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魄力過人,不惜一擲千金,曆盡千辛萬苦搜羅古代文物精品,隻因“黃金易得,國寶無二”;他,品德高尚、堅持本心,為保護中華藏品甯可放棄自己寶貴的生命;他,潔身自好、淡泊名利,将畢生收藏心血都無償捐獻給了國家,雖然故宮不是他的家,但是他的東西都在故宮裡。他的氣節與風骨,影響了一代甚至幾代文家,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收藏家,也是中國近代第一文化奇人。
2018年4月,故宮在他誕辰120周年時,特意舉辦了一場“予所收蓄,永存吾土紀念展”,展中展示了他傾家蕩産、以生命護衛的古代名家書畫,這個以私為公,捐獻國寶的人就是“民國四公子”之一張伯駒。
▲張伯駒年輕時的照片
張伯駒出身官宦家庭,是袁世凱的表侄,父親張鎮芳是清末進士,曆任湖南提法使、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可以說他是标準的富二代。
其7歲入私塾,9歲能寫詩,享有“神童”之譽。雖出身顯赫、家纏萬貫,卻并沒有染上惡習。好友形容他“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穿絲綢,也從不穿得西裝革履,而且飲食非常随便。他絲毫不講派頭,對汽車的要求是隻要有四個車輪而且能轉就行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來形容他最合适不過,長年一襲長衫的他,婉若翩翩公子,儒雅清秀的氣質,令衆多姑娘暗許芳心。
也許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迹,長得帥又有才的張伯駒本該繼承家業,光宗耀祖,但他卻生性高潔,一不認官,二不認錢,因無法忍受官場的A錢腐敗,便棄官而去,專心研究詩詞、書畫、戲曲。
面對他的行為,母親表示随其心願,不做強迫,但父親卻怕其玩物喪志,于是安排他到“中國四大銀行”之一的鹽業銀行去上班,正是這段經曆,開啟了張伯駒的收藏愛好,也練就了他的火眼金睛。用他女兒的原話就是:“父親一輩子沒有打(走)眼的時候。”
那麼張伯駒為什麼在銀行就能練就一雙火眼金睛?這其中又有什麼因素呢?
原來,是因為鹽業銀行“官商合營”的強大背景,當時由于清政府的腐敗無能,使得宮内大量的文玩字畫都流入民間,很多都被抵押在庫房,這無疑給了張伯駒天大的機會去把玩觀賞。
“收藏”這個愛好幾乎沒有任何邏輯可言,而關于文物的真僞,高明的收藏家往往根據自己的直覺去判斷。正是由于欣賞了大量的奇珍異寶,使張伯駒不需要太多的知識便能僅憑直覺判斷,擁有了高超的鑒别能力。
1927年,30歲的張伯駒相中了一件康熙禦筆的書法《叢碧山房》,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付了1000塊大洋将這件作品收入囊中,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開始了他收藏生涯。
“予生逢離亂,恨少讀書,三十以後嗜書畫成癖,見名迹巨制雖節用舉債猶事收蓄,人或有訾笑焉,不悔。”這是張伯駒在《叢碧書畫錄序》的自述。是的,書畫總是有一種無形的魅力,讓人癡迷其中,不可自拔。
正所謂才子愛佳人,也許是上天的眷顧,在張伯駒37歲那年遇到了一生的摯愛潘素。
“亭亭然玉立在一瓶寒梅旁邊,長長的黑旗袍和長長的耳墜子襯出溫柔的民國風韻,流蘇帳暖,春光宛轉,幾乎聽得到她細聲說着帶點吳音的北京話。”董橋曾在《永遠的潘慧素》中形容潘素。
“潘步掌中輕,十裡香塵生羅襪。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這是張伯駒在第一眼看到潘素時,為其寫的詞作,短短的24個字,令張伯駒的才情盡顯,也讓潘素對其動了心。因當時的潘素身處風塵,讓這對才子佳人備受折磨,在經過層層困難,終于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年他37歲,她20歲,她成為了他的妻。其實當時張伯駒已有三房妻妾,秉承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他陸續遣散了她們。而潘素也不負所望,盡心的輔佐張伯駒,即使後來傾家蕩産,變賣房産以及金銀首飾,乃至是後來無處可住,靠賣字畫來養活一家人,她都沒有半句怨言,她絕對稱得上是一位賢内助,張伯駒捐獻的書畫,有一半的功勞都來自于潘素的果敢。
收集書畫的道路上注定是坎坷的,為了這些文物,張伯駒殚精竭慮,不惜變賣家中私産,由吃喝不愁的公子哥,愣生生變為生活拮據,靠人朋友接濟的儒士,甚至遭受長達八個月的綁架,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動過一分一毫變賣字畫的心思。
那麼今天就随書畫君一起就來看看他捐獻的這些無價之寶吧!
