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丨紀念王小波，閱讀他的愛情故事

青未了丨紀念王小波，閱讀他的愛情故事

李恒昌

王小波的《愛你就像愛生命》當年一出版就有頗多争議，很多人都說愛情是自己的隐私，不應該拿來公諸于世。可是我個人認為，好的東西可以拿出來分享，盡管是王小波不願意的事情，可是再一次緬懷一下這位大師，欣賞着他作為一個凡人的愛的宣言，也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愛你就像愛生命》是浪漫騎士王小波與妻子李銀河書信集的獨立版本，書中收錄了二人的部分書信，很大部分可以稱之為情書。此書堪稱一本純正的、展現中國人自由純淨和浪漫情感的書。從中可以看到，王小波是一個既浪漫又專情的人。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看到，一個浪漫主義者和自由主義者的愛情觀念和思想。

那麼，在王小波那裡，愛情究竟是什麼呢？從他的書信裡，我們發現，愛情首先是燈塔，是精神的燭照。他在《詩人之愛》裡寫道：“這一次我就老想到：愛，愛呵。你不要見怪：愛，就是你。”“你不在我眼前時，我面前就好像是一個霧沉沉、陰暗的海，我知道你在前面的一個島上，我就喊：‘愛！愛呵！’好像聽見了你的回答：‘愛’”。“我既然是愁容騎士，哪能沒有戰号呢，我就傻裡傻氣地喊一聲：‘愛，愛呵！’”是什麼，給迷茫于海的人以方向和力量，是什麼給多愁善感的人以戰号和旗幟，在王小波那裡，隻有最真切的、發自内心的愛。無獨有偶，在王小波寫給李銀河的一首“歪詩”中，小波也曾表達了這一愛的思想。他說：你是我的戰友/是以我想念你/當我跨過沉淪的一切/向着永恒開戰的時候/你是我的軍旗。這就是愛，在小波心目中的位置。

王小波與銀河的愛情，是人間罕見的愛情。愛情給他們帶來幸福，愛也悄悄地改變着小波，使他不斷完善自己、豐富自己、提高自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愛是良知。在李銀河去南方開會期間，小波向她訴說：“發覺我是一個壞小子，你爸爸說的一點也不錯。可是我現在不壞了，我有了良心，我的良心就是你。真的。”“你勸我的話我記住了。我将來一定把我的本心拿給你看。為什麼是将來呢？啊，将來的我比現在好，這一點我已經有了把握。你不要逼我把我的壞處告訴你。請你原諒了這一點男子漢的虛榮心吧。我會在暗地裡把壞處去掉，我要自我完善起來。為了你我要成為完人。”在另一封信裡，小波說：“我絕不是為了儀式愛你，我是正經愛你呢。我正經起來，就覺得自己不壞，生活也真不壞。真的，也許不壞，我覺得信心就在這裡。”作為一個自由主義者，在有些人眼裡，小波有很多毛病，是個“壞人”。小波自己也謙虛地自稱“壞”，而且有時覺得生活也很壞。是什麼改變了這些，使小波嚴肅起來，一本正經起來，并覺得生活并不壞呢？原來是愛情，是愛情的魅力和魔力。有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來，本性不是不能移，而是沒有找到使本性發生改變的強力武器。在王小波那裡，愛情就是改變自己的有力武器。因為，在他的心目中，愛情就是良心。我們看到，在王小波和李銀河的愛情裡，良心成為心靈完善的天平，真摯的愛心，像暗夜裡的燭光一樣照耀大地，給人帶來光明、溫暖和幸福。

讀《愛你就像愛生命》，會讓人強烈地感覺到，王小波并不是一個浪漫主義嬉皮士，相反，他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尤其是對愛情，責任感非常強。因為，在他的字典裡，愛情也意味着責任。在确定自己真的愛着李銀河後，他對她說：“我要說的是：隻要我們真正相愛，哪怕隻有一天，一個小時，我們就不應該再有一刀兩斷的日子。也許你會在将來不愛我，也許你要離開我，但是我永遠對你負有責任（我也希望你也負起這個責任），就是你的一切苦難就永遠是我的。社會的力量是很大的吧？什麼排山倒海的力量也止不住兩個相愛過的人的互助。我覺得我愛了你了，從此以後，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能對你無動于衷。我可不能贊成愛裡面一點責任沒有。”在這裡，小波真誠地向自己深愛的人表達了愛是一切擔當的責任意識。在另一封信裡，小波說“你是我的天堂，可我是你的地獄。我給你帶來了太多的痛苦和煩惱。”他真心為自己不能給自己的愛帶來幸福快樂感到煩惱，由此更看出他的責任意識。事後的實踐證明，小波是愛情的忠實者，也是敢于擔當起愛的責任的人。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對自己的健康擔當起應有的責任，使自己心愛的人很早就失去了最心愛的人。

論說，受羅素大師的影響，小波是一個非常理性的人。在任何事物面前，他都保持着一種清醒與堅定。唯獨在愛情面前，小波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愛情使他變得不自信起來，愛情使變得搖擺不定起來，愛情使他變得寝食不安起來。他說：“你走了以後我每天都感到很悶，就像堂吉诃德一樣，每天想念托波索的達辛尼亞。請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拿達辛尼亞來打什麼比方。我要是開你的玩笑天理不容。我隻是說我自己現在好像那一位害了相思病的愁容騎士。”“我這麼胡說八道你生氣了嗎？可是我真愛你，隻要你樂意聽，我就老說個不停，像不像個傻子？”“我整天在想，今天快過去吧，日子過得越快，李銀河就越快回來了。你不要覺得這話肉麻，真話不肉麻。”“我自食其言，又來給你寫信。按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可是我今天病歪歪地躺了一天，晚上又睡不着覺，發作了一陣喋喋不休的毛病，又沒有人來聽我說。” “今天已經是6月初了。可是不知道你在哪裡。也許在歸途上吧。但願如此，阿門！"從小波這些話裡，可以深切地感覺，愛情的巨大魔力，愛使他“魔道”，也看出他的真誠。

對于一個自由主義者來說，愛是自由的風，更是一份了解和尊重。小波盡管小波深愛着對方，但是他自始至終給對方以自由的空間，決不勉強和霸占。因為，小波深知，愛，太愛，往往造成傷害。要真心愛對方，就應該以自由之心“愛我所愛”。他說：“我當然反對它成為一種枷鎖，我也不能同意它是一場宴會。我以為它該是終身不能忘卻的。比如說，将來你不愛我了，那你就離開我，可是别忘了它。這是不該忘記的東西。”“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對了，永遠'相思'你。”可以相信，這是人生大愛，也是愛的真谛。從小波的書信裡走出來，我們更明白了愛的幾多要義。