾。
千林如約垂垂盡，一片相先漸漸添。
欲托丹青着遺愛，頓無情思筆難拈。
十六
處處春光花滿煙，忽随春去使凄然。
風前敗興休當立，窗下關愁且背眠。
放怨出宮誰戀主，抱香投井死同緣。
夕陽寂寞江南北，吹滿西興舊渡船。
十七
樂遊園裡覓芳菲，朶莫能全作片飛。
開日未閑如已謝，見時無幾惜多違。
香猶郁土亡妻葬，淚不成妝棄婦歸。
正是使人追憶地，況來惹鬓複沾衣。
十八
花欲延春奈子規，聲聲催到緑陰時。
遲來杜牧惟逢葉，深信秋娘空折枝。
悲濺淚邊何忽忽，悶低頭處共垂垂。
淹留牆腳笃黃甚，蝶已無情蟻有私。
十九
分香人散隻空台，紅粉三千首不回。
惡刼信于今日盡，癡心疑有别家開。
節推系樹馬知過，工部移舟燕蹴來。
忍見愁悰敗塗地，閉門無語隻書灰。
二十
風誅雨刮太傷神，徙倚詩篇詠斬新。
紅淚洩寃啼短命，黃金希術鑄長春。
空虛村落今烏有，歎惜山林迨赤貧。
凖拟明年大家酒，重看還醉舊遊人。
二十一
千樹何曽剰半株，芳魂惆怅與時殂。
層層疊疊根頭有，寂寂寥寥葉底無。
騷亂又當春結局，流亡真要我為圖。
超空獨讓沾泥句，着想留懐自覺輸。
二十二
泊紫漂紅沒住生，傷心那止洛陽城。
美人天逺無家别，逐客春深盡族行。
汝去安能不思汝，卿輕還複可憐卿。
要申遣撥須憑酒，醉裡忘愁且一程。
二十三
朝來桃李隻空園，作麼傷殘問不言。
漁楫再尋非舊路，酒家難認是空村。
悲歌夜帳虞兮淚，醉侮煙江白也魂。
知道下場如此惡，早先立取厭風旛。
二十四
繁華消息寄芳叢，翫弄遊人轉眼空。
萬物死生甯離土，一場恩怨本同風。
株連曉樹成愁緑，波及煙江有幸紅。
我問老僧求點斷，數聲啼鳥夕陽中。
二十五
笻枝來效小溫存，片片猶沾宿雨痕。
路不分明愁喚夢，酒無聊頼怕臨軒。
風萍靡靡餘流水，煙草萋萋感故園。
尚有斷香殘粉在，何人剪紙一招魂。
二十六
供送春愁上客眉，暖風晴日黨遊絲。
拟招緑妾還成些，戲比紅兒煞要詩。
钿盒檢妝餘故靥，膽瓶和水棄殘枝。
紛争亂競須臾靜，似了東窗一局棋。
二十七
鬧亂東風又一場，出牆桃李苦颠狂。
不堪小大從于邁，無柰郎當舞更長。
紐綴莫容針線巧，糞除徒費帚箕忙。
倦遊尚作尋芳夢，酒欠敲門惱漫郎。
二十八
婵娟殂落不須悲，李妺桃娘已有兒。
人散酒闌春亦去，紅銷緑長物無私。
文章土苴遭衰刼，錦繡闾閻惜賤時。
空記少年簮舞處，飄零今已鬓如絲。
二十九
盛時忽忽到衰時，一一芳枝變醜枝。
感舊最關前度客，怆亡休唱後庭詞。
春如不謝春無度，天使長開天亦私。
莫怪流連三十詠，老夫傷處少人知。
三十
憔悴黎明出漢宮，新愁都向别離叢。
青山有地埋香質，紅淚何心泣曉風。
弦管不堪歌舞盡，繁華真較绮羅空。
天涯春色悲公子，玉勒金丸幾處同。
三十一
百五光陰瞬息中，夜來無樹不驚風。
踏歌女子思楊白，進酒才人賦雨紅。
金水送香波共渺，玉階看影月俱空。
當時深院還重鎖，今出牆頭西複東。
三十二
陣陣紛飛看不真，霎時芳樹減精神。
黃金莫鑄長生蔕，紅淚空啼短命春。
草土茍存流寓迹，陌頭終化冶遊塵。
大家準備明年酒，慚愧重看是老人。
三十三