晉-陸機-《平複帖》
《平複帖》的書寫年代距今已有1700餘年,是現存年代最早并真實可信的西晉名家法帖。它用秃筆寫于麻紙之上,筆意婉轉,風格平淡質樸,其字型為草隸書。《平複帖》在中國書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收藏界尊為 “中華第一帖”,同時對研究文字和書法變遷方面都有參考價值。
1938年,溥儒母親去世,急需用錢辦理喪事,張伯駒以4萬銀元的價格購得《平複帖》。在那個500銀元就能購得北京最貴的一座洋樓的年代,4萬銀元可謂是天價,即使如此張伯駒也沒有放棄,成為了《平複帖》的最後一任主人。
得到《平複帖》以後,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即使被綁架有性命之憂,他也絲毫沒有妥協。在日本侵華戰争時期,張伯駒曾攜帶妻兒,将《平複帖》在内的重要字畫縫入衣被之中逃到未被日軍占領的西安,如此《平複帖》才免遭被搶。
唐代杜牧唯一存世墨迹《張好好詩》
《張好好詩》卷是唐代詩人杜牧唯一傳世的墨迹,由宋徽宗趙佶題名,見于《宣和書譜》卷九,并钤有宋徽宗諸玺印,儲存着當時内府裝潢式樣。後曾遞藏于宋代賈似道、明代項元汴、張孝思、清代梁清标等人,乾隆年間入藏内府。
該卷曾被清遜帝溥儀攜出宮外,流散民間後為張伯駒重金購回。
1956年,張伯駒先生将此杜牧所書《張好好詩》卷捐贈政府,珍貴文物重為故宮博物院收藏。
唐代李白唯一存世墨迹《上陽台帖》
《上陽台帖》為李白書自詠四言詩,是李白唯一傳世的書法真迹,亦是國家一級文物中的“國寶”,被稱為“一級甲”。
《上陽台帖》北宋時曾入宣和内府,後歸賈似道,元代經張晏處,明藏項元汴天籁閣。清代先為安岐所得,再入内府,清末流出宮外,後民國時被張伯駒購得。
新中國成立後,張伯駒将《上陽台帖》贈給毛主席。1958年,毛主席立下規矩“黨和國家上司人所收禮品一律繳公”。是以這件《上陽台帖》被送到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
隋朝展子虔唯一存世的畫作《遊春圖》
此畫是畫家唯一的傳世作品,也是迄今為止中國存世最古老的畫卷。畫上樹木成林,桃花點綴枝頭,山青水秀,景色優美,三五行人遊春賞花;遠處煙雲飄渺中,似在仙境。
為搶購《遊春圖》,免受流失國外,張伯駒夫婦賣掉了在今天市值幾億的弓弦胡同占地十五畝的四合院,這是張伯駒最喜歡的一座宅院。
南宋楊婕妤《百花圖》
《百花圖卷》是大陸現存最早的一件女性畫家南宋楊婕妤的作品,現為吉林省博物院的鎮院之寶,它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張伯駒先生捐贈給吉林省博物館。
張伯駒曾經這樣表述:“我終生以書畫為伴,到了晚年,身邊就隻有這麼一件珍品,每天看看它,精神也會好些。”
但這樣一件被他視為精神慰藉的作品,最後也捐了出去。
北宋黃庭堅《諸上座帖卷》
此帖為黃庭堅晚年之作,書法兼備二體,互相映襯,尤為罕見,是一件十分寶貴的佳作。
其初藏南宋宋高宗内府,後歸賈似道,明代遞藏于李應祯、華夏、周亮工,清初藏孫承澤硯山齋,後歸王鴻緒,乾隆時收入内府,至清末流出宮外,為張伯駒先生所購,而後捐獻給國家,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
宋徽宗趙佶《雪江歸棹圖卷》
這是一幅描繪冬日雪景的山水畫。畫面起首遠山平緩,進入中段以後,山勢漸漸高聳,轉而趨于平緩,整幅畫面富有高低錯落的節奏感,使觀者仿佛身臨其境,坐于舟船中,沿江眺望窗外時時變換的景色,充分展示了長卷繪畫的特點和魅力。
全卷用筆細勁,筆法流暢,意境肅穆凝重,代表了宋徽宗時期畫院的藝術水準。
元代錢選《山居圖卷》
跋“山居惟愛靜,日午掩柴門。寡合人多忌,無求道自尊。鷃鵬俱有志,蘭艾不同根。安得蒙莊叟,相逢與細論。吳興錢選舜舉畫并題。”
錢選以自己的隐居生活為題材創作此圖。細勁柔韌的筆緻勾勒出山石林木的輪廓,施青綠重彩,并以金粉點綴,畫面絢麗清雅,富裝飾意味,是錢選繼承唐宋“金碧山水”畫法并用以展現文人意興的代表作。
卷首有南陽滕用亨篆書山居二字。卷後隔水有明人俞貞木、劉敏、周傅、傅伯生、徐範、陳弓、蘭亭後人、會稽山人、止安生、朱新等二十五人題記,不錄。
明朝唐伯虎《王蜀宮妓圖》
《王蜀宮妓圖》是明代畫家唐寅創作的一幅絹本設色畫。
1956年,張伯駒和夫人潘素無償捐獻國家,該畫後由國家文物局撥交故宮博物院收藏。
北宋範仲淹唯一傳世墨迹《道服贊》
《道服贊》是北宋文學家、政治家範仲淹于北宋天禧年間(1017—1021)所作的紙本手卷楷書書法作品,為範仲淹傳世唯一的墨迹,極為珍貴。
此贊曾經宋範氏義莊,清安岐、清内府等收藏。張伯駒以110兩黃金,從北京琉璃廠古玩商蕲伯生手中購得此贊。
1956年,張伯駒将它無償捐給了國家,現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北宋蔡襄《行書自書詩卷》
張伯駒的一生散盡家财收集了100多幅文物字畫,如果說開始隻是一種興趣愛好,那麼後來便是為了大義。正如同他自己所說:“不知情者,謂我搜羅唐宋精品,不惜一擲千金,魄力過人。其實,我是曆盡辛苦,也不能盡如人意。因為黃金易得,國寶無二。我買它們不是賣錢,是怕它們流入外國。”
張伯駒保護下來的頂級書畫,随便留下一幅就夠他的子孫後代幾輩子吃喝不愁,可是最後,他連他最喜歡的一幅《百花圖》都捐獻出去了。他捐出去的國寶,前前後後多達118件,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中國的文物瑰寶得以儲存,都歸功于張伯駒,是以對于我們來說張伯駒已然等同于“國寶”。
可惜就是這樣一個高風亮節的人,仍然逃脫不了病痛的折磨。在其84歲高齡之際,由于突發嚴重的感冒入院,醫院當時安排了一個8人間的病房,因為病房嘈雜不利于休息,也害怕病情交叉感染,他的家人就向醫院調換單人病房,但北大醫院卻以“級别不夠”回絕。無奈之下,家人便安排換一家醫院,隻是手續還沒有辦下來,張伯駒便離世了。
其實張伯駒的後半生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比如文革時候的批鬥,将他趕到不足十平米的小屋,沒收所有财産,但他在艱苦的環境下,依然安然自若。
有人認為,張伯駒的離世是中國的損失,因為不論中國文學如何發展,都不會再有張伯駒了!你怎麼看呢?評論區留下你的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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