擾擾紛紛縱複橫，那堪薄薄更輕輕。
沾泥寥老無狂相，留物坡翁有過名。
送雨送春長壽寺，飛來飛去洛陽城。
莫将風雨埋寃殺，造化從來要忌盈。
三十四
似雨紛然落處晴，飄紅泊紫莫聊生。
去是何因趂忙蝶，問難為說假啼莺。
悶思遣撥容酣枕，短夢茫茫又不明。
三十五
春歸莫怪懶開門，及至開門緑滿園。
漁楫再尋非舊路，酒家難問是空村。
委地于今卻惆怅，早無人立厭風旛。
三十六
芳華别我漫匆匆，已信難留留亦空。
漠漠香魂無點斷，數聲啼鳥夕陽中。
三十七
笻枝侵曉啄芳痕，借爾庭階亦暫存。
随風肯去從新嫁，棄樹難留絶故恩。
惆怅斷香餘粉在，何人翦紙一招魂。
三十八
賣叟籃空雨滿城，鏖芳戰豔寂無聲。
白頭苑吏閑陪掃，紅粉閨人蓦着驚。
莫論漫山便麄俗，還憐點地亦輕盈。
亂紛紛處無憑據，一局殘碁不算赢。
三十九
十分顔色盡堪誇，隻奈風情不戀家。
慣把無常玩成敗，别因容易惜繁華。
兩姫先殒傷吳隊，千豔叢埋怨漢斜。
消遣一枝閑柱杖，小池新錦看跳蛙。
四十
香車寶馬少追陪，紅白紛紛又一回。
隻從個裡觀生滅，再轉年頭證去來。
老子與渠忘未得，殘紅收入掌中杯。
四十一
玉蕋霞苞六附全，一時分散合無緣。
田氏義亡同五百，唐宮怨放及三千。
無人相喚江南北，吹滿西興舊渡船。
四十二
落柄開權既屬春，少容遲緩亦誰嗔。
酷憎好事敗塗地，若被閑愁殢殺人。
細數隻堪滋眼缬，仰吹時欲堕頭巾。
不應扪虱窮檐者，薦坐公然有錦茵。
四十三
錦妝林館繡池台，徹底從頭今在哉。
斷酒不堪詩并廢，懶遊祗把病相推。
節推系樹馬驚去，工部移舟燕蹴來。
爛漫愁蹤何地着，謝承惟有一庭苔。
四十四
打失園林富與榮，羣芳力莫與時争。
将春托命春何在，恃色傾城色早傾。
物不可長知堕幻，勢因無頼到輕生。
閑窗戲把丹青筆，描寫人間懊惱情。
四十五
千林紅褪已如摰，一片初飛漸漸添。
梨雪冱階人病酒，絮風撩面妾窺簾。
并傷鳥起餘芳盡，泛愛鲦争晚浪粘。
可奈去年生滅相，今年公案又重拈。
四十六
昨日才聞叫子規，又看青子緑陰時。
秋娘勸早今方信，杜牧來時已較遲。
脫當不歸魂冉冉，濺枝空有淚垂垂。
淹留牆角嫣黃甚，暴殄芳菲罪阿誰。
四十七
芳樹清尊興已闌，抛階滾地又成團。
帶煙窗扇棂斜透，夾雨檐溝瓦半漫。
老衲目皮閑作觀，小娃裙衩戲承歡。
無端打破繁華夢，擁被傷春卧不安。
四十八
樂遊園裡眼俱空，隻在今朝事不同。
錯道海棠依舊日，生憎楝子下稍風。
圬人镘上泥柔粉，桑婦筐中緑映紅。
便認未開如已謝，一般情況寂寥中。
四十九
為爾徘徊何處邊，赤闌幹外碧檐前。
亂飛萬點紅無度，閑過一莺黃可憐。
觀裡又來劉禹錫，江南重見李龜年。
送春把酒追無及，留取銀燈補後緣。
五十
東風刮刮劇情吹，萬玉園林孑不遺。
席卷橫收西楚貨，國亡空怆後庭詞。
拂紅回去思前度，搔白看來惜少時。
莫怪留連五十詠，老夫傷處少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